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試驗
首都機場。
老於帶著一群人在機場等著接玄鱗,每兩個人一組分守機場各個大門,誰知道等了兩小時都不見影子,打電話去國安一問,才驚駭的得知玄鱗已經跑九處去了!
老於破口大罵,緊急帶人回九處,剛進門就看見一幫工作人員抱著頭蹲在門外,龍紀威的一個心腹臉上彷彿開了染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拖著兩道鼻血。
「這都怎麼回事啊?人呢?」
那心腹小心翼翼指了指辦公室緊閉的實木大門。
手下那幫人都哆嗦了一下,老於自己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推門進去。
辦公室是傳統政府機關佈置,紅地毯,實木大桌椅,靠牆一道屏風,兩邊兩排森嚴高大的書櫃。文件筆紙全扔在地上,椅子被打斷了一條腿,玄鱗襯衣袖子捲到手肘上,正靠在桌沿上喘著粗氣。
「龍紀威呢?」
一聽這聲音老於就顫抖了:「老、老龍,才下飛機吧,來喝點水……」
玄鱗一抬頭,好幾米的距離,瞬間就來了個眼對眼,緊接著一把抓起老於的脖子提起來:「——龍紀威呢?!」
老於腳在半空蹬了兩下:「在……在醫院……裡……」
「撒謊!他根本就不在北京!」
玄鱗把老於往地上狠狠一扔,暴怒道:「龍紀威在哪裡?!出了什麼事?!把龍紀威給我找來!給我找來——!」
說到最後他眼珠都有點變色,從黑裡泛出細密的血腥,相當駭人。
老於一把老骨頭差點被摔散架:「老龍你、你冷靜一點,你……」
「他根本就不在北京!下飛機瞬間我就感覺到了!他去了哪裡?!」
緩衝體和主控源之間是有輻射感應的,但是只有在一定的距離之內才能互相作用。玄鱗和龍紀威感情太深厚,知道主控源不見了肯定會發狂,上邊的人就是預料到這一點,才緊急出動大批人馬去機場堵住玄鱗。
老於知道這個任務沒完成,回頭自己一定要吃掛落,笑容不由得苦了下來:「老龍你憑良心說說,我待龍紀威如何?我堂堂一個副局長,這麼多年來活像龍紀威的手下小弟!我會存心害他嗎?我不想活了嗎?」
玄鱗居高臨下看著他,一言不發。
「龍紀威不在北京。」老於從地上爬起來,冷冷的道:「三天前他去培養基地視察,回來的路上失去了聯繫。他的車在高速公路無人區被發現,車身被撞毀,嚴重變形,裡邊只有一具焦黑的屍體,DNA檢測是他的司機。」
「……他被人帶走了。」
雖然話是問句,語氣卻僅僅是陳述。玄鱗平淡過分的聲調讓老於不敢做半點隱瞞,只得點頭道:「信號檢測發射了大半個中國,沒找到龍紀威特有的生物輻射。這是綁架,帶他走的人用特殊技術覆蓋了龍紀威發出的緩衝波,從理論上來說,他們把他隱形了。」
玄鱗沉默半晌,嘶啞道:「是山地仁。」
老於不敢接他的話,低聲道:「我們現在唯一敢確定的是,日本偷走樣本主控源的目的是研究,龍紀威的波動數據和身為樣本的你有著奇異的契合。一個人類和……和你這樣的生物的波長相契,這是自然界裡難得的奇蹟,也是為什麼當年龍紀威能輕易收服你的原因。日本人一定會竭盡所能複製出龍紀威那樣的主控源,用複製品吸引自然界裡還沒被發現的輻射性生物……所以龍紀威一定沒事,他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玄鱗的臉色本有半點緩和,相反有點駭人的兇狠慢慢浮現出來:「所以你把我騙回來?」
老於往後退半步,企圖要溜。
「你怕龍紀威萬一發生不測,日本研究出複製品,然後我會被覆製品的波長所吸引,轉而背叛你們?」
玄鱗一把抓起老於的衣領,瞬間幾乎把可憐的於副局長掐斷氣:「你怕我留在日本,讓你們不好掌控?!你明明知道龍紀威已經被偷運去日本了,卻不讓我救他,把我騙回來?!」
「你們把龍紀威當成什麼?」玄鱗一拳把老於狠狠打翻在地,咆哮道:「你們把龍紀威當成什麼——!」
老於不敢說話,拚命抱頭。
「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早就開始偷偷製作龍紀威的複製品!想做出跟他生物波長一樣、長相外表一樣的複製人,萬一龍紀威壽終正寢,就用複製人來糊弄老子!讓老子繼續給你們賣命!休想!!」玄鱗狂怒的目光從門外九處工作人員身上一個個剜過去,那些人紛紛低下頭,大氣不敢出,「——老子告訴你們,是,龍紀威是人,是人就有壽終正寢的一天,但是如果龍紀威不在了,哪怕你們複製十個八個一模一樣的龍九處長出來,老子也不稀罕!——老子不稀罕!」
玄鱗把老於提起來狠狠一扔,可憐於副局長發出一聲狂叫,凌空飛出大門狠狠砸在人群裡,幾個小夥子慌忙七手八腳扶起他。
玄鱗看都不看一眼,大步流星的衝出大門往外走。老於什麼都顧不得了,劇痛讓他的聲音慌張而虛弱:「老龍你往哪去!別衝動啊!攔住他,快攔住他!」
玄鱗回頭一望,冰冷的視線讓幾個衝上來的小夥子紛紛哆嗦著退了回去。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老子發號施令。」
老於臉色一片青灰,玄鱗看他的目光跟看一盤食物沒有任何區別。
「這世上唯有龍紀威能讓我俯首聽命,你們最好祈禱我把龍紀威完整無缺的救出來。否則……」玄鱗手指在空中頓了頓,挨個從工作人員身上點過去:「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
偌大走廊一片沉寂,真是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
玄鱗冷笑,轉身,毫無留戀離去。
遠隔重洋的另一端,夕陽之下海面平靜,一艘游輪正緩緩向碼頭駛來。
這艘游輪雖然體積小巧,卻通體雪白,黃昏之下燈光璀璨,看上去如同大海上航行的一顆明珠。
光看外表的話,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哪個世家豪門的私家游輪,說不定還能生出些人間愜意處、富貴溫柔鄉之類的感嘆。
誰能想到在那繁華的盛景之下,竟然隱藏著超出想像的兇狠猙獰呢?
