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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照河山》第14章
15、黑澤的邀約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葉真赤身裸體站在花灑之下,一隻綁緊繃帶的手臂支撐著牆壁,仰起頭任憑水流從臉頰上衝到胸前,帶走身上凝固的血跡。

  如果這一幕被畫家看見的話,一定會被熱烈的讚美一番然後充滿激情的畫下來。但是現在浴室裡除了葉真別無他人,少年疲憊的喘息和絕望,也沒有任何人發現。

  葉真低下頭,水流嘩嘩衝擊著他頭頂,從臉頰和鼻尖上成串的流淌下去。

  他本來有機會殺掉山地仁的,但是他沒有。

  他沒有抓住機會。

  世界上最痛苦的感覺就是後悔,如果他下手狠點直接滅掉那個人形怪物,如果一開始就下了山地仁的槍……

  葉真發出一聲長長的、野獸般沙啞的嘆息,他仰起頭,閉上眼睛,讓水流在臉上衝擊了一會兒,才關掉花灑走出了浴室。

  門外客廳裡傳來爭吵聲,兩個穿灰色制服的男人正煩躁的站著,跟今天在倉庫現場看見的國安局工作人員一模一樣。兩個人都提著皮箱,試圖跟龍紀威解釋什麼,臉色都不大好看。

  葉真光著上身,穿著長褲拖鞋,一邊用大毛巾擦頭髮一邊走向臥室。這時一個工作人員看見他,口氣很不善的叫道:「喂!等等!」

  葉真停下腳步,目光漠然。

  「你過來!到這邊來!」

  葉真沒有動,看向龍紀威。

  龍紀威坐在沙發上,背對著他,冷淡問那個工作人員:「你打算在我家裡,對我的養子呼來喝去?」

  那人惱羞成怒,忍著難堪說:「龍處,我知道你有意見,但是按照規定他必須跟我們去北京接受問話,他幾乎挑起了一場外交戰爭,大使館已經對我們提出抗議了……」

  龍紀威說:「具體情況玄鱗已經告訴你們了。」

  玄鱗把頭枕在龍紀威大腿上打PSP,一臉百無聊賴的神情。

  但是客廳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坐在這裡,他們才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哪怕今天龍紀威鐵了心不把那個少年殺人犯交出來,他們也不能硬從他家裡帶人。

  當年龍紀威從北京出逃,千里迢迢星夜兼程,日本方面派了無數特工堵他,九處派了無數人馬找他,但是玄鱗只要動一動手指頭,那些精英們就全變成了戰鬥力負五的渣。

  兩個工作人員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忍著氣道:「可是龍處,我們連當事人的面都沒見到,回去怎麼跟北京方面交代?怎麼跟日本人交代?這次他們山地財團的董事差點就送命了……」

  龍紀威淡淡的道:「他們把C級失敗品放出來害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何跟我交代?」

