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車子裡繼續著沉默，蘇璟辰反覆地想了很多問題，包括從他見到馮哲以來的點點滴滴。但這些回憶對他來說只是回憶，沒有太多的情緒，有些甚至已經被遺忘了。

見他安靜的似乎在考慮，馮哲柔聲道：「其實從第一次在楓越見面，我就很關注你。不過那時只是第一印象的好感。後來接觸多了，我發現和你在一起非常舒服，不需要什麼顧及，也不需要刻意應對似的找話題。第一次有人讓我有這種感覺，所以我也總想接近你。」

蘇璟辰依舊沉默著。面對馮哲突來的告白，在最初的驚訝之後，他也必須權衡彼此的立場和身份。

他的戀愛經驗一直只有韓墨凜一個，那時韓墨凜也沒有用這樣的話來確定兩個人的關係，只是幾乎佔有般地將他留在身邊，最後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那時的蘇璟辰對愛情還有一種年輕人的熱情，因為愛上了韓墨凜，所以不管不顧地一頭栽了進去。而現在，那種熱情和執著已經隨著死亡湮滅，所以更多考量會被放在現實的基礎上。

考慮了許多，蘇璟辰微微揚起嘴角，說道：「抱歉，我覺得我們還是比較適合做朋友。」

其實馮哲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可挑的，只不過考慮到最後，他恍然發現自己對馮哲有欣賞，有好感，但唯獨沒有心動。換句話說，他對馮哲有朋友間的喜歡，卻不是戀人間的愛。

他是個男人，並不需要依附別人尋找被照顧的生活。所以很多時候，並不是單方面的愛就足夠的，他也不想浪費馮哲的時間，欺騙對方的感情。

馮哲認真地看著他，並沒有因為被拒絕而生氣，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你拒絕我是因為韓總？」

「嗯？」話題裡突然加上了韓墨凜，讓蘇璟辰有些不解。

馮哲解釋道：「那天吃飯的時候，感覺你和韓總……很曖昧。」他考慮著用詞，似乎什麼詞語都無法完全形容那天他的的感覺，只能選一個相對適合的。

蘇璟辰扯了下嘴角，「你想太多了。」那天韓墨凜換走他的湯的動作其實他並沒覺得彆扭，但事後想想，似乎並不適合。

「是嗎……」馮哲顯然還是有些懷疑的。

「再過段時間我就要辭職了，如果真有什麼，我也不會離開。」蘇璟辰將目光轉向窗外。

「辭職？」馮哲露出些許詫異的神色，「為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出去走走，不想總待在這裡。」他可以告訴馮哲結果，但不會說明原因。這是他和韓墨凜之間的約定，不需要向旁人多做解釋。

「什麼時候決定的？」馮哲繼續問道。

「很長時間了。」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同意進楓越那天起，「不過這件事我還沒和別人說，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嗯，放心吧。」馮哲點頭同意，又道：「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們的事。」

蘇璟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早點回去吧，我先走了。」語畢，蘇璟辰下了車，轉身走進小區。

馮哲看著蘇璟辰離開的背影，微微地嘆了口氣，發動車子駛離小區。

之後的那段時間，馮哲與蘇璟辰的接觸不再像之前那麼頻繁，蘇璟辰也不甚在意。既然已經拒絕了，就保持朋友之間的距離是最好不過的。

轉眼已經是六月，天氣也熱起來。

每年六月的第一個週末，都是韓家人聚會的日子，這也是韓家多年以來的傳統，每年會有兩次固定的聚會，另一次是在過年的時候。凡是韓家道上混得有些地位的兄弟都會參加，彼此聊聊最近發生的事，聯絡一下感情，也借此犒勞他們為韓家賣命的辛苦。

道上混的畢竟不比正經工作的，都是提著命幹活，就算韓家的來頭再大，也免不了其他家族和幫派的嫉妒，偶爾也還是會有衝突。

跟在韓墨凜身邊的時候，這樣的聚會安越離都如數出席，同樣也接受了不少輕蔑的目光，他也未多在意，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戀這件事的。

如今他成了蘇璟辰，原本以為不需要再出席這種場合，畢竟他是楓越的員工，不是混黑道的。但方洪遠一通電話，不容拒絕地要求他跟著一起去。蘇璟辰權衡了一下利弊，估計這老爺子是想借此試探他和韓墨凜的關係，如果這次他不去，想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下次，與其暗防，但不如讓方洪遠看得明白。

