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蔚藍呆呆地看著她小屋桌子上的首飾盒,閔瀾韜沒幫她帶回家去麼?不應該是忘了,放在盒子邊的血被他拿走了,不可能反而落下這麼大個盒子。
步元敖雖然免除了她的工作,卻不許她走出彌綸館,比起之前,她反而更加不自由。除非閔瀾韜來找她,她是不可能去修德苑問清原委的。
她有些著急,上回娘說家裡只剩很少的銀子,又處處要用錢,也許這些首飾是可以解爹娘的燃眉之急的。
沉吟了一會兒,她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她得找香琴幫忙。
香琴有些猶豫地看著她,其實蔚藍要見閔瀾韜也很正常,她的病剛好,或許有什麼不適想要再問問。但是……做下人久了,就很會看主人的臉色。爺、閔公子和蔚藍之間總有些說不出的糾葛,她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有關蔚藍的事就會讓爺很暴躁,而且還和閔公子打了架。雖然她很同情蔚藍,但發現爺對她的異常以後,她謹慎地與她保持了距離,反而不像她初來時那麼坦然相助了,畢竟她也不想把自己捲入麻煩當中。
「香琴姐,我只是想見一下閔公子,請你派個人找他來就好。爺在前院辦公,我……我只是想問閔公子一些事,一定會在爺回來之前說完的,不會給你惹麻煩的。」見她猶豫,蔚藍懇求著,有些著急,甚至有些結巴了。
香琴無奈地看著她……蔚姑娘真的很漂亮,嬌柔的讓人忍不住憐愛她。尤其她大大的眼睛哀愁地注視的時候,誰會忍心不答應她的請求——爺……也許爺也是被她這雙清澈美麗的眼睛看得心軟,想恨又恨不起來,只好自己發脾氣。
「好吧。」她歎了口氣。
閔瀾韜走進院子的時候,蔚藍感到自己甚至有些激動,見他一面——也成了一件為難的事。
「閔公子……」她焦急地迎向他,想說,香琴又在一邊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尷尬地看了香琴一眼,香琴看明白了她的眼神,默默地走開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她和閔公子有什麼不能當著她面說的秘密嗎?
「小心!」閔瀾韜扶住她的手臂,她走的太快,都有些微喘,他瞪她一眼,現在的她還是要好好調養的,尤其不能劇烈活動。
蔚藍抓住他的胳膊,「閔公子……我的首飾您沒帶給我的家人嗎?」
「沒有。」
蔚藍一愣,沒想到他回答的那麼乾脆。
「我給了他們一些銀票。」閔瀾韜有些尷尬,冷著臉看著旁邊的樹。
「銀票?」蔚藍晃了晃他的胳膊,更迷惑了,「哪來的銀票?」
閔瀾韜轉回眼瞪了她一下,「就步元敖有錢嗎?你的首飾自己收好,也不值幾個錢,我沒拿。」
蔚藍心煩意亂的看著他,他拿自己的錢救濟了她的家人?當初她只是想讓他幫著跑下腿,沒想到……事情讓她弄複雜了!現在……她要如何償還他的錢,他的情?
「您……您給了他們多少錢?」
「一千兩。」
一千兩?!蔚藍吸了口冷氣,如今的她,如何能湊起一千兩還他?
「閔公子……」她突然又絕望了,雖然他幫助了她,他的好意卻讓她陷入更深的無助。「這筆錢……」她想說她會想辦法還給他,可是,她想什麼辦法?她有什麼辦法?不還?就說幾句感謝的話?不,她也做不到……
「哼!」閔瀾韜看出她的心思,生氣了,「我沒想讓你還!我每年義診送藥,接濟窮人的銀兩都遠遠不止這個數!就當我施捨給你那一家老老小小了。」他甩開她的手,轉身就走。
施捨?
她微微苦笑,是的,施捨。她、她的家人現在全靠施捨而活。靠步元敖含著惡意的施捨解藥,靠閔瀾韜一片仁慈的施捨金錢。
「閔公子……」她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又轉回身瞪她了。
淚水無奈又悲哀的流下,她卻笑了。「謝謝您。」
卑微如她,沒有談「償還」的資格——她只能學著接受施捨……或許,她又苦苦笑了,她該慶幸,還有人願意施捨給她。
閔瀾韜皺起眉,也許他真的太莽撞,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而且,剛才他那話……她帶著淚的笑,她掙扎的感激,居然讓他內疚。
「不是想見他們麼?明天我有空,我來彌綸館接你。」他頓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接著說:「明天步元敖召集幾個大掌櫃商議事情,時間很充裕的。」
話說出口,他也一愣,為什麼他會不由自主的加上這麼句話?
