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我在乎的•上
我在乎的,傷的很多。
在乎我的,傷的更多。
兩個人,對面而坐。
此刻,看著神色複雜的思陽,允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內疚,她知道,自己,這次,是錯的離譜了。可實際上,她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僅剩一片空白。
她試圖回想裴劭的臉,結果卻只是一片模糊。突然意識到,這樣一個愛著自己的男人,其實,在自己心裡,並沒有位置。
這時,允洛的手機開始響,原本清脆悅耳的鈴聲,此時此刻,在彼此的沉默中顯得異常刺耳。她有些迷茫地摸出手機,下意識地看來電顯示。屏幕上閃爍著的名字瞬間換回她的思緒,她侷促地抬頭,看看思陽,離了位子,走到店外接電話。
「是我。」
「嗯。」
「在幹什麼?」
「吃中午飯,」她想了想,補充道,「思陽也在。」
「……」
「有……有事?」「沒……」允聖熙短暫的沉默,「……就是,突然很想聽到你的聲音。那……你去吃飯吧,我掛了。」
然後是無聲。
她突然很怕他會就這樣掛斷,忙喚道:「聖熙……」
「嗯?」
她一怔,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叫住他。許久,她呼一口氣,「告訴我,我們沒有錯。」
他長久的不說話,沉默變成了此時他唯一的聲音,也是她煎熬的源頭。
等待的滋味,無可形容,隱隱的不安。
終於,他開口了:「我們沒有錯。」
完整的一句話,他說的平淡,她輕輕笑了出來,「啪」一聲合上手機,掉轉頭,邁步朝裡面走。
思陽正側仰著頭看她。
她沖思陽笑一笑,逕直坐回位子上。
「我又沒有對你說過,我很愛聖熙?」
思陽霍地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她。這次,她選擇大膽迎視:「是不是朋友?」
「……」「是的話,就別勸我。」
「那裴……」
「我會跟他斷的。」她打斷思陽的話。
她想要自私一次,想要只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
這是決定,更是決心。
「祝我成功?」她執起手邊的水杯,舉到思陽面前。
她知道,自己欠裴劭很多。
可是,兩個人一起,並不能只為得到一種安慰。她想要掙脫過去,忘記一切,然後好好生活。
她曾經也以為自己能做得到。
思陽靜默,一瞬不瞬地看她,幾乎是試圖看進她眼裡去。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允洛,彷彿瞬間釋放出了身體裡的每一寸鮮活。
這對姐弟……思陽心裡翻攪,自己擔心的事,已經發生。
要捨棄這個朋友嗎?
她做不到。
這兩個人身上映襯的,也許就是這樣一種寄生斑駁的愛情,看不到任何世俗可容的、美麗幽蘭的影子。
一直以來,允洛的克制,她看在眼裡,心中能料想到的,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局,也許就是讓時間埋沒一切。即使,有時候,看到允洛對那小子這麼的思念,她會同情。
如果沒有誰來終結這場愛情的廝殺,她可能會徑直愛下去,直到死。
可是,如果一切都只是站在愛情的名義下,又有誰有資格反對?
