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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下被握得生疼。
冬凝一驚睜眼,眼前的人,那俊逸嚴正的容顏是宗璞,不是樊如素。酒氣讓她產生了錯覺,樊如素喝酒,宗璞不怎麼喝的。
宗璞的眼眸像一隻打翻了的墨硯,濃濃的漾著什麼,好似濯著抹水色,只有那痛怒的情緒是分明的。
來「我不是樊如素,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冷笑著問,眼裡的墨色愈濃,咿咿呀呀看不清。
冬凝雖會武功,但此時無力抵禦,身體深處又有著對這個人的恐懼,方才在竹屋,隔著沈清苓,這種戰慄的感覺還沒有那麼清晰,現在卻像針紮在心上,都是惶恐。
她下意識向背後的樹樁靠去,宗璞的冷冽不知怎麼驀然消失,猛地握住她的肩,將手墊到她背脊和樹幹之間,「別蹭了,不痛嗎!你不必怕我,你哥哥他們就在那邊,我……」
宗璞其實想說「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卻恍覺話說錯了,即便上官驚鴻他們不在,他也不會再對她怎麼樣了。
他捨不得。
茛用只細小的碧玉葫蘆裝了些酒,連著零嘴帶來,都是給她的。
方才看到她髒黏的指尖垂在裙膝,心頭一驀又疼了,這裡有兩眼泉,她出得來,怎麼不去洗一洗?
在意識到自己子做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三步兩步走到她身旁,掀衣蹲到地上,拿帕子醮了些酒,替她清洗起來。
她卻叫著樊如素的名字,怒火騰地便升起。
然而,也許是自小看大的小孩,月光清白,看她不斷往後退,那副蒼白委屈、如驚弓之鳥的樣子,他心裡堵得發慌。
在他記憶裡,秦冬凝幾乎是不哭的,似乎也沒有不快樂的時候。
手掌被她的背和樹皮磨得生痛,他卻沒有放開的念頭。她的身子很熱,似乎病了。
他們以後就一起吧,他會像對清苓那樣對她。
他為自己的念頭嚇了一驚,心裡卻又一下子又湧起些難言的渴望。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斷隨風拂來,他低咒一聲,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抱進懷裡。
冬凝瞇著眸,模模糊糊的視線裡,是側方林木深處的身影。
他們都來了。
大家都知道了嗎?
那些身影裡,有一抹高大佇立,像樹般沉穩。
是驚鴻哥哥。
冬凝的惶恐一下變輕,突然想起翹楚對她說,也許不是那個人,但總會有人愛你。即便誰都不愛你,那麼我們自己愛自己。至少自己愛自己。
於是她笑著反駁他,「宗璞,你也會怕我痛嗎?你打我的時候怎麼不怕我痛?」
宗璞渾身一震,突然放開她,卻依舊握緊她的肩膀,「那次是我不好。冬凝,我已經向皇上請求賜婚。我們……成親吧。你發燒了,你現在也不能回秦府,你易個容,我帶你回我那裡,我可以照顧你。」
宗璞這時的神色不像平日,他臉上線條本就如刀刻般有些冷硬,現下更有些微微繃緊,越發的峻厲了去。他像審訊那般緊盯著她,似乎在等她的話,臉皮白淨,月下又古怪的泛著絲薄紅。
冬凝沒有想到,宗璞竟會向皇帝請求賜婚,若換作以前,她會是怎麼的欣喜若狂,這時除去驚訝,竟然再沒什麼感覺,反有些好笑,「我以為,要喜歡一個人,才想會和她結姻,你這是為什麼?因為昨晚的事?」
莫說她真的放不下那記耳光的事,即便她真的放下了,昨晚的事,她聽不出他語氣裡有一絲悔疚。
宗璞眸光略略一垂,突然又猛的抬起頭,咬牙附到她耳邊,道:「我想娶你,我想你當我的妻子。秦冬凝,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冬凝微微一震。
她知道,宗璞素來驕傲,甚至比她兩個哥哥都驕傲上幾分。
因為哥哥們有生來便被賦予的權力和身份,他少時卻什麼都沒有。
他父親家對他母親家有恩,雙方長輩訂下婚約,他母親卻另有所愛,求他父親毀去婚約,他父親深愛他母親,只是不肯,他母親自此恨極了他父親一家。婚後數年,她母親曾經的戀人掌了地方權力,設計將他父親一家打入牢獄,後娶了他母親。
都說虎毒不食兒,他並不為她母親所愛,可哪怕他父親怎樣求他母親,他還是被一道投入了牢獄。
他是囚犯的兒子,也是囚犯,他父親、祖父祖母都死在牢裡。
多年以後,他成為最高的執法者,第一宗案件,便是親手處決了他母親後來的丈夫,將他母親逼進庵堂永伴青燈。
在他心裡,也許除了母親一樣永世守在庵堂的清苓,其他女子,他都不喜。
他將她箍的緊緊死死的,她感覺到他的怒意,仍是笑道:「你想娶我不過是因為你永遠都不可能娶清姐。我就像你廉價的墨硯一樣,你本就有珍貴好墨,自是不會去用廉墨,可突然有一天,你卻發現廉墨也會被人拿來用,你便不願意了。因為你認為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宗璞,何苦?」
冬凝知道,她在對翹楚說出隨之離開的時候已拿定主意。
宗璞一句「不是」幾乎便要脫口而出,卻教冬凝輕聲打斷,「你扶我一下,咱們過去驚鴻哥哥那邊,我告訴你答案。宗璞,你不知道,那時我真的很喜歡你。現在,我也不會讓驚鴻哥哥傷你的。」
宗璞心頭一顫,他本想說,他並不怕上官驚鴻怎麼處置他,聽到她的話,他頓時做了決斷:不告訴她。她是愛他的,她怕上官驚鴻會殺他,是以,她必定會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