「α射線增強……一級體再加兩隻……主控源壓不住了!主控源波動開始紊亂了!」
高高的玻璃牆裡,龍紀威被仰躺束縛在冰冷的金屬手術台上,一條碗口粗的仿龍形人造一級體正緊緊壓在他胸口,全身鱗片微微發光,彷彿正做著無聲的較量。
龍紀威痛得神志不清,拚命掙紮著想仰起頭,但是後腦卻被特殊的支架固定住了,身體劇烈的扭動掙扎使他手腕、腳腕都被金屬束縛器磨出了血痕,血跡乾涸之後,越發斑駁凌亂,觸目驚心。
「主控源壓不住了!」一個研究人員興奮道:「神經藥物加強度疲勞果然能起到主控源波長集中的效果,這樣對我們的一級體實在是太有益了!」
山地仁站在玻璃牆前,倒映裡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看上去無比鎮定。
只有他知道自己隱藏在口袋裡的手攥得多麼緊,甚至連指甲都深深掐進了肉裡。
「如果能再進一步就好了,」另一個研究人員贊同道:「應該多打一針神經藥物,主控源抵抗力崩潰的時候,一級體就能自動複製他獨特的生物波長,再短暫的釋放出去。」
助手低聲問:「山地先生,給主控源再打一針神經劑嗎?」
玻璃牆是隔音隔輻射的,加諸在龍紀威身上的種種折磨,就彷彿無聲而慘烈的啞劇,被隔絕在冰冷的屏幕裡。
山地仁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助理忍不住再次提醒:「山地先生?」
「……打。」
助手送了口氣,示意專業人員拿針筒進試驗室。
「等等,」山地仁突然走過去,一把奪過針筒,啞著聲音道:「我去執行注射。」
「山地先生……?」
眾人面面相覷,卻沒人敢質疑山地仁的決定,只得打開試驗室的防彈玻璃門,讓他拿著針筒走進去。
雖然玻璃是完全透明的,但是試驗室裡跟外邊彷彿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一走進門裡,迎面而來就是龍紀威難以克制的呻吟和喘息,彷彿為空氣帶上了微妙的電流,無時不刻刺激著山地仁的神經。
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身體微微有點發熱。
可能是因為龍紀威吧,他想。
龍紀威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襯衣濕濕掛在身上,額頭上碎髮被汗濕透,眼神恍惚沒有焦點。
山地仁居高臨下看著他,眼神裡深深隱藏著狂熱、傾慕、怨恨和慾望。
「放棄抵抗吧,」他低聲道。
龍紀威沒有反應。
「樣本是唯一的,但是主控源是可以複製的。放棄抵抗讓我們複製出你的波長吧,這樣你就不用承受這種痛苦了,你會很開心,很快樂。」山地仁俯下身,嘴唇幾乎貼在龍紀威耳邊:「只要我有的,我全都給你。」
龍紀威彷彿昏迷過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山地仁手指慢慢在他手臂上撫摸著,冰涼汗濕的肌膚,有著難以想像的光滑和彈性,彷彿只要摸一下就能上癮,讓人情不自禁的,想享受更多。
山地仁深吸一口氣,刻骨的怨恨從骨髓裡爬上來,一點一滴滲透他的心。
緩衝體和主控源,明明只是主人和寵物的關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到這種地步了還不放棄,難道還在等那個樣本來救他?
為什麼這樣好,卻不屬於我。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卻轉眼就投向了別人?
針尖閃爍著冰冷的光,一點點沒入龍紀威手臂的皮膚下。
彷彿毒蛇尖利的牙鑽進身體,龍紀威瞬間彈跳了一下,那掙扎用力之大,彷彿連金屬束縛器都要掙斷。
神經幹擾劑進入血管的剎那間他發出一聲強行壓抑的慘叫,混合著粗重的喘息,斷斷續續且痛苦不堪。那呻吟彷彿一道電流打在人神經末梢上,山地仁瞬間深深吸了口氣,全身肌肉都繃到了極限。
那種難以言喻的殘忍、緊張、難過和愧疚,同時也混合著一點點卑鄙的快感。
「龍紀威,」山地仁喃喃著道,「龍紀威。」
他一把將打空的針劑拔出來遠遠扔開,站在那裡緊緊盯著龍紀威,胸膛劇烈起伏,半晌移不開目光。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玻璃門打開了,助手小跑進來,緊張道:「山地仁先生!必須中止試驗,我們靠岸了!」
「……」山地仁彷彿從混亂的情思裡猛的驚醒,說話聲音沙啞得怕人:「……靠岸了?」
「是的,已經到達目的地!研究所的人在岸上恭候,等著把主控源送到陸地試驗室去繼續進行研究!」
「我知道了。」
山地仁匆匆把頭一撇,大步向玻璃門外走去:「告訴研究所,我會親自去試驗室監視過程。」
助理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仍然畢恭畢敬一欠身,大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