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打開袋子，抽出裡面的資料看了一眼，蘇璟辰將資料放回紙袋。隨後鎖上保險櫃，遮上木板，將沙發回覆原樣。

做好這些後，蘇璟辰突然有些不捨得離開，畢竟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這個家存在著太多與家人的回憶。平時他也不太會想起來，但今天這些片段和情緒卻格外清晰。

將家裡的每一個房間都看了一遍，蘇璟辰微微嘆了口氣。回到客廳拿起矮櫃上的相框，裡面是他初三的時候與父母一起拍的照片。照片上一家三口坐在海邊，笑得很愉快。因為父親的關係，他們一家人的合照很少，而在父親去世後，也僅保留下這一張。加上安越離本身也不是喜歡照相的人，所以並沒有什麼可以懷念的照片。反倒是他去了韓家之後，與韓墨凜一起拍過不少。

現在的他和照片裡的安越離已經完全是兩個樣，但父母的樣子到他們相繼離世，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打開相框，將照片取出來放進口袋裡。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帶走的東西了，只剩下這張照片。這也算是他們一家人曾經幸福生活的唯一詮釋。

沒再多留，畢竟長年沒人住的房子突然亮起燈，即使是半夜，也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蘇璟辰檢查過家裡的水電設施後，轉身離開了家——這對他來說應該是最後一次回來，即使有不捨，也不能再拿未知的未來冒險。

次日下午，蘇璟辰趁到合作方公司送文件的機會，去了趟郵局。將當時韓家的那筆交易中自己沒有上交的資料以及韓家賬目的前兩頁一起，快遞到林溯家。

其實送文件這種事，並不需要蘇璟辰親自去。但他要找個不會被別人懷疑時間去郵局，所以這個時機剛好。

林溯的房子是婚前貸款買的，面積、格局及朝向都不錯。剛買房子那會兒，每次和林溯見面，他都會提一次，所以地址樓層和門號蘇璟辰記得非常清楚。加上之前又送林溯回去過一次，所以地址是不會錯的。

至於韓家的賬目，當年他沒有交出去，現在他也不想再折騰了。韓家在漂白，這比賬對韓家的威脅性就沒有以前大了。也許他並不想承認，但實際上在潛意識裡，蘇璟辰即使想害韓家，也最終無法落下那一筆去害韓墨凜。

以前是為了愛，現在呢……他真的不知道……

——這也許就是他重生後最大的悲哀。

所以他決定只將帳目的前兩頁給林溯，不是為了抽韓家的底，只是用來證明這份資料的確是安越離留下的。至於剩下的那部分，已經被他壓在床墊下了，等離開的時候再一併帶走。

六月的天氣，雨水也漸漸多起來，潮濕的空氣讓人感覺整個生活節奏都慢了下來，甚至有些慵懶。

從宴會廳出來，已經快十一點了，蘇璟辰閉了閉泛困的眼睛，考慮著回家以後一定要好好泡個熱水澡，放鬆一下。

有段時間沒跟著韓墨凜一起應酬的他，今天陪著韓墨凜參加了一個商業聚會，一群圈子裡的人端著酒杯相互寒暄，彼此恭維一番，讓站在一邊的蘇璟辰覺得很無聊。其實若不是陸承睿在忙，也不需要他跟著來。不過，今天韓墨凜帶他而不是葉洺，倒讓蘇璟辰有些意外。

韓墨凜喝了些酒，雖然人非常清醒，但並不適合開車。兩個人過來的時候也是韓墨凜開著自己的車載他來的，所以回去的時候只好由喝了點香檳的蘇璟辰開車，後面跟著保鏢的車子。

車子剛開出地下停車場，韓墨凜的手機就響起來。靠在副座上閉目養神的韓墨凜拿出手機接通，眼底不難看出疲憊。

電話那邊說了什麼，蘇璟辰並不清楚。車輪滾動在帶著雨水的地面上，發出「沙沙」地聲響。韓墨凜坐直身體，眉頭因為那邊說話的內容慢慢皺起來，不時地應一聲。

「知道了，你們先幫他辦入院手續。」說完，韓墨凜掛了電話，看了一眼專心開車的蘇璟辰，低聲道：「我要去趟醫院，你要想先回家，我讓他們送你回去。

「怎麼了？」蘇璟辰問道，大半夜去醫院，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韓墨凜沉默了一下，說道：「葉洺出了車禍，現在在醫大附院急救。」

