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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二》第120章
第七十三章 光掌

奈何,奈何。

無可奈何。

眾生皆苦。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離別、求不得。

奈何,奈何,須彌芥子,天龍螻蟻,一般無奈。

天地人間,愛恨情仇,總在那無可奈何間,隨緣起落,花開花謝。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   ※   ※

奈何?

奈何橋……

王宗景是真真正正地悚然一驚,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小鼎,只見他也正看了過來,眼中流露出了一絲驚恐。

自古相