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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正想將老鐵喚過來也看看,老鐵反而突然神色一緊,道:「外面似乎有些動靜,翹主子莫出來,奴才出去看看。」
翹楚一驚,卻見老鐵已飛快掀開簾帳,走了出去。
她心裡怦怦而跳,按情勢來說,不該有事才對——她想了想,拿著衣服走到燈火下,拿下頭上髮簪,往衣服上用力一劃——
空中頓時棉絮飛飛。
棉絮深裡果有東西槐!
那是一張折疊整齊的油紙兒。
這種油紙,耐火水酸蝕。
窗紗外一片深黑,眼前燭火搖搖,蟲聲淒裊,將房子烘映得很是寥靜。捏著手中紙,翹楚越發緊張,不由得打量了房間一眼,側方床帳閉合,地上隱約數處暗紅。彷彿羅帳一掀,便有幽魂撲出掇。
饒是膽子不小,翹楚這時還是心頭肉跳。她深吸了口氣,緩緩將紙箋打開。
……
她看得極快,雖早知必有端倪在其中,一看之下,還是震立在原地……
怎麼會這樣?
一切都錯了。
這便是常妃的秘密。無與能說,便和她一樣。
只是說了又有誰信?
即便全世界都相信,那個人不信,也沒有意義。
她扭頭看著床帳,常妃便死在那裡,連著上官驚鴻尚未出生的妹妹,上官驚鴻的半生孤僻。
這個秘密不能鎖死在深宮裡——
門外驟起腳步聲,啪啪而響,敲在深夜之中。
「鐵叔。」
來人並無回應。
她心頭一震,將手中紙箋迅速一團,扣在五指內,幾乎在同一時刻,門帳被一隻修長的手撩起……
夏王府。
夏總管聽得上官驚驄房內一聲重咳,吃了一驚,連著幾個小廝忙推門進去,燭火一升,他又是一驚,難怪今晚總是心緒不寧。
上官驚驄之前用毒深重,雖得上官驚鴻施救,病體仍沉,也沒與銀屏同床,他就在房外守著,怕夜裡發生什麼事。
上官驚驄一身單衣,衣上血跡斑斑,他忙攙起上官驚驄,焦急吩咐道:「快去熬藥,按八爺開的方子。」
上官驚驄一揩嘴角血沫,眼中卻透出一抹蒼莽,「不必,夏叔,你即刻幫我備馬,我要進宮!」
「進宮?」
夏總管和幾名小廝都是一驚,不明白這位少主子是怎麼了,明明病體如槁,卻還要如此折騰。
「恕奴才冒犯了,日後爺怎麼責罰都好!」
夏總管苦笑,一使眼色,和幾名小廝一起按住上官驚驄。
「放開!我要進宮,我做了個夢,夢見小狐狸在叫我,我要去找它,放開,你們放開我!」
看著上官驚驄披頭散髮的模樣,夏總管一陣心酸,「爺,翹妃養的那只狐狸元寶不正在我們王府嗎,它之前從睿王府溜過來,教你養下了,你不記得了嗎,你發病之前還餵過它——」
夏總管說著只覺一股大力逼迫而來,他和幾名小廝登時跌出去,上官驚驄又一口血沫溢出嘴角,顯是因為用了內力,他跌撞著從旁邊的榻上一扯長袍,向外奔去。
倉促裡,夏總管只晃過上官驚驄淚濕的眉眼。
寧王府。
「可是被魘著了?」
佩蘭怔坐起來,身旁寧王亦已醒轉,柔聲問著,將她輕攬進懷裡。
佩蘭搖搖頭,低聲道:「是夢到今天宮殿的事情了,翹楚那樣,我看著難受。夫君,你和八爺是好兄弟,你會不會怪我和小??不知道小?現在怎麼樣。」
「自是不會。小?那裡,老八已派人去探了,你且先寬心。」
「嗯。以前我從來不知道有那麼玄妙的事情,我其實並不怎麼信有前世今生的,更莫說魄轉魂移,翹楚那邊不知道是怎麼一個大陸呢?」
「我也好奇,只是這不來往日方長嗎,往後問翹楚便是,問清兒也是可以的。」
「我不會問清兒。」
「嗯。」
「你說來日方長,但八爺真的還會和翹楚再好?你是男子,又是八爺的兄長,最是懂他,你告訴我,那件事對他來說當真那麼重要嗎?」
「八弟愛翹楚已極,翹楚便是他的命,天下以外,他的所有,反容不下一點點她不愛他。」
「若翹楚真的愛他呢?」