聽到他的話，蘇璟辰也微微皺了下眉。雖然他和葉洺算不上交情，但總歸是認識，現在人出了事，按理說也應該去看看。何況這裡離醫院也不算太遠，加速開過去半個小時就能到。

「一起去吧。」蘇璟辰開口道。

「好。」韓墨凜也沒有拒絕。

蘇璟辰打了幾下雙閃，示意後面保鏢的車跟上，隨後一踩油門，車子加速竄了出去。韓墨凜拿出手機，不曉得給誰發了條短信，然後靠在椅背上沒再說話。表情雖然有些不快，但眼裡卻看不出擔心。

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葉洺剛好從急救室出來。由於只是局部麻醉，他的意識還很清醒，蒼白得臉在驚嚇過後顯得有些疲憊。葉洺傷得並不算重，大多都是些皮外傷，左腿骨折，右側肋骨骨裂，其他都是擦傷。好在駕駛座的安全氣囊及時彈出，護住了他的頭。

看到韓墨凜，葉洺輕輕地叫了一聲，「凜……」

韓墨凜走到床前，看看臉上沒有半分血色的葉洺，低聲道：「好好養傷。」感覺疏遠而客氣，根本不像情人間應該有的輕語。

葉洺還想說什麼，但還沒開口，就被一直等的手術室門的幾個韓家手下和醫護人員一起推進電梯，準備去病房。

蘇璟辰和韓墨凜一起等下一部電梯，隨之去了之前安排好的房間。

到達病房區後，韓墨凜並沒有進去，只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蘇璟辰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了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遞遞給韓墨凜，「味道不算太好，將就喝吧。」

「謝謝。」韓墨凜接過咖啡，眼睛掃了一下旁邊的位置，「坐吧。」

蘇璟辰坐過去。這個時間，醫院的走廊很安靜，喝了一口咖啡，蘇璟辰壓低聲說道：「別擔心，葉先生應該很快就能出院。

韓墨凜拿著紙杯的手頓了一下，轉頭道：「我沒擔心。」

蘇璟辰不解地看著。不過仔細想想，這一路來，韓墨凜並沒有著急的催促，見到醫生也沒有認真地詢問病情，感覺多少有些違和。

韓墨凜也沒再解釋，端著咖啡慢慢喝著。

經過一番折騰，醫護人員為葉洺插好儀器、吊上鹽水後，如數離開。韓家的屬下也一同從病房退了出來，站在韓墨凜面前，等待家主開口。

韓墨凜將杯子放到一邊，「說吧，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男人站出來，表情冷靜地解釋道：「少爺，今天葉先生工作到很晚。他回家的時候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悄悄跟著保護他。葉先生繞路去買了些甜品，因為甜品店附近不好停車，離太近怕被葉先生看到，所以就停得遠了些。葉先生出來後，因為停得遠，我們落下了一個紅燈。還沒等紅燈變過來，就遠遠地聽到一陣剎車聲和撞擊聲，等我們趕過去，葉先生的車已經衝進了路邊正在施工的工地，栽進兩米多深的坑裡。我們叫了救護車，把葉先生弄上來送到醫院，才給您打了電話。」

聽完手下的話，韓墨凜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吩咐道：「你們留下兩個人守著，其他人先回去。」

「是，少爺。」男人安排了一下，由另外兩個能熬夜的留下，明早他們再來換班。

沒在意他們的安排，韓墨凜起身走進病房。蘇璟辰想了一下，也跟在後面走進去。至於韓墨凜為什麼要讓人悄悄保護而不是光明正大地跟著，蘇璟辰也有些疑惑。但韓墨凜的想法向來隱藏的比較深，以他現在的立場也不好多問，所以準備看看葉洺就離開。