傍晚，蘇璟辰先驅車去了方家，然後跟著方洪遠和方君豪一起前往韓家。因為是道上人的聚會，所以穿著也沒什麼講究，蘇璟辰穿了一衣白色的休閒服，清爽利落。

他們到達韓家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先到了，正坐在客廳裡閒聊。管家微笑著將方洪遠迎進門，「剛剛他們還在念叨著您怎麼還沒到呢？」

方洪遠笑道：「看來今天我來晚了啊。」

跟在方洪遠後面，蘇璟辰總覺得方洪遠的笑容很虛偽，眼睛裡儘是得意，似乎別人就應該等他一樣。

「墨凜在哪呢？」方洪遠問道。

「少爺在書房，晚一點兒下來。」管家的笑意也多了些公式化的味道，似乎對方洪遠不甚禮貌的問法很不滿意。

要說起來，這位管家才是正直意義上看著韓墨凜長大的，韓墨凜的父親信任他，韓墨凜也同樣信任他。只不過這位管家向來恪盡職守，不參與道上的事，也不多言，所以就韓家人而言，他是完全中立的存在。但實則他的心還是向著韓墨凜的。

「嗯。」方洪遠也沒再多問，逕直走向客廳與大家寒暄起來。

蘇璟辰慢了半步，對管家笑了笑。

管家對蘇璟辰的印象一直不錯，走過來道：「今天特地準備了一些你喜歡的菜，你要是不習慣和他們一起吃飯，我讓人給你送到偏廳去。」

蘇璟辰會和方洪遠一起來的事韓墨凜早就知道，所以特地讓廚房準備了菜，並吩咐管家看情況辦。

「好，麻煩您了。」雖然到時候還得視情況而定，但他並不想辜負管家的好意。

「蘇少爺客氣了。」管家笑著讓傭人給蘇璟辰準備咖啡。

這邊的話音剛落，方洪遠就將蘇璟辰叫了過去，開始逐一給他介紹韓家的幾位比較重要的人物。

這些人蘇璟辰都認識，但還是要裝作是初次見面一樣打招呼。畢竟只是短短兩年的時間，韓家的黑道結構並沒有太大變動，這些人的樣子也同樣沒有什麼變化。就蘇璟辰來說，他是不待見這些人的，說到底，他死在韓家手裡，對於韓家的人自然沒有什麼好感，何況說不定弄死自己，他們也有份。

想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安越離已經死了兩年了。其實他並不太記得自己具體的死亡日期，當時暗無天日地被關在倉庫裡，他也沒那個閒心去算時間。只記得應該是五月份。但韓墨凜並沒有和他提掃墓的事，他也就沒想起來這回事。

也不知道韓墨凜究竟是自己去了，還是和他一樣也忘記了……

一圈虛假的寒暄下來，讓原本就不想來的蘇璟辰有些煩躁。好容易方洪遠被別人請去談事情，蘇璟辰這才得以脫身，找了角落沙發的位置坐下，喝著傭人送來的咖啡。

蘇璟辰不主動和別人說話，別人也不會來打擾他。現在韓家的人都知道方洪遠的小兒子是他們韓少爺欽點的助理，之前也有過一些關於兩個人之間的傳聞，但現在光看蘇璟辰，很難判斷那些傳言的可信度。所以大部分人只是悄悄地打量著蘇璟辰，並沒有接近。

「累了？」旁邊的位置坐下一個人，蘇璟辰轉過頭，才發現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方君豪。

蘇璟辰笑了笑，「我不習慣應酬。」

「嗯。吃完飯沒什麼事的話，我和爸說讓你先回去。」方君豪低聲道。

蘇璟辰點點頭。方君豪這個人雖然表面看上去有些陰鬱，但對他倒還可以。

一陣問候聲讓蘇璟辰將注意力轉向樓梯的方向，韓墨凜從樓上走下來。出乎他意料的，韓墨凜身邊竟然跟著西裝革履的葉洺。

大家的注意力不約而同地集中在葉洺身上，但誰也沒有開口去問。

其實嚴格說起來，蘇璟辰在這個聚會中算是外人，如果不是有方洪遠這層關係，他也不可能進這個門。而葉洺比他更是外人，能出現在這裡只能說明一點——韓墨凜認同了他的身份。

方洪遠不動聲色地向蘇璟辰這邊看了一眼，發現蘇璟辰並沒有什麼反應，似乎是習以為常了。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微微嘆了口氣，覺得之前聽說的事並非虛假。

