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六朝清羽記》第15章
第五章 囚車

馬車在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奔馳,最后在城邊一座莊園停下。

戈龍先進了院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擺手讓眾人進來。幾個人拖起程宗揚,把他拉進一座石

砌的大屋中,“砰”的關上門。

這石屋是座地牢的入口,里面黑黝黝看不到盡頭,屋內墻壁上各種刑具一應俱全。幾個人往

程宗揚頭上潑了桶水,把他潑醒。戈龍一腳踩在木凳上,然后把鋒利的長刀重重劈在腳邊,

沉聲喝道:“說!叫什么名字?”

程宗揚腦后被刀柄磕傷,帶來陣陣鈍痛,他有氣無力地說道:“程……宗揚……”

“哪兒來的?”

“盤江……”

戈龍與疤臉漢子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做什么的?”

“賣皮貨的。遭了劫──”程宗揚正準備把編好的故事再照抄一遍,耳邊突然一聲暴喝,“

放屁!”

戈龍滿是硬繭的大手一把抓住程宗揚脖頸,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陰狠的神情,擰聲道:“

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程宗揚目瞪口呆。

“不說?找打嗎?”

疤臉漢子一腳踢在程宗揚肋骨上。

程宗揚痛叫道:“等等!你們認錯人了!”

“呸!打的就是你!”

幾個人圍著程宗揚又踢又罵,“死奴才!還敢逃!”

“讓你小子不長記性!”

“你以為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拳腳雨點般落在身上,這些打手訓練有素,專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程宗揚上學時也打過

架,可這會兒手腳都被捆著,只剩挨揍的份兒了。那幫人下手毫不客氣,疤臉漢子一拳砸在

程宗揚眼上,把他眼角打得裂開,鮮血直淌。

“小子,記起來了沒有?孫爺從盤江把你買來的,在丈五原就讓你跑了。還偷了孫爺的東西

拿去當!以為孫爺老虎不發威,是病貓啊──”程宗揚掙著身子,想躲都躲不開,這會兒工

夫臉上又挨了一拳,嘴角都腫了起,來。他喘著氣道:“你……你們弄錯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疤臉漢子狠狠踹在程宗揚肩上,“孫爺花十個銀銖買的奴隸,竟然敢跑!五原可是我們戈三

爺的地盤,你以為跑得了嗎?”

幾個人圍著程宗揚踢打了足有二十分鐘,一通暴揍,打得程宗揚只剩下半口氣,他渾身是血

,額上、眼角、口鼻、臂、腿無處不傷,手指更是被他們的牛皮硬靴踩得幾乎折斷。

那個叫戈龍的獨眼大漢一直沒有動手,這時走過來,推開眾人,一腳踢在程宗揚肋下。

“格”的一聲,一根肋骨被生生踢折,程宗揚弓著身體,額頭又是鮮血又是冷汗,痛得連叫

都叫不出來。

這一刻程宗揚心里生出一陣恐懼,不管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人,這會兒他們是真的要

打死自己。

戈龍陰沉著臉道:“疤臉,按規矩,逃跑的奴隸該怎么辦?”

疤臉漢子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格殺勿論!”

“那好。”

戈龍拔出長刀,寒聲道:“疤臉,那十個銀銖你就當扔水里聽了個響兒!”

程宗揚衣服被打得稀爛,口鼻淌血,心里升起一絲絕望。在這些人眼里,用來衡量生命的,

僅僅是幾個銀銖,人命就和螻蟻一樣可以隨意撲殺。可悲的是,自己死在這里,不會有一個

人知道。父母不知道,紫玫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月霜她們也不會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會理

會。自己就像一株野草,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黑牢里。

這不是程宗揚所希望的。

冰涼的刀鋒停在頸中,戈龍森然道:“死奴才,還敢逃嗎?”

程宗揚遍體鱗傷,肺中發出嘶嘶的氣息。這會兒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自己不想死。不想默

默無聞地死在這個黑暗的囚牢。

他搖了搖頭。

戈龍收回刀,喝道:“疤臉!把印記給他烙上!”