  工作人員:「……」

  葉真盯著他們,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走進房間重重摔上了門。

  客廳裡的爭論還在繼續,葉真仰面大字型倒在床上,眼睜睜盯著天花板。

  沒過幾分鐘,門被敲了兩下,緊接著理直氣壯的推開了。

  玄鱗端著一盤雞蛋炒飯走進來,喜滋滋道:「這是你最親愛的爸爸大人我炒的,你嫌難吃可以不吃……」

  葉真一把搶過勺子,狼吞虎嚥。

  玄鱗又開了兩瓶啤酒,自己一瓶,給葉真一瓶,說:「男孩子應該學會喝酒,來嘗嘗。」

  葉真左手拿不了東西,右手放下勺子,拿起啤酒來喝了一口,說:「味道好怪,跟我們那時不一樣了。」

  玄鱗不以為然:「人類的釀酒技術在進步嘛。」

  父子兩人對坐一會兒,葉真嚥下一口飯,低聲道:「你去跟龍紀威說,叫他別跟那兩人爭了,我可以跟他們走,去交代那個什麼問題……反正我又沒有錯。」

  玄鱗眼皮不抬,淡淡的「哦?」了一聲。

  「如果他們不相信,就叫那個山地仁來跟我當面對質。」

  玄鱗又「哦?」了一聲,半晌彷彿覺得很有趣,問:「然後你趁機把他殺掉?」

  葉真:「……」

  葉真的小心思被果斷識破,腦袋耷拉下來。

  「你跟以前的龍紀威很像,如果沒人管束的話,也許以後你就是第二個龍紀威。」玄鱗搖晃啤酒瓶,悠然自得的翹著二郎腿,說:「可惜你不走運,被親愛的爸爸我監管起來了。」

  葉真立刻抗議:「為什麼你不監管龍紀威?」

  「……」出乎意料,玄鱗竟然有片刻的沉默,「——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半晌他又解釋:「當時我受控於他,而且我一直很喜歡他,他想做的事情,我一概幫他完成,不管是對是錯……心懷仇恨並且為所欲為,這養成了他心狠和偏激的個性。」

 葉真斜眼看玄鱗:「龍紀威才不是這樣呢。」

  「那是因為時間。你不知道吧,當年龍紀威的姐姐……」

  玄鱗頓了頓,彷彿在選擇措辭:「龍紀威的姐姐,死在日本人手上。」

  葉真愣了一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對人類而言是很久以前……從那時開始他學會了報復和殺人,我便幫他殺。他變得越來越冷漠,沒有喜怒,性格麻木,對人命完全不當回事。你知道經常跟他打電話的那個北京的楚叔叔嗎?那人也曾經差點被他殺了……」

  葉真眼睛圓圓的,問:「為什麼?!」

  「順手吧。」

  葉真:「……」

  「不過楚慈是個好人。」玄鱗又評價道。

  葉真一副「大人的世界真骯髒我對這個社會絕望了」的表情。

  玄鱗怒道:「你能不能別擺出一副中二少年的嘴臉!知道神馬是中二少年嗎,就是思想水平永遠停留在中學二年級那年的夏天,又被稱作中二病患者,被爸爸我這樣成熟的大人揍一頓就自然痊癒了……」

  葉真立刻反唇相譏:「當著客人面玩PSP的大人更中二吧!龍紀威的大腿被你壓得很疼啊你知道嗎!」

  「龍紀威的大腿不是一直被你抱著嗎小屁孩?媽咪控什麼的,你就一輩子中二到死吧!」

  父子兩人惡狠狠對視,各自劍拔弩張,就彷彿兩隻鬥敗了的大公雞。

  客廳裡龍紀威的聲音隱約傳來:「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你們可以走了,麻煩你們幫我把門從外邊帶上……」

  國安局的人快要瘋了,聲嘶力竭大叫:「龍處您這是在逼我們跳樓!葉十三!葉十三同學,你出來一下!……」

  葉真嘴角抽搐,突然重重往床上一摔,沮喪道:「為什麼我不是毛慶熙那樣的官二代啊!殺兩個小鬼子還被你們挨個教訓!沒勁透了!」

  玄鱗瞬間掀桌了:「你他媽還不算官二代嗎——!葉十三小同學我警告你!你偉大的爸爸大人我,可是一條真真正正的,如假包換的……」

  客廳裡傳來震耳欲聾的手機聲,打斷了玄鱗熱情洋溢的演說。

  一個工作人員飛快接起電話,嗯嗯啊啊幾下,聲音突然變了。

  「你說什麼,要當面表示什麼,慰問?!……他們已經到哪裡了,樓下?!龍九處長的樓下?!」

  臥室門打開了,玄鱗和葉真父子倆的頭出現在牆角,一個緊貼著另一個,兩人表情都充滿好奇。

  工作人員掛了手機,臉上一副混亂到極點的表情。

  「龍處……龍九處長,」他勉強嚥了口唾沫,說:「日本山地家族派來代表,說要來慰問您的養子葉十三小同學。他們……嗯,他們已經到您樓下了。」

  龍紀威:「……」

  玄鱗:「……」

  客廳一片死寂。

  葉十三小同學咳了一聲,走到玄關去仔細穿好鞋,緊了緊左手臂上的繃帶,回過頭來,淡定道:「叔叔,請問,樓下是哪位姓山地的前來領死?」

  (2)

  前來領死的不姓山地,姓黑澤。

  黑澤穿著深色羊呢大衣,帶著鹿皮手套,手上撐著把黑色的傘。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細微的雪,葉真只穿著一件單衣,抱著手臂走上前,仰頭看了黑澤一會兒,迷茫道:「你不是叫顧川嗎?」