病房裡，因為要養肋骨，葉洺只能老實地平躺著。在見到韓墨凜後，才露出笑容，但再看到他身後的蘇璟辰，笑意收斂了許多。

畢竟自己是來探病的，自然要先開口，蘇璟辰站在床尾，問道：「還好嗎？不好意思，來探病也沒帶什麼東西，別介意。好好養傷。」

「你們一起來的？」葉洺打量著兩個人身上的西裝，皺眉問道。

蘇璟辰點點頭，「晚上有個宴會。後來聽說你受了傷，我就跟韓總一起過來了。」

葉洺抿了抿嘴角，看不出半分高興地說道：「謝謝，這麼晚還讓你跑一趟。」

蘇璟辰扯了下嘴角，「沒什麼。你沒事就好，那我……」他剛想說「那我先走了」，就被坐在一邊的韓墨凜截住了話尾。

韓墨凜看著躺在床上的葉洺，面無表情地問道：「怎麼回事？」

葉洺抬手揉揉額角，在想到那一幕的時候還是心有餘悸，「我本來開車開得好好的，晚上車也不多，我車速就快了一些。結果迎面駛來一輛車，車速比我還快，對著我的車就撞過來，撞到了我車左前側車燈的位置，我踩了剎車，對方倒了車，又向我撞過來。我為了躲他，踩油門轉向，結果雨天路有點滑，我撞衝上了人行道。慌亂之下，又把油門當剎車，直接衝進工地了。後來也不知道都撞到什麼了，反正安全氣囊彈出來，擋住了視線，我什麼都看不到。再要踩剎車的時候，已經掉進坑裡了……」

聽著他的話，韓墨凜微微皺起眉。意料之中，這次車禍沒那麼簡單。如果不是有葉洺這個擋箭牌，也許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會是另一個人……

抬頭對上韓墨凜看過來的眼睛，蘇璟辰也知道事情是衝著葉洺去的，但不知道是葉洺的私人恩怨，還是和韓家有關。他倒希望是前者，至少不用這麼麻煩。

葉洺閉了閉眼睛，說道：「我也沒得罪過誰，怎麼會有人故意撞我？」

韓墨凜沒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葉洺眼睛轉向一邊的蘇璟辰，「從來S市，我除了讓蘇少爺不高興了之外，與別人連口角都沒發生。那天韓家聚會，蘇少爺也是提前走了，你的父親似乎也不太喜歡我……」

葉洺對他的稱呼從「蘇助理」變成了「蘇少爺」，聽得蘇璟辰有些彆扭，但意圖卻很明白，「葉先生想說什麼？」

「不是我想說什麼，是你到底有沒有做什麼。我和凜在一起，沒有影響到任何人，除了你……」葉洺碧色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蘇璟辰，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漏洞。

對於葉洺的無稽之談，蘇璟辰只覺得可能是撞車的事讓他受了刺激，所以現下一定要找出個所以然來。想來也是，能把油門當剎車，踩到衝進工地，可見當時葉洺的確是亂了方寸。

「不會是璟辰，你別多想。」多少有點頭緒的韓墨凜開口為蘇璟辰解圍。

葉洺瞪著眼看著韓墨凜，「我都這樣了，你還向著他？」

韓墨凜起身看了一眼狼狽的葉洺，然後鄭重地說道：「我相信他。」

面對韓墨凜的「相信」，蘇璟辰輕輕勾了下嘴角，心裡並沒有半分喜悅。

「你……」葉洺還想說什麼，卻被韓墨凜冷聲打斷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凜……」

韓墨凜沒再理會他，對站在床邊的蘇璟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蘇璟辰自然也不想多留，和韓墨凜一起走出病房。身後不斷傳來葉洺叫著韓墨凜的聲音，兩人都置若罔聞。

葉洺受傷之後，韓墨凜有一週沒有來公司。而葉洺受傷的事也在公司裡傳開，大家都以為韓墨凜是親力親為地去照顧葉洺了，但只有蘇璟辰知道，韓墨凜一直待在小別墅裡，每天早上去看葉洺一眼，然後悄悄離開醫院。蘇璟辰每天下班都要開車去給他送文件，再將簽好的文件拿回公司。