孫疤臉撥開火爐,拿出一枝燒紅的烙鐵,“小子,記住了!你是孫爺買來的奴隸!再記不住

自己的身份,孫爺活扒了你的皮!”

“嗤”的一聲,三角狀的烙鐵落在程宗揚頸中,在他身上留下了表示奴隸身份的烙痕,空氣

中頓時彌漫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淙淙的水聲在耳邊回蕩,渾身的肌肉都仿佛撕裂,骨體破碎,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身體

卻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又濕又冷。

不知過了多久,程宗揚睜開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眼前一片黑暗,沒有光,也沒有聲音,他看不到任何物體的輪廓,腳下空蕩蕩的,似乎是飄

在黑暗中。忽然一聲哀叫聲響起,傳入耳中時,已經微弱得幾乎無法聽到,仿佛是來自幽冥

的鬼泣,又像是他曾經發出的哀嚎。

身體懸浮著,在黑暗中無力地搖擺。程宗揚動了動發脹的頭顱,頸中一陣痛意襲來,仿佛燃

燒的火焰在皮肉間穿過。

程宗揚大叫一聲,徹底清醒過來。

叫聲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蕩著,久久未絕。程宗揚意識到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他雙

臂被繩索捆住,整個身體懸吊著,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看不到顏色的水一直浸到頸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水腥氣。那水是流動的,不時有波浪微微

掀起,潑在口鼻上,也浸住他頸中的烙傷。

程宗揚屏住氣息,竭力把頭抬高。自己就像被封在一口井中,當叫聲回蕩著消失,四周安靜

得仿佛置身墳墓。

傷口在污濁的積水浸泡下開始腫脹,痛覺也變得遲鈍,斷裂的肋骨在胸下不時傳來刺痛。

程宗揚心里升起無窮恨意。莫名其妙地被人當成逃奴,暴打一頓后又烙上奴隸的印記,這是

程宗揚生平從未受過的屈辱。

等我逃出這座水牢,非把你們一個個干掉!程宗揚發狠地在心里說道。牙關剛一咬緊,腫脹

的唇角又傳來劇痛。他卻死死咬住牙關,任由痛楚像烈火一樣在傷口蔓延。

憤怒和痛恨交織在一起,就像一頭來自洪荒的野獸,在程宗揚胸中咆哮。

心底的仇恨耗盡了程宗揚的精力,他低喘著,感覺生命正在一點一點離髁而去。

忽然頭頂一陣響動,一絲微弱的光線從水牢上方的孔洞泄入。似乎是一道柵門被人打開,棱

出吱呀的聲響。接著程宗揚聽到那個令他恨之入骨的聲音。

“小浪婊子,腰扭得真騷。”

程宗揚仿佛能看到那張疤臉上淫猥的笑容。

“砰”的一聲,一只陶罐掉在巖石上,摔得粉碎。一個甜媚而稚嫩的聲音咯咯笑道:“摸得

人家好癢……罐子都摔破了。”

她的口音很奇異,吐字生硬,并不像程宗揚聽過的六朝語言。

孫疤臉道:“我再給你買一個!”

少女甜笑道:“謝謝孫哥哥。”

“小嘴可真甜……過來讓哥哥摸摸。”

少女道:“曼兒最喜歡孫哥哥了。要曼兒陪你上床嗎?”

孫疤臉喜出望外,“真的!”

少女天真地說道:“只要哥哥跟夫人說,讓曼兒去陪哥哥,曼兒肯定乖乖聽話的。”

孫疤臉頓時語塞,過了會兒悻悻然道:“夫人養的搖錢樹,怎么會便宜我?”

少女語帶同情地說道:“是啊。”

“不破身子也有辦法……”

孫疤臉涎著臉道:“用你的小嘴給我品品。”

“好啊。”

少女快活地說道:“哥哥帶了香片沒有?”

“香片?要那個干嘛?”