  黑澤微微低著頭,五官嚴峻,眼神銳利,皮膚是均勻的古銅色,五官線條剛硬彷彿刀削。他眉心有著上位者常年威壓所累積的細紋,看上去就給人一種非常冷硬、不怒自威的感覺。

  昏黃的路燈給他半張臉投下陰影,半晌才聽他淡淡的道:「我姓黑澤,山地仁是我表弟。」

  黑澤站得離葉真很近,幾乎一伸手就能碰到少年無辜的臉。

  他手指動了一下,緊接著又垂下去了。

  葉真睜大眼睛,驚奇的說:「所以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恍然大悟,緊接著後退半步,滿臉警戒,眼神裡還有一點微妙,彷彿在可惜:本來以為你雖然是個串串,但是還算好人,沒想到跟他們是一丘之貉啊!唉!

  「……」黑澤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次真的緩緩抬起手,拂去葉真臉頰上一片晶瑩的雪片。

  「作為對手,我要向你表達我的敬佩。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甚至比不上你的一根小手指。直到我二十五六歲的時候,才勉強達到你現在的水準。」

  葉真回過味來了,這不是變著法兒的說自己沒他強嗎?

  黑澤不顧葉真的臉色,緩緩道:「拜歲月所賜,雖然我現在勉強勝你,但是你那可怕的意志和勇氣,可能是我這輩子都難以擁有的……在這一點上我必須對你認輸。」

  他眼睛一瞬不眨的看著葉真,微微欠下身去,行了一個非常克制而恭敬的禮。

  葉真倨傲的站著,用眼角斜視黑澤川。

  他這樣其實非常孩子氣,只有孩子才會用這樣天真而純淨,完全心無雜念,驕傲並且毫不掩飾鋒芒的眼神來看別人。

  「葉真,」黑澤低聲問,「請問你願意和我,進行一場完全公平的比賽嗎?」

  「……」葉真微微睜大眼,雪片落在他長長的眼睫上,閃爍著細碎的微光。

  他似乎聽不懂,呆呆的站在原地。

  黑澤道:「如果你輸了,請從此放過山地家族,你之前所作的一切事情也一筆勾銷。」

  葉真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問:「那如果我贏了呢?」

  黑澤溫和的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兩個國安局的工作人員氣喘吁吁奔下樓,緊張的圍到黑澤身邊,不停來回打量他們兩人。

  「黑——黑澤先生,你們——你們沒事吧?」

  看他們的神色,大概以為葉真會突然暴起大發神威,把黑澤撕成一塊一塊的碎肉。

  黑澤搖搖頭示意那兩人稍安勿躁,又轉向葉真,說:「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先讓山地家族的人回日本,一個月後我們在你當初秒殺東鄉京男的那個地下酒館見。」

  葉真睫毛上的雪片化成了水,看上去眼睫濕濕的,髮梢也濕濕的。

  他只穿著一件襯衣,面容如冰雪雕鑿而成,帶著孩童般茫然的稚氣。

  黑澤脫下大衣想要披在他身上,誰知還沒碰到他,少年突然被驚醒一般,啪的一聲打開了黑澤的手,緊接著轉身跑上了嘍。

  黑澤直起身,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眼神茫然若失。

  不一會兒樓上一扇窗子推開了,葉真半個身體探出窗外,手裡拿著一團灰乎乎的東西,大聲道:「喂!這是你的!」

  黑澤還沒看清那是什麼,就只見他一把將那東西扔下樓。羊毛圍巾在半空鋪展下墜,那是黑澤那天晚上開車送葉真回市區的時候,親手給他圍在脖子上的。

  黑澤伸手把圍巾抓在手裡,上邊彷彿還依稀帶著少年的體溫。他想起那天在萬忠墓前看到的葉真,十幾歲大的孩子,躺在墓碑下蜷成一團,彷彿一隻剛出生就失去族群的可憐巴巴的幼獸,隨時有可能被風雨吞沒,只能戰戰兢兢用柔軟的爪子向路人呼救。如果那天他就知道葉真身份的話,他們兩人之間,會不會發展出另一種不同呢?

  黑澤抓著那圍巾,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了。直到樓上砰的一聲,他抬起頭,才看見葉真已經輕快的關上了窗。

  他抬頭站著,等了很久很久,卻再也沒有看見葉真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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