韓墨凜如此的做法，雖然在外人看來，他是全天守著葉洺的，但蘇璟辰清楚，這裡面沒那麼簡單，韓墨凜似乎只是做了場戲給別人看。但想歸想，他還是沒有多問。

趁韓墨凜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蘇璟辰向人事部遞交了辭職信。在辭職信交上去的那一刻，蘇璟辰也覺得輕鬆了許多。等離開這裡，他就自由了。

盤算著之後的計劃，也許他可以先去南方玩兒一下，不過現在是夏季，那邊肯定非常熱，似乎不太適合遊玩。又或者他可以回A市一趟，不是要見什麼人，只是把那邊的房子處理一下。再或者他可以……直接去K市，想到馮哲給他的鑰匙，蘇璟辰覺得也許去住一陣子也不錯，還不知道里面的裝修如何……

考慮了一下，蘇璟辰發了通短信，問馮哲房子的情況。感覺到他有意思要到K市來，馮哲也很高興，很快回了電話，向他說明了情況。

房子是裝好的，床和衣櫃之類的用品都齊全，只是少了電視和冰箱，因為沒人住，他也就沒放置這些家電。這對蘇璟辰來說是極滿意的，到了之後找個鐘點工打掃一下，就可以正式入住了。

雖然在S市只待了一年的時間，但蘇璟辰的行李卻比從A市過來的多了許多。這些衣服其實並沒有穿過幾次，蘇璟辰也不想丟掉，反正到時候可以快遞過去，倒也方便。

收拾行李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為了不落下什麼需要的東西，蘇璟辰早早地開始著手收拾，將東西分成幾部分打包，感覺與其說是離開，倒更像是要搬家。

這天晚上，蘇璟辰將冬季的西裝拿出來，一件一件打包好。其實他並不太會收拾行李，以前出門收拾東西，都是韓墨凜代勞，兩人的物品放到一個箱子裡，也不需要他操心。如今他自己打包行李，也管不上是不是個省空間的整理方法，只要疊好能放進去就行。

正收拾著，門鈴響起來。蘇璟辰放下西裝去開門，韓墨凜的臉出現在可視屏上。按開樓下的防盜門，打開自己家門，沒多會兒，韓墨凜便走了進來。

「怎麼這麼晚過來，有事？」葉洺前兩天出院了，韓墨凜也恢復了正常的工作，這麼晚過來，蘇璟辰以為是文件出了什麼問題。

韓墨凜沉著臉，冷冷地看著蘇璟辰。關上門，走進客廳後，掃了一眼因為收拾行李而有些凌亂的臥室。

「怎麼了？」蘇璟辰總覺得今天的韓墨凜有點奇怪，以前雖然也是面無表情，但也只是冷漠，但現在卻感覺像是在壓制著怒氣。

韓墨凜從西裝內兜裡拿出蘇璟辰的辭職信，丟到沙發上，沉聲道：「你要走？」

聽到韓墨凜的問題，蘇璟辰笑了，「我們的一年之約快到了，當時說好的，一年之後我可以走。」

韓墨凜皺起眉，看著他道：「不准走。」

「憑什麼？」蘇璟辰不屑地哼了一聲，「韓總這是想反悔？隨你便，不過，我不想陪你玩這種沒有信用的遊戲。」

韓墨凜黑了臉，眼裡的怒氣也更加明顯，「離開這兒你要去哪？去K市找馮哲？」

「與你無關。如果沒其他事，我就不送了。」蘇璟辰乾脆下了逐客令，轉身向臥室走。

「安越離，你給我站住。」韓墨凜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蘇璟辰背影，冷聲喝道。

在聽到韓墨凜脫口而出的三個字後，蘇璟辰頓時愣在原地——身體的溫度從指尖開始退去，僵直的脊背冷得發寒。

——心，也冷得泛疼……

作者有話要說：讓大家久等了，這章寫得有些糾結，所以昨天沒能。

還請大家見諒。

不管怎麼說，韓少亮底牌了，璟辰也要開始正式面對。

兩個人還是要抵死糾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