“哥哥莫忘了,夫人鼻子好靈呢,上次有人摸了曼兒一把,就被夫人發覺,吊起來打了個半

死。若是曼兒沾了男人那里的味道,夫人會打死曼兒的。”

孫疤臉這才明白自己被戲弄了,張口罵道:“干不死的小賤人!嘴上說得好聽,讓你做點事

就推三阻四。天竺來的下賤胚子!忘了祁老四買你們的時候,一個個餓得半死……”

木柵“砰”的一聲關住,孫疤臉恨恨鎖上鐵鏈,罵罵咧咧走了。

地牢內安靜下來,只剩下心跳聲越來越強烈。程宗揚竭力抬起頭,看著頭頂微弱的光線,忽

然腳下一動,水中傳來一陣異樣的波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水中游動,身體長長的,仿佛一

條光滑的繩子……那條生物游曳著盤在程宗揚踝間,然后鉆進他破爛的褲腳,鍥而不舍地往

上游動。

程宗揚發出一聲慘叫──“救命啊!”

似乎在回應程宗揚的叫聲,頭頂的石板被移開,蠟燭的光亮從石隙間透入。接著木輪的軋軋

聲響起,頭頂的輪盤絞動著,把程宗揚從水中提出來。

程宗揚渾身是水,腳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光著腳吊在半空。身上大大小小十余處傷口都

被水浸泡得發白,好在大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要害。他嗆了口水,不停地咳嗽著。每次咳

嗽又牽動斷折的肋骨,痛得他倒抽涼氣。

“是你?”

一個纖美的身影立在面前。她上身穿著妖冶性感的緊身胸衣,下面是艷麗的長裙,裙腰低至

胯骨部位,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燭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舞姬遮面的輕紗已經除去,露出一張令人驚艷的面孔。她五官有著鮮明的異族特征,眉毛彎

長,鼻梁高挺,睫毛又彎又翹,眼睛大而明亮,眸子是碧藍的顏色。唇線柔艷而性感,唇角

上挑,帶著一絲令人捉摸不定的嬌媚笑意。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這個舞姬年紀很小,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她的身材卻遠遠超過她

的年齡,尤其是她胸部惹火的曲線讓程宗揚很是注目。那條自己擦過臉的乳紗放在背包,這

會兒也不知去向。

少女把程宗揚放下來,解開繩索。當醬腳踝時,那個濕滑的物體從程宗揚破碎的褲腳游出,

竟是一條尺許的水蛇。

雖然程宗揚很欣賞美女玩蛇的節目,但第!次與這種冷血生物親密接觸,渾身的汗毛本能地

都豎了起來。

舞姬卻顯得毫不在意,她隨手撿起水蛇,扔回下面的水牢里,似乎只是1條不起眼的繩子。

驚魂甫定的程宗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好。”

少女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搖了搖頭,“我不好。”

程宗揚啞然,過了會兒才試探道:“你還記得我?”

少女碧藍的眼眸在他臉上一轉,嬌俏地笑道:“呆頭鵝!”

程宗揚覺得自己很冤枉,當時臺下圍觀的沒有八百也有五百,比他更呆的大有人在。其實以

程宗揚這種從國中時期開始,就長期接受成人娛樂節目的現代男性來說,無論是見聞的廣博

,還是自控能力遠比這個世界的男人更強,只不過這少女的舞技太過有沖擊力,才讓程宗揚

有些失態。

“飯沒有啦。”

少女指了指破碎的陶罐,然后把盛著清水的罐子遞來,“還剩了點水。”

程宗揚接過水罐,“這是什么地方?”

“是商館的地牢。剛買來的奴隸都會關在這里。”

少女道:“他們說抓了一個逃奴,竟然是你?”

程宗揚比她更莫名其妙,他揉著被繩索勒破的手腕,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地會被

人當成逃奴?天下有這么巧的事?

程宗揚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腦告訴了少女,然后憤然道:“就算那個逃跑的奴隸跟我長得一樣

,他們也不能拿我充數啊!”

少女已經明白過來,“沒錯啊,他們抓的就是你。”

正在喝水的程宗揚嗆了一口,“呃?”

“我在這里已經快一年了,還從來沒聽說過這里的奴隸能逃出去的。”

程宗揚一愣,意識到自己被抓,并不是被誤認為逃奴這么簡單。

“你想,如果你做著販賣奴隸的生意,偶然遇到一個遇過劫的外鄉人,正好他又傻乎乎的,

會怎么做?”