況且,既然她能夠幸福。局外人又能說什麼,又能阻止什麼?即使這幸福,隱晦了些,肆無忌憚了些。
而裴劭,最終也仍舊只能是個悲哀的局外人。
怪只怪,這個女人的心裡,留不出兩個同樣的空位。
「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思陽說完,猛地咬了咬牙,倏地舉起自己的杯子,「砰」地一聲跟允洛碰了杯,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地喝完杯裡的水,也咧嘴笑,「祝你成功。」
想了想,補充道:「還有,祝你幸福。」
允洛打電話給裴劭,又是助理醫師接的電話。她知道他忙,可她真的不想拖時間,一秒都不想。
她怕,怕下一秒自己就會退縮,會猶豫。而有些事情,是禁不起這一星一點的猶豫的。算準了時差,等到裴劭那邊大概已到了休班時間,她再次打給他。
卻又一次失望,助理醫師被上司女友的連環奪命call催得哭笑不得,只能禮貌地再度提醒允洛,手術沒那麼快結束。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聖熙通宵練舞,電話裡,他的聲音隱隱漣漪,卻透著疲憊。她要送湯過去,被他拒絕。
「我大概凌晨回去,早點睡,不用等我。」
「好。」
「再見。」
「嗯。」
兩個人又為「誰先掛電話」磨嘰了一會兒,允聖熙才收線。
舞蹈教室,吊頂的燈撒下白熾的光。這次排的舞很難,練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其他dancer都去休息區倒水喝,他仰躺在地板上,攥著手機,看剛剛結束的通話時間顯示,三分十七秒。
排舞老師替允聖熙倒了杯水,送到允聖熙跟前。
允聖熙坐起來,接過杯子,一口喝乾。
「和誰打電話呢?」
允聖熙挑眉笑,不說話。老師便學著他的聲音,「你先掛……不,你先掛啦……」說完,拍拍允聖熙肩膀,「什麼時候變這麼幼稚了?」
提起允聖熙,人們會不自覺地想起那雙迷惘的眼睛,在一回頭、一低首之間,多少人沉陷進他的憂鬱氣質裡。年紀輕輕,他從音樂發展到電影,從天才歌手到折桂影帝。大概沒人會知道,允聖熙也可以是這麼個幼稚的小鬼。
允洛掛了電話,給自己做晚飯。備了兩副碗筷,因為晨晨等會兒要上來和她一起吃晚飯。
晨晨在老時間弄出樓梯上的動靜,她照例開門放晨晨進來,兩個人一起吃了飯,允洛進廚房洗碗盤,晨晨在客廳裡看動畫片。
中途晨晨也跑進廚房,手裡拿著她的手機。
允洛擦乾了手,走到晨晨跟前,低頭問,「怎麼了?」
晨晨揚一揚手裡的手機:「它剛剛在響。」
她趕緊接過手機。
有5個未接來電。
是裴劭。
她動作不受控地一滯,這時又有電話進來。她忙不迭的接起,聽筒送到耳邊:「喂?」
「怎麼打了這麼多電話給我?」那頭的裴劭似乎心情很好,語氣隱約帶笑。
「手術結束了?」
「是啊。Mike就等在手術室外面,說你打給我。什麼事這麼急?」
「算是……急事吧!」「急事?」
「嗯,」她一直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皮肉,「思陽告訴我了。」
「……」
「我和聖熙……你知道了,對不對?」
「……」
「我們分手,好不好?」
「……」「對不起。」
「……」
「這全是我的錯,恨我也沒關係。」
「……」
她幾乎要掛斷了,這時,他終於開口。
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似乎完全沒聽見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馬上就回去,有什麼事見面再說。」
他忘了是誰說過,愛情其實並不複雜,來來去去也不過那幾個字。不是「我愛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嗎」,「對不起」。
而她,似乎,總喜歡對他說對不起。
很久以前,有人問他,最討厭什麼樣的女生?他那時的回到,似乎是:最討厭那種因為寂寞就隨便和別人在一起的女生。
那樣的女生,在17歲的少年眼裡,卑微卑鄙又悲哀。
17歲的他,信誓旦旦的說,那樣的女生,打死也不能要。可到頭來,卑微又悲哀的,其實是自己。
他苦笑一下。斂去了笑,提了外套,邊走邊撥號碼,訂機票。
允聖熙回到允洛的公寓,在花盆底下找到鑰匙,開門進去。
真的累,他進臥室換了睡衣,上床睡覺,盡量不發出聲音。看著她織瘦的背脊,聽她平穩的呼吸,他忍住想要吻醒她的衝動。
允洛在另一頭,翻了個身,面對他。他一驚,「沒睡?」
她點點頭。
他湊過去親她額角,聽見她在他胸口說:「聖熙?」
「嗯?」
「我們回北京好不好?」
「……」
「……」
「出什麼事了?」
他低眸,仔仔細細地看她。
她別過臉去。
中午她問他那個問題,又是和思陽在一起吃飯;現在,又說要回北京。這樣反常。現在,她甚至不肯正視他。
他直覺地察覺到不安。
「沒事。只是很想回去。」
他等了等,仍等不到她抬起頭來,想了想,說,「好。想什麼時候走?」
「盡快。」
她悶悶的聲音,自他胸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