蔚藍滿腹心事的點著頭,明天……她就能看見家人了嗎?他們會歡迎她還是責罵她?
邢芬雪急匆匆地走著,迎面而來的寒風讓她有些抱怨。元敖都半個月沒來找她了……更讓她惱怒不堪的是,聽說蔚藍一直住在元敖的房間裡!
她不相信!元敖從來不讓她們住進他的房間,他高興起來就去她們的院子住下。他不可能讓蔚藍那個病秧子又是仇家女住在他房間裡的!不管如何,她要去親眼看看!
剛彎過枯萎的花籬,她就看見了閔瀾韜,他穿著出門的衣服,披著厚厚的披風,顯然在等什麼人。
心念一閃,她趕緊閃回花籬之後,對跟著她的丫鬟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蹲下身,直直地窺伺著。
果然……閔瀾韜等的真是蔚藍!
閔瀾韜打量了她一下,說了些什麼,還把披風脫下來不顧她的推避硬是給她穿上了。邢芬雪冷笑,果然這兩個人是有姦情的,光看閔瀾韜的表情眼神就知道了!猛地,她注意到蔚藍還捧了很大的一個首飾盒,兩個人一路躲避著行人,鬼鬼竊竊地向一直沒什麼人用的東二門走去,上了一輛馬車。
邢芬雪欣喜若狂,也有了勁頭,也不怕冷了。「快!去裕實樓!」
閔瀾韜趕著馬車,悠閒地看著滿路秋意,心情卻意外的好。
車簾被掀開了,他微微側過頭,便看見了她清麗無匹的小臉。這些天……步元敖對她好多了吧,至少她的氣色好多了,不那麼死白死白的了。
「閔公子,給您。」她一臉嬌美的固執,把披風捧還給他。
「穿上,我不冷。你穿的太少了。」他皺眉。
「我在車裡不冷。」她堅持著,看著他凍紅的手,感激又不忍。
「那誰也別穿了。」他又發孩子脾氣了。
她看著他撇開的臉,心一橫,展開披風為他披上,他一愣,下意識地一拉韁繩,馬車都停下了。
「閔公子……您再這樣,我會更加愧疚的。」她誠懇地說,她欠他的越來越多了。
任由她細心地為他繫好披風的帶子他都沒掙扎,久久不語。
馬蹄聲來的又快又急,似乎剛剛入耳,人已經到了跟前。
蔚藍和閔瀾韜都意外地看著,來的……竟然是步元敖!下人們被他遠遠甩在後面,他的眼神讓蔚藍渾身不由自主地一抖。
他看明白了!徹底看明白了!她帶著細軟上了閔瀾韜的馬車,還……還親親密密地為他繫著披風的帶子,兩個人的身體幾乎貼到一起!
「你想幹什麼?」閔瀾韜戒備跳下馬車,冷冷的看著他,他卻不看他,步元敖已經凍結到眼眸深處的雙瞳只惡狠狠地瞪著臉色慘白的蔚藍。
為什麼每次他心軟的時候她都會毫不顧忌地捅上一刀!
他從馬上俯下身來一把抓住她已經剪短的頭髮,所有的怨恨、氣憤、痛楚都爆發了。他扯著她的頭髮,生生把她拖下馬車。
蔚藍疼得直冒冷汗,卻不出聲,雙手死死扯著接近頭皮的髮絲,徒勞的想減緩疼痛。
「你想幹什麼?」閔瀾韜也火了,繞過馬車撲向步元敖,被他無情地一鞭子揮在肩頭,披風「刷」的裂開了一道大口,血也從長衫裡滲了出來。
「不!」蔚藍慘叫一聲,她又連累了閔公子!
她的這一聲喊,讓步元敖徹底瘋狂了,他提著她的頭髮,把她拽離地面,蔚藍疼的一臉眼淚。他扔掉馬鞭,掐住她的下頜,把她提到他的面前,好!好!這個女人除了欺騙就是背叛!
他的雙手掐住她細細的頸子,蔚藍覺得血都被逼進腦袋,臉好漲,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卻呼吸不到半點空氣。他怨恨的看著她,鄙夷,厭惡……她的喉嚨發出咯咯的響聲,青筋也從皮膚下浮了起來。
她笑了,這種死法——很適合她。
閔瀾韜只遠遠的看著,突然哈哈大笑,「好!好!步元敖,你趕緊掐死她,這樣我們就都解脫了!」
解脫?蔚藍的眼前已經漆黑一片,卻努力的笑了,解脫……她終於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