程宗揚道:“我很傻嗎?”

少女皺了皺鼻子,“不傻怎么會這么窮呢?”

程宗揚泄了氣,接著又氣憤起來,就因為自己是個落難的外鄉人,這幫人就敢把他抓起來,

當奴隸賣掉──“這么膽大妄為,還有王法嗎!”

少女奇怪地看著他,“什么是王法?”

“呃……就是法律……制度……人權……”

在這個世界很難解釋什么是法律或者人權,最后程宗揚還是放棄了,“唉,你是外族人,說

了你也不懂的。”

看到程宗揚頹然的樣子,少女笑了起來,“我知道。就是王的命令吧。也許別的地方有,但

這里是沒有的。”

程宗揚苦笑起來,他以為這里已經是六朝內陸,原來還是蠻荒之地。

也許是想到各自的遭遇,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程宗揚道:“你為什么在這里?”

“我是他們買來的。”

程宗揚看著這個珠寶般精致的少女,嘟嚷道:“他們運氣真好。”

少女撫摸著紅褐色的頭發,“我叫阿姬曼芭娜。”

阿姬曼芭娜?在這個世界里,會有人給她修一座泰姬陵嗎?

程宗揚振作精神,“我叫程宗揚。”

“程宗揚……”

少女用生澀的口齒重復著他的名字,然后道:“你的傷要緊嗎?”

程宗揚活動了一下手腳。除了斷了一根肋骨,其他筋骨沒有什么大礙,只不過在臟水里泡了

這么久,程宗揚很擔心傷口會感染。但在這個沒有青霉素,也沒有其他抗生素的世界里,感

染也只好認倒霉了。

“還好吧。”

程宗揚用指尖碰觸了一下頸中的烙痕,下意識地往阿姬曼胸口瞥了一眼。一條長長的項鏈從

她頸中垂下,金色的墜子掉在雪白的乳溝中。

阿姬曼俏皮地拉住胸衣,做了個外掀的動作,露出胸前雪滑的乳肉,“沒有啦。”

程宗揚像被一個小蘿莉褐穿嘴臉的怪叔叔,尷尬地移開目光。

阿姬曼看著他臉紅的樣子,忽然道:“很像一個人……”

“誰?”

阿姬曼還沒有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孫疤臉陰沉著臉打開柵欄,對阿姬曼說道;“戈三爺叫你。”

阿姬曼住了口,起身走出牢門。孫疤臉狠狠盯了程宗揚一眼,罵道:“死奴才!”

然后“砰”的關上木柵。

牢門外是一個深邃的巖洞,阿姬曼雪白的腰肢在黑暗中輕輕扭動,柔美的腳步仿佛在舞蹈。

拐了一個彎,她的身影消失了。

程宗揚有些悵惘地收回目光,打量著自己所在的囚牢。這是一個天然巖洞,有四米多深,洞

口用手臂粗的木柵封著。他試了試,發現這些木柵非常結實,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它

弄開。巖洞下方是他剛才待過的水牢,那里的水流非常緩慢,即使有縫隙,也不可能很大。

身上的水跡漸漸干了,剛才和阿姬曼交談時被忽略的傷口開始傳來痛楚。尤其是那根折斷的

肋骨,呼吸間仿佛刺在肺葉下方。

程宗揚搗住胸肋,牙關狠狠咬緊。他不知道那些人為什么叫阿姬曼上去。但孫疤臉的眼神,

帶給他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知為何,程宗揚想起那個青春已逝,美色凋零的女奴。她年輕的時候,也有著和阿姬曼一

