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也管不了身後那些急踩剎車的司機的謾罵，韓墨凜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守在門口的保鏢看到韓墨凜飆車回來，也有些意外，還沒等他們下車匯報，韓墨凜就直接開門衝進家裡。連車子都沒來得及熄火。

打開家門，家裡很安靜，午後的陽光照進客廳，有一種別樣的寫意。但韓墨凜卻根本沒心情欣賞這種安逸，因為這種安逸背後，其實隱藏著一個足以讓生活毀滅的爆炸源。

一樓沒有蘇璟辰的影子，韓墨凜快步上了二樓。蘇璟辰沒有午睡的習慣，所以這個時間他只可能在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蘇璟辰正坐在電腦前帶著耳機看電影，閒來無事的日子過久了，人也會跟著變得很慵懶，似乎做什麼都覺得沒意思，所以只能靠電影來打發一下時間。

看到進門的韓墨凜，蘇璟辰也怔了一下。這個時間原本應該在公司工作的人突然跑回家，臉色沉得很難看，深邃的眼睛有些痛苦地看著他，讓蘇璟辰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也本能地意識到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以往韓墨凜進門，蘇璟辰根本不會理會。不過現在，他卻摘下耳機，抬眼看著韓墨凜，開口道：「怎麼了？」

韓墨凜怔怔地看了他許久，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我們……談談。」

蘇璟辰眼睛裡多了些疑惑，總覺得這樣的韓墨凜有些不對勁，「談什麼？想好讓我走了？」

「不是。」韓墨凜斷然否定。

蘇璟辰挑了下眉，「那沒什麼可談的。」

韓墨凜走過去，將手裡的那疊資料放到桌子上，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對不起，越離……」

蘇璟辰低頭看了下資料，一眼就認出那是他之前寄給林溯的那份。此時，他也完全瞭解了韓墨凜今天的反常。想不出到底要用什麼表情面對，只哼笑著勾了下嘴角，「林溯居然把東西給你了。」

他並沒有想過林溯會把這份資料給韓墨凜，起初他也只是想給林溯證據上的支持，並沒想為自己澄清什麼，畢竟事以至此，根本無法重來。

「抱歉，我當時拿到你臥底的資料，承睿又重傷，我只覺得你背叛了我，也沒給你解釋的機會。」面對這樣的現實，韓墨凜第一次覺得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的，「對不起……」

「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道歉沒用，什麼都改變不了……」想起當時自己被拖出韓家的樣子，蘇璟辰只覺得心裡發酸的疼，「的確，我們的立場是對立的，在我臥底的身份被揭穿後，你失去冷靜也是情理之中。換作是我，大概也和你一樣。但這些都不是重點，事情之所以走到現在，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們之間缺乏信任。」

韓墨凜看著笑得有些苦澀的蘇璟辰，心裡很明白，蘇璟辰說的都對。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相信安越離的，但直到事情發生，他才發現自己給予他的信任少得可憐。哪怕他多相信安越離一點兒，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也許事情就會是另一個局面。

如今，安越離是重生了，他才有了可以懺悔的機會。可如果當時，安越離就那樣死了，也許今天就算他去陪葬，都不足以被原諒。

伸手抓住蘇璟辰放在桌了上的手，韓墨凜啞著聲音低聲道：「越離，再給我一次機會，我……」

看眼前的韓墨凜，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人這樣痛苦地看著他，蘇璟辰突然覺得很累，累到所有的是非對錯都沒意義了。扯了下嘴角，蘇璟辰低聲道：「沒必要，安越離既然已經死了，那我們之間就結束了。這是最好的結果，我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過去的事你補償不了，我也不想浪費時間。」

韓墨凜抓著他手的手又收緊了些，似乎怕他下一刻就轉身走人，「越離，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沒查清楚，但希望你相信，我愛你……」

「呵……」蘇璟辰笑了，這是韓墨凜第一次對他說愛，但這個字卻像針一樣一寸一寸地刺進他心裡，試探著他的底線，「愛？我不信。」

「越離，韓家的內鬼我會盡快查，你再相信我一次……」現在的韓墨凜已經沒有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冷漠和驕傲。

蘇璟辰抬頭看著他，閉了閉眼睛，低聲道：「墨凜，到我死之前，我都相信你會到倉庫來聽我解釋，可是呢？什麼都沒有，你沒有出現，我也等累了，不想等了。」

韓墨凜握著蘇璟辰的手用力的發疼，蘇璟辰說話的語氣雖然平淡，卻能聽出其中的失望和難過，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卻生生地扎進他的感觸裡。

「你的愛，你的相信，對我來說都晚到沒必要存在了。」掙出快被韓墨凜捏碎骨頭的手，蘇璟辰繼續道：「你讓韓家的人好好『招待』我，他們招待得倒是非常盡責，到失去意識的時候，我從裡到外沒一處是完好的。你知道被人輪-暴的滋味嗎？現在想來，我自己都覺得可笑，被那些人強-暴完，我竟然還強撐著一口氣，想見你一次。你說我不是犯賤是什麼？」

「什麼……你說什麼？」韓墨凜難以置信地盯著蘇璟辰，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從未想過那些人敢這樣對安越離。

他不願意回憶那些，這些話說出來，就感覺像是被誰扼住了脖子，窒息得喉嚨發澀，「說到底，如果沒有你的默許，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你不聞不問，就等於堵死了我的活路。那場火我一直以為是你讓人放的，雖然我當時不能動，但卻聞到了汽油的味道。顯然是故意想燒死我，天氣乾燥失火只是個假想而已。但你說不知道，我也暫且相信你，不為別的，只是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

