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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凝彷彿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仍舊低聲道:「宗璞待你怎麼樣,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愛驚鴻哥哥,但有幾次,你不也和宗璞暗暗出去吃酒談心嗎?你若和他在一起,其實……其實也挺好,你也開心,這樣不是兩相歡喜嗎——」
她有些艱澀地說著,一聲厲響,臉上驀地一痛,她撫住臉頰,怔怔看著前方宗璞揚在半空的手。
「宗璞……」
沈清苓也頓時驚住,本抓在宗璞衣袖上的手也一下跌開來。
擴冬凝抿了抿唇,輕輕笑了笑,宗璞氣的不輕罷,這一掌力道不小,口裡有絲腥鹹,血沫一點一點從牙齦裡滲出來,如果再用力一點,牙齒也得掉了吧。
只是,被打的是她,他怎麼臉如死灰,往日一雙犀利嚴正無比的眸似乎也在這一瞬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只是緊緊看著她,她忽而摸著劇痛的頰,忽而輕輕嚥著唾沫,他的目光也如影而至。
他的嘴唇還在磕碰著,有絲微不可見的顫抖,
庭冬凝看著,知道他分明想說一個卻一直沒能說出來,失卻往日的銳捷詞鋒,最後出口的話卻是沙啞而無章,「秦冬凝,你胡說什麼……誰讓你胡說……」
口裡的血腥味道讓人難受,終於,她往地上啐了口血沫,輕聲道:「你不必說,我這就走……我既說出剛才的話,早就有被罵被□的打算,」冬凝一抹嘴角,慢慢轉身,突然又想起什麼,側過頭淡淡道:「也不枉吃你一掌,你以前從來沒正眼看過我,今天,我算是賺到了,宗璞,我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你放心。」
她說罷,視線有絲模糊,也沒去看前面兩人怎樣,快快轉過身,走得數步,臂肘一緊,被人緊拉住,她眸光暗了暗,抬手一抽,也沒有回頭,腳往後一勾,掃在來人下盤脛骨上,她也沒有用重力,耳邊已聽到重物摔地的聲響,和沈清苓焦急的聲音,「宗璞,還好吧……」
她冷冷一笑,逕自走到巷口,才回頭道:「宗大人,我早說過,你該練一練武功。」
宗璞在地上,止住沈清苓攙扶,手掌在地上一撐,咬牙站起來,眸光已恢復平素的炯銳,凌厲地盯著她。冬凝眸光微微定在他的袍子上,兩側膝間,殷紅一片,這一跤摔得不輕。
冬凝沒有動,看他擰著眉,踉蹌著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他也不說讓她回來,冬凝自嘲而笑,這點默契倒是還有的,他知道不管溫言還是罵喊,她都不會在走到他那邊去。所以,他親自抓她來了。
想將她好好修理一頓?
也是,他平時就沒少罵她,她還沒及笄的時候,有一回,不知哪裡惹著他,給他結結實實打了一頓屁股,後來她行了及笄成年之禮,他才對顏色稍霽,也不再輕易碰她了。
情人之間,哪有這般。
所以,早在很久以前,就注定了,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沈清苓匆匆上前,扶住宗璞,宗璞驕傲,正要拒絕,沈清苓低聲道:「連我你也要推拒絕嗎?」
宗璞頷首,大手握過她的手,略借了力,加快了腳步向她走來。
秦冬凝看著兩人的相握的手,心笑,宗璞永遠都不會拒絕清苓,正想著突然身上一個激靈,感到沈清苓有話要跟她說,已聽得沈清苓咬牙道:「小,宗璞打你是不對,但你就完全沒有錯麼,你變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和驚鴻之間……你怎能說哪些話?宗璞是氣不過你如此對我這個姐姐才打你,你喜歡宗璞,宗璞對我……」她閉了閉眼,才復道:「你對我有怨言,可以衝著我來,卻不能說那些混帳的話,更不應該對宗璞動手。」
冬凝慢慢笑開,對面,宗璞看她笑靨,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眉宇越發緊擰。冬凝看了他一眼,隨即看向沈清苓,「清苓姐姐,我從來沒有怨過你。在我心裡,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姐姐,我的朋友,可惜,你似乎並不是這樣想。」
她說罷,終於不再回頭,快步奔出胡同,背後宗璞的聲音又沉又厲傳來,「秦冬凝,你給我站住!」
不知是嘲侃他還是自己,她居然也還有閒暇,一路奔,一路問,「站住做什麼?」
背後男人的聲音遽然沉默下來。
她冷笑,你也答不出來嗎。
「秦冬凝!」
沉寂一會又再響起、挾著巨大怒氣的聲音最終沒入繁鬧的街道,冬凝反突然沒了方向,正尋思著要追循上官驚鴻到夏王府去還是回家,肩上突地被人輕輕一拍,「二小姐。」
她一怔,轉身一看,見卻是禁軍萬侍長樊如素,兩人在圍場曾幹過一架——雖是假打,她打的他,但卻是不打不識,後來在圍場等待上官驚鴻消息的時候,兩人偶爾也在會一起喝上幾盞小酒,宮裡的事敏感,兩人都是習武之人,淺談輒止,便往江湖上的事扯去,倒甚是投機,大有一見如故之感。
樊如素這人忠厚,幾乎都順讓著她,宗璞有時看到兩人打鬧,會輕嘲淡諷她一番,「秦冬凝,你就該和這呆子湊一對。」
冬凝想起往日,心笑,笑過之後,卻滿嘴苦澀,樊如素倒是一臉喜悅,「果真是你,我適才還怕錯認了人。」
冬凝笑罵,「不管是不是我,你這廝是什麼意思,女子的身子是你隨便能拍能碰的嗎?」
樊如素一怔,臉上頓時一紅,有些手足無措,微微垂眸,隨即一揖到地。
冬凝看他模樣認真,連忙道:「好了,好了,我只是開個頑笑。」
「是我冒犯了小姐。」樊如素卻仍垂著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