樣的美麗吧。

地牢里辨不出時間,但寒意越來越濃,多半已經是深夜時分。處在這樣的困境中,程宗揚的

頭腦卻出奇的清醒。空氣中冰涼的寒意浸入身鱷,體內那只氣輪緩緩旋轉著,仿佛永不止歇



程宗揚下意識地把注意力放在氣輪旋轉的部位。剎那間,他的眼睛仿佛被一道奇異的光束點

亮,視野所及,他居然用“眼睛”清楚看到自己腹內的情形。

那是一片奇妙的空間,在肚臍下方寸許部位,彌漫著一團淡紅色的物體。程宗揚無法了解那

些紅色的質地,它們就像一團云霧,在腹中柔和的緩緩滾動,捉摸不定。雖然看不到邊際,

卻被一層無形的力量包裹而凝聚不散。

在這團紅霧中,有一只細小的白色氣旋。第一眼看到它,程宗揚就想起銀河的星圖。無數微

渺難以識別的晶芒匯集在一起,沿著同一個方向緩緩旋轉,形成一個漩渦狀的的氣輪。

隨著氣輪的旋轉,那些晶芒一邊以緩慢的速度融合,一邊從紅霧中吸取出一絲絲細微的氣息

。那些氣息是淡淡的黑色,雖然已經在丹田中沉寂多時,但心神一觸,程宗揚仍能感到一陣

心悸。那些氣息中充滿了憤怒、仇恨、狂熱、兇狠、悲傷、不甘……程宗揚體內傳來一聲咆

哮,那頭從洪荒時就在血脈間墊伏的兇獸,再一次露出猙獰的撩牙。

程宗揚額角血管暴突,面孔扭曲,流露出極度的兇惡與殺戮欲望。如果孫疤臉或者戈龍在這

里,程宗揚會毫不猶豫地撕裂他們的皮肉,拆開他們的骨體,瀝干他們的鮮血,把他們撕成

碎片。

正當程宗揚即將被心魔俘虜時,那只白色的氣旋忽然擴張開來,散發出一股柔和的氣息。

那股氣息化解了程宗揚心頭的憤恨,賁張的血脈漸漸平和下來。氣旋卻沒有止歇,而是透過

那層無形的屏障,流入一條細小的通道中。

隨著那股溫暖的氣流從丹田升起,程宗揚再次用“眼睛”目睹了一幕奇景。在他身體里面現

出一條肉眼可見的路徑,帶著白色的光澤,從丹田下方延伸到會陰,然后順著脊柱上升。

從丹田涌出的氣流仿佛一道有生命的物體,在體內自發流動。隨著真氣的運行,一道又一道

散發著白光的經絡在程宗揚體內出現。

程宗揚聽說過經絡的概念,它們不同于血管、肌肉或者骨體,雖然無數典籍記載過人體經絡

,并且詳細繪制出它們運行的路徑,但在現代解剖學中卻沒有找到任何現實存在的證據,因

此許多人認為經絡并不存在,只是出于古人的臆想和虛構──科學不相信不存在的物體。

但在這一刻,程宗揚認識到它們是確實存在。因為他無比清晰地看到了存在于自己體內的它

們。他像一個剛剛發現自己肚臍的孩子,好奇地觀察著自己完全陌生的身體。

遍布于體內的一共有十二條上下貫通的主脈,十五條彼此交接的支脈,還有八條奇異的經脈

,以及點綴在這些經絡上的三百六十一處穴道。

這些經絡在體內交錯連接,構成無數通道。從丹田散發出的真氣,沿著經絡自行運轉。先從

丹田下沉到會陰,然后沿脊柱漣行,一直到顱頂,再從額頭流過眉間,從鼻下經過頂在上顎

的舌尖,流到咽下,順著胸間的經絡而下,經過一個周天的運轉,回歸到丹田那片淡紅的霧

氣中,重新融入旋轉的氣輪。

隨著真氣的運行,身體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在重新滋長,綻放出源源不絕的生機。肉體的疼痛

似乎消失了,疲倦和饑渴不翼而飛。那種奇妙的感覺,讓程宗揚幾乎以為自己又獲得一個嶄

新的生命。

在這個黑暗的囚牢中,程宗揚第一次觸摸到生命的奧秘。

程宗揚知道,這一切都是王哲的遺惠。是他不惜耗費真元,為自己筑下修練的基礎,使自己

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越過最初的苦修,達到了內視的境地,親眼看到自己體內的經絡。

程宗揚所不知道的是,那些在戰場上通過生死根吸取的無數死亡氣息,經過這一路的顛沛損

耗,剩下的,終于在這個奇異的時刻穩固下來,成為他真元的一部分。雖然微小,卻有著非

同尋常的意義。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