第六十九章 半神的領域（下）

幾個小時後。

　屬於冰原的寒冷夜晚早早的便降臨了，棲息在冰原上的萬物紛紛躲入自己溫暖的冰窟，在睡夢中等待寒冷黑夜的過去。

　而在這本該是萬物寂靜的時刻，一道巨大的黑影卻在夜色中疾行，就仿佛是在躲避著什麼一樣，悄悄的鑽入了一座巨大冰山的背後，並不動聲色化開了一個冰窟鑽入其中。

　很快，微弱的火光從冰窟的入口中透露出來，為這漆黑的黑夜帶來一絲溫暖的氣息。

　“我們的運氣真是不錯，能從一個半神的手中全身而退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壯舉呢。哈哈哈……”

　冰窟中，響起旦丁那放肆的大笑聲。

　旦丁的話本來並沒有說錯，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場五個人除了他之外都沒人發笑。乾笑了幾聲後發現情況不對勁，旦丁只能尷尬的抿住了嘴，鬱悶的從懷裏掏出肉幹狠狠撕咬。

　“你怎麼會來這裏？”片刻的寂靜之後，亞撒輕輕撥了撥篝火，向辰牙問道。

　看了身邊默默低著頭的瑪西婭一眼，辰牙實在提不起重逢的喜悅，只能用苦澀的語氣說道：“巧合，如果不是瑪西婭，恐怕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了。”

　“哦？”

　辰牙的回答讓亞撒無比意外，雖然辰牙並沒有多說，但是他也能聽出辰牙這一路逃亡中的艱險，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救辰牙的人居然是瑪西婭。

　“你呢，怎麼會和她在一起？”辰牙用手指了指躲在亞撒背後的李莉絲，他早就想問了，但直到現在才找到機會。

　亞撒早就預料到辰牙有此一問，但他不想向辰牙透露自己的小秘密，只能苦笑：“和你的情況差不多，只是過程有些詭異罷了。”

　“呃？”

　辰牙聽出了亞撒的意思，但是追殺者變成了拯救者，這過程的詭異確實不是他所能想像。

　這時，一直躲在亞撒身後的李莉絲突然一震，她驚訝的抬頭望向別處，發現無所事事的旦丁著背著手打量滅世巨蟒，眼中儼然是打量獵物時的炙熱光芒，而滅世巨蟒感覺到了旦丁的敵意，自然是警惕的高高昂起頭，示威一般吞吐著巨大的蛇腥。

　“嗨，那蛇現在是我朋友的寵物，你最好別把主意打到它的身上。”辰牙順著李莉絲的目光望去，頓時無奈的告戒道。

　“嘿嘿……職業習慣而已。”旦丁撓著頭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向亞撒問道：“你這蛇不錯啊，能不能給我點血液和鱗片讓我研究一下？”

　“牙，這傢伙是誰？”

　看到旦丁那一副猥褻的嘴臉，亞撒本能的產生厭惡，頓時指著他的臉向辰牙問道。

　“我的新合作夥伴，據說是七海最強的妖獵手。”辰牙頭也不抬的回答。

　說罷，又指著亞撒對旦丁介紹道：“這是我朋友亞撒，七海最博學的賢哲，當然，這頭銜是他自稱的。”

　“幸會！幸會！~”

　亞撒和旦丁兩個人皮笑肉不笑的握手，口中說著恭維的話，但是彼此都在對方的身上聞到了與自己一樣的奸詐氣味。

　“既然認識了，那我剛才的請求你能否……”

　旦丁話音剛落，亞撒便打斷道：“那作為初此見面的互贈，你的那把銃刃也讓我研究一番如何？”

　“……”

　目光對視的瞬間，一道火星在兩人之間迸發出來。

　“下次吧。”旦丁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啃起他的肉幹。

　“好，說定了，下次……”亞撒乾笑了一聲，閉上眼睛，繼續享受李莉絲的按摩。

　也許是因為亞撒和旦丁相互不爽對方的緣故，五人之間的氣氛顯得越來越尷尬，冰窟中一直寂靜了好久，只有篝火在‘劈劈啪啪’的歡快鳴叫。

　在這個過程中，辰牙一直在打量著瑪西婭，她從戰鬥結束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辰牙有些擔心，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們接下去會離開這裏，是嗎？”忽然，瑪西婭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嗯，但我們會再回來……”辰牙輕聲回答。

