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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做錯了事,已經受到懲罰,就這樣罷。」
僧人一驚,都知這位佛主慈悲,慌忙退下,只是有些奇怪,飛天慈憫,卻從不喜歡人靠近。
小狐狸趴在飛天膝上不肯走,自己調了個舒服的姿勢盤成一團,瞪著飛天,「你不將我變回原形,我就一直賴著你,你做什麼都跟著你,上茅廁也跟著。」
飛天也不驅它,將散亂的棋子一顆顆放回原位,淡淡道:「嗯,我身上寒毒未消,有人愛挨冷給我取暖,敢情最好。來」
他說著伸手微微按住小狐狸的頭,小狐狸聞言一驚本想溜,卻動彈不得,只好求救地看向天後小七。
真相了。
眾僧方才明白,飛天為何肯讓小狐狸得瑟,這位佛主雖慈悲,卻絕對賞罰分明,一旦有錯,懲罰極嚴。
小七看棋子迅速歸位,本正驚歎於飛天彪悍的記憶力之中,看小狐狸模樣可憐,道:「佛主,是你將若藍變成這模樣的?你老人家這是虐待小動物。」
若藍得到聲援,立刻點頭,「娘娘說得對,飛天你這是虐待。」
飛天不理她,只對小七說了句,天後娘娘,它犯了事,該罰茛。
小七朝若藍使眼色,若藍拚命搖頭。小七推了推身旁那位,想龍非離幫個口。
一直沉默著的龍非離卻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淡淡問飛天,「若藍又到滄念佛主那邊搗亂去了?」
若藍也被真相了,耷拉著雙耳蜷在飛天膝上,小七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了。
後來,棋下三盤,勝負皆不分,龍非離和飛天約好改天再戰。
若藍已在飛天膝上呼呼睡著了。
龍非離看了若藍一眼,說,佛主舊傷未癒,不必相送。
飛天一笑,說好,他自己沒送,卻還是遣眾僧送行。
及至龍非離離開一陣子,他眉頭一蹙,一絲血水從嘴裡溢出,他伸手揩去,低頭看了看若藍,突然雙手捏訣,桌上頓時出現一團光暈。
光如鏡。
鏡中有人,卻是已和眾僧分手的龍非離和小七,龍非離握著小七的手,兩人慢慢而行,意態親密。
小七道:「阿離,飛天也太嚴厲了吧,將若藍變成小狐狸,他身上那寒毒誰受得了?」
龍非離卻輕笑道:「小狐狸睡得可香了。」
小七頓時愣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飛天若拼著自己受更重點的傷,以神力驅寒,也不是不行。」
「若藍是飛天親手接生的,會疼若藍不奇怪,」小七恍然大悟,她分析著,又蹙緊眉頭,不解道:「只是,他既然寧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讓若藍難受,何還要將它變回原形?我不懂。」
龍非離收住笑意,突然將小七擁進懷裡。
小七臉上一紅,「龍非離,這還在外面……」
龍非離撫了撫她的髮,方緩緩道:「就你這腦袋,能看出飛天的心思?也只有當若藍是小狐狸的時候,飛天才能抱它。懂了嗎?」
光暈倏地在飛天手裡捏碎。
他的心事,有人看懂了。
他一聲低笑,嘴角帶過一抹深刻的嘲弄。
他身上微動,若藍驚醒了,瞪大眼睛看著他,隨即又歪頭道:「飛天,你身上暖呼呼的,你的寒傷都好了嗎?」
飛天伸手一拂,若藍被拂到到地上,摔個七葷八素,惱了,「讓你老是凶我,小心下輩子我跟你身份性格對調,凶死你。」
飛天冷冷道:「佛沒有下輩子。」
若藍怔了怔,良久,低低「嗯」了聲,道:「我常問娘娘她以前在人界的事,她和陛下在人界經歷過很多磨難,所以他們現在很好。做人真好,如果我是人就好了。」
「他們在人界的時候,天後娘娘吃過很多苦,若是你,你也願意?」
飛天的聲音更沉了,若藍看他眼中冷冽如霜,頭又低了幾分,卻老老實實點頭道:「我自是願意的,即使只有他們時間他們經歷的一半,三分之一……我也願意。」
「你不過是羨慕天後娘娘有天帝陛下罷了。你明天莫要過來了,你有婚約在身,心裡既動情念,就回去成婚吧,這裡不適合你。」
飛天聲音忽而淡了,又恢復平素的溫恬,若藍愣住,好半會,才道:「我不走,我永遠留在這裡當你的侍女。」
「我三千門徒,不缺你一個。」
「飛天,你是不是知道我……我喜歡你,我不會纏著你的,我還是做我該做的事,替你收拾房子,抄經卷……我不會打擾你……」
「翹若藍,我說,你現在就回去。」
「你總是這樣,我來了三年,你趕過我六遍,每次我總是自己跑回來。你便不怕有一次我不再回來了,永遠也不回來了。」
上官驚鴻知道,這次,她不會再回來了。在他將她身體打開的時候,她的眼睛像是有意識一樣合上了,沒有怨恨,更沒有眼淚。
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帝后所坐的案台時,上官驚鴻仍輕輕笑著。
兩側臣子都很是驚駭,說不清是為他這一身並未換洗的血污,他與太子酷似的面容,還是他臉上的笑。
很多人想,睿王瘋了,但他微微搖晃的每一步卻似乎自有一股氣魄,令人怯畏。
眾人想,人誰都會有些畏怕瘋子,只是這樣而已。
終於,他在離案台一步之距的地方緩緩站定,皇帝右手畔,女子關切問道:「驚鴻,多年不見,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