其他人也是各懷心事，卻也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葉洺。

葉洺站在韓墨凜身邊，微笑地嘴角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但那種高傲卻收斂了不少，也許也是覺得這種場合多少還是需要謙遜些。

韓墨凜簡單地向大家介紹了一下葉洺，但並沒有給他的身份一個明確的說法。葉洺也開始逐一和一些長輩問好，謙和的態度和平時在楓越的時候判若兩人。

不多會兒，酒菜被擺上桌，大家紛紛入席，主桌上除了韓墨凜和韓家有地位的老人，就只有葉洺了。

因為不想顯得太特別，蘇璟辰並沒有去偏廳吃飯，而是和方君豪一起坐在第三桌，離主桌稍稍有些遠。

席間，葉洺表現得很得體，一桌一桌地敬著酒，意在與韓家人搞好關係。畢竟是韓墨凜帶來的人，自家老大肯讓人上主桌，關係肯定不一般，大家心照不暄，自然也是很給面子，很快便和葉洺打成一片。

看著這樣的葉洺，蘇璟辰恍然想到當初的自己。從第一次出席韓家的聚會時他就被韓墨凜帶到主桌上，只不過當時自己沒有葉洺這樣會應酬，只是沉默地吃飯而已。

抬起頭，蘇璟辰不經意地對上了韓墨凜的眼睛。韓墨凜向他點了下頭，蘇璟辰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有更多的交集。

一塊排骨放到他的碟子裡，坐在旁邊的方君豪低聲道：「吃飯吧。」

「嗯。」蘇璟辰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也許同桌的人沒發現，管家特地讓人將蘇喜歡的菜都擺在他眼前，方便他夾取。對蘇璟辰來說和在自己在家吃飯沒什麼區別。

一頓飯下來，韓家的兄弟對葉洺已是讚不絕口，像是認同了這個出現在韓家家主身邊的男人。而對於韓墨凜喜歡男人的事，在韓家來說並不是秘密，畢竟之前已經有過一個安越離。

和安越離相比，葉洺的確表現得更熱情一些，自然比較容易引起大家的好感。紛紛認為葉洺和韓墨凜在一起很適合，兩個人之間也沒有立場的衝突，不會危及到韓家。

蘇璟辰一直保持著低調。葉洺來敬酒的時候，兩個人也只是碰了下杯，沒有多說什麼。一些聽說過蘇璟辰與韓墨凜的傳言的人，饒有興致地想看看兩個人的對峙，但最終什麼衝突都沒有發生。蘇璟辰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也讓大家的注意力從他身邊轉開。

方君豪一直細心地為蘇璟辰夾菜，做足了一個哥哥的樣子。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蘇璟辰的手機響了，拿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馮哲的號碼。和方君豪說了聲出去接電話，蘇璟辰走到偏廳。

「喂？」

「你在韓家？」馮哲的聲音依舊溫和。

「嗯，有事？」兩個人已經有幾天沒聯繫，算算時間，馮哲也應該快回K市了。

「能出來嗎？我在韓家門外。」

「嗯？」馮哲跑到這邊也讓蘇璟辰有些意外。

「我不方便進去，所以只好讓你出來。」馮哲解釋道：「如果你沒吃好，我們可以再去吃點宵夜。」

蘇璟辰笑了，「嗯，你稍等一會兒。」

「好。」說完，馮哲便痛快地掛了電話。

蘇璟辰出來和方洪遠說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沒有試探出什麼的方洪遠點點頭，讓他路上小心。

韓墨凜說了「再見」。蘇璟辰走出韓家大門，一眼就看到停在不遠處的馮哲的車子。快步走過去，利落地坐進副座，車子絕塵而去。

誰都沒有發現站在大門口，原本想叫人送蘇璟辰回去的韓墨凜……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感謝大家的留言。

寫到後來的時候，我突然有點同情韓少了【都不要反對我的同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