　而聽到辰牙的回答，瑪西婭顯得很失望，她目光一黯，摟著膝蓋低聲說道：“你們走吧，我要留下來。”

　“留下來？”辰牙大吃一驚，急忙勸道：“瑪西婭，你殺不了她，等我找來幫手我們再動手好嗎？”

　“等我們回來，她早就已經走了。”瑪西婭眼睛紅紅的抬起頭，眼眶中強忍著晶瑩的淚水。

　“不會的……”辰牙有些不敢看瑪西婭的眼睛，低聲說道：“她是亞特蘭蒂斯人，來冰原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目的，不達到目的前，她不會離開的。”

　“那只是你的猜測，如果她離開，我就失去了唯一能夠報仇的機會。你也說了，她是亞特蘭蒂斯人，而沒有人知道亞特蘭蒂斯的海中之城在哪，如果她回到屬於她的海城，我將再也找不到她！~”瑪西婭情緒激動，她像是一頭發怒的雌獅一樣朝著辰牙咆哮。

　“……”

　瑪西婭的話讓辰牙啞口無言，他知道瑪西婭說的確實有可能發生，但是他心中的直覺卻告訴他奧黛麗並不會輕易離開。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是他的直覺顯然無法說服瑪西婭。

　無奈，辰牙只能歎息的自語：“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如果剛才你們盡全力，或許就不用再等下次了。為什麼……”咆哮到一半，瑪西婭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她泣不成聲，眼中充滿著怨恨。

　這才是從戰鬥結束後便一直壓抑在瑪西婭心裏的心底話，她本不願意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但是在報仇心切的現在，她實在壓抑不住了，她不理解，為何辰牙不肯全力支持她報仇，為何好不容易找到仇敵後還要恥辱的逃走。

　瑪西婭此話一出口，辰牙等人的面色頓時變了數變。

　的確，與奧黛麗一戰中，不管是辰牙、旦丁還是亞撒都沒有賭上性命的拼盡全力，因為他們知道，就算拼盡全力也未必可以殺掉奧黛麗，更大的可能是把他們的性命全部都丟在那座冰山之上。

　但瑪西婭卻固執的走向了一個極端，她沒有站在亞撒和旦丁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她並沒有意識到，亞撒和旦丁並沒有為她賭上性命去搏一個飄渺希望的理由。

　是仇恨和失去親人的巨大打擊讓瑪西婭鑽進了一個牛角尖，並固執的越走越深。

　可是，亞撒和旦丁或許可以對瑪西婭的天真想法嗤之以鼻，但是辰牙卻不行，他的內心感受到了瑪西婭對他的譴責，這讓他心中堵的難受。

　沒錯，瑪西婭為了救他可以放棄一切賭上性命，但是他卻並沒有為瑪西婭這麼做。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想盡力保護瑪西婭，卻沒有發現這根本就不是瑪西婭想要的。

　有付出就有回報，而得到了回報，也必須要付出……

　瑪西婭觸動了辰牙的內心，雖然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辰牙那藏在散亂發絲下的目光已經悄悄改變。

　篝火在令人不快的氣氛中熄滅，眾人席地而睡，卻已開始顯得有些涇水分明。

　時間過了許久，冰原的風聲依然在曠野上呼嘯，而天色也還遠沒有到天明的時刻。

　漆黑的冰窟中，一道人影正在緩緩站起。

　那是瑪西婭，她的表情在黑暗中透露出一種決然，她深深的凝望著辰牙，在不舍中用皮線把自己的長髮紮起。

　緊握著‘霜之哀傷’，她悄悄離開了冰窟，迎著狂風走向冰山的方向。

　然而，在她離開後不久。辰牙便翻了個身坐起，在黑暗中，他已看到了瑪西婭的決然表情，他早就知道瑪西婭會有這個決定，如果是在瑪西婭說出那番話之前，辰牙必定會阻止她的離開，但是現在他卻並沒有這麼做，他理解了瑪西婭，也理解她在愛情與親情之間的徘徊不定，更理解了自己身為一個男人應該負起的責任。

　默默的拿著刀起身，辰牙在冰窟的牆壁上留下幾個字後毅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