韓墨凜的眼睛沉得似乎要把一切吞噬掉，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蘇璟辰的平靜比爆髮帶給他的衝擊性更強。

「說實話，我的死，你韓墨凜『功不可沒』。你自己把我推上絕路，就要接受這個結果。」蘇璟辰一字一句地說著，只有他自己清楚，身上每一處肌肉都緊繃的發顫，只能極力控制著，才不至於失控。

韓墨凜伸手將蘇璟辰拉過來，緊緊地抱住他。只是這樣一味的收緊手臂，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蘇璟辰感覺到他的情緒。

蘇璟辰垂下眼，抬手順了一下韓墨凜的頭髮，在他耳邊低聲道：「墨凜，你沒有理由留住我，我們已經結束了。放手吧。」如同戀人間的耳語，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決絕的味道。

韓墨凜沒說話，只是用力地抱著蘇璟辰，像要把他揉進身體裡一般。

蘇璟辰也沒催他，他知道韓墨凜在考慮和權衡。

良久之後，韓墨凜放開蘇璟辰，充滿情緒的眼睛深深地看了蘇璟辰一陣，「對不起……」語畢，韓墨凜低頭在蘇璟辰唇角吻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他挺直的背影，蘇璟辰靠在桌邊——這次真的結束了。

韓墨凜離開後，房子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是沒有了原先的愜意。就像是看到了終點的風景，過程的一切美好也變成了匆匆的過客。

天色漸漸暗下來，蘇璟辰動了動站得發麻的雙腿，微微嘆了口氣，關上電腦，走出書房。

他住在這兒的這段時間，衣服也被韓墨凜拿過來一部分。找了個行李袋，收拾好衣服，蘇璟辰拎著袋子離開別墅。別墅四周原本守著的保鏢也如數離去，看來韓墨凜是默許了他的離開，這也是蘇璟辰想要的。

回到家，家裡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只是原本被他收拾得凌亂的西裝現在被整理得很整齊，疊放在箱子裡，一看就知道是韓墨凜做的。

放下行李袋，蘇璟辰放了一缸熱水，泡了個澡，想讓自己放鬆一下，從複雜地情緒中解脫出來。他的回憶刺激著韓墨凜，同時也在刺激著他自己，但他們之間需要一個了斷，所以即使是痛，也要走出這一步。這也是他和韓墨凜必須要經歷和面對的。

擦著微濕的頭髮從浴室出來，蘇璟辰坐到電腦前，打開空調，開始查詢近期飛往K市的航班。經過這麼一折騰，蘇璟辰已經沒有了出去旅行的心情，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好好生活，享受一下生活的平靜。

正查看著航班信息，放在一邊的手機響起來。蘇璟辰看了一眼來電，上面顯示著方家的號碼，猶豫了一下，蘇璟辰接通電話。

「喂？」

「在忙嗎？」那邊傳來方洪遠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比之前要疲憊一些。

「還好，您有事？」聽方洪遠的語氣，應該不知道自己被韓墨凜關在別墅裡的事。

「最近楓越的運作怎麼樣？」方洪遠這回沒繞彎子，直奔主提。

聽他提起楓越，蘇璟辰的答案本能地開始有所保留，「公司動作很正常，怎麼了？」

「最近我聽說公司內部資金有問題，想問問你具體的情況。」方洪遠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焦急。

從他進楓越開始，方洪遠每次提到公司，問的問題都是關於項目和資金，似乎有意在這方面找缺口。但以韓家的實力和資金，這方面根本不會有問題。如此看來，方洪遠的態度就有待推敲了。

「我沒聽說公司有什麼資金問題，您聽誰說的？」

方洪遠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最近韓家內部不太穩，有人對墨凜漂白韓家很有意見。還傳出楓越資金周轉不靈，很可能連累韓家。」

蘇璟辰微微皺了下眉，順水推舟地問道：「您怎麼看？」

「我自然是站在墨凜這邊的。所以希望你能弄一份楓越的賬目，也好讓我具體瞭解一下公司的運營情況，看有什麼能幫上墨凜的。」

方洪遠這話雖然說得很冠冕堂皇，但蘇璟辰也聽出了其中的問題。方洪遠若真想知道楓越的情況，可以直接去問韓墨凜或者陸承睿，根本沒必要讓他去弄一份賬目。除非方洪遠想借賬目做文章。

其實，只要楓越的賬把得住，別人就很難鑽空子。

「楓越現在發展得很平穩，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您也不用擔心。賬目這東西不歸我管，讓我去拿恐怕會有麻煩。如果您實在不放心，就直接去問韓總吧。您是他的長輩，他總不能瞞您的。」反正他已經要離開了，自然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其中，「爸，我有電話進來了，先掛了。有時間再聯繫。」

說完，也不管方洪遠還要說什麼，蘇璟辰直接掛了電話，並關了機。

方洪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並不清楚，也不希望再牽扯到自己身上。既然決定離開，他就要全身而退。

定好機票，蘇璟辰躺在床上為以後做著打算。

離開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而在這個即將解脫的夜晚，蘇璟辰卻徹底失眠了……

更新了。

這種結束的方式，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其中的情緒。

寫的時候在想，有些情緒和方式真是屬於他們的，也只能屬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