「那種情況,我們局外人很難去評說,我其實亦希望無論翹楚愛不愛他,他都能好好愛護翹楚,那樣他會真正快樂。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你說的對,來日方長。我們也幫襯著,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總是來日方長。傻蘭兒,睡吧。」
一個時辰前,睿王府。
將被子給沈清苓蓋上,上官驚鴻深深閉了閉眼,卻終是忍不住從床沿站起來。
他想進宮。
心裡除了這個想法,竟都是空的。
「驚鴻,別走……」
背後,沈清苓臉色蒼白,肩、手都裹著厚厚紗布,翹楚第二槍,打中了她的肩膀。
翹楚按下扳機的時候,改變了方向。
他看的清楚,她手中那東西本對著沈清苓的心臟,她盯著他突然搖頭一笑,改了方向。
他替沈清苓療傷施術的過程中,腦裡竟全是她那妖魅的一笑。甚至,沈清苓忍著痛苦說不用麻藥,他也沒有制止,隨了其意。
他竟想去找她。自己說過的全不作數了嗎!甚至在她傷了沈清苓的情況——他眸光微微沉著,將沈清苓抱起放回床上,任心上什麼如蟲一下下噬咬著,他留了下來。
沈清苓笑了,她許久沒笑了,這時方開懷一笑。她寧肯強忍痛苦棄麻藥不用而保持清醒,便是不想他去找她。
「爺,負傷的暗衛傷口雖重,並無生命之危,冬凝小姐的事怎麼處理?」
她靠在上官驚鴻懷裡正想說話,門外景平的聲音突然傳來。
「冬凝現在在哪裡?」
「探子說沒見回秦府,應該仍和樊如素在一起。」
「吩咐下去,我要一份樊如素這個人的詳細資料,讓探子盡快查明。冬凝的事,我稍後親自辦。」
「是。爺……」
「還有事嗎?」
「爺今晚可要進宮,奴才這就去備馬去可好?」
上官驚鴻冷冷一笑,盯向扇門方向,「景平,你好大的膽子,本王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滾!」
「我早說過景平他和翹楚——」
沈清苓說著卻見上官驚鴻眸光冷極,竟突然不敢再說,她咬了咬唇,拉下他的頭,輕輕吻上他的唇,上官驚鴻沒有拒絕,甚至有些粗暴的回吻住她……
天微光的時候,沈清苓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天微光,小廝來報,說宮裡有消息過來。上官驚鴻出去,她突然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寒慄油然而生,跟了出去。
大廳裡,奴僕已起來,守立兩側,方明景平景清幾個人都在,只是每個人的臉色都灰敗得什麼似的。
過來的是莫存豐。
上官驚鴻眉頭一沉,冷冷看向景平,「人是你放的?」
他說話之際,兩個身影從門口急急奔進,卻是四大和美人。
「是。」
景平笑答著,他仍是恭敬謙禮,笑意裡卻都是淒涼,「爺,有些事情她們是該知道的。還有,不要每次都將她們關住,翹主子不會願意看到的。」
翹楚。上官驚鴻心裡突地一擰,卻只淡淡問莫存豐,「什麼事。」
莫存豐是他的人,且手上沒有聖旨,他也不客套。沈清苓笑,她愛上官驚鴻這個模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皓皓氣勢。
莫存豐這大太監這時的神色竟大是為難,看了方明等人一眼,後者卻都偏過頭。
上官驚鴻緩緩環過眾人,目光落到莫存豐身上,「莫總管,本王不喜啞謎!」
莫存豐咬了咬牙,末了,終於低聲道:「八爺節哀,翹……翹妃她昨夜在宮裡沒了。屍首現停放在常妃娘娘殿裡,老鐵瘋了一般拿著劍見人便砍,不肯讓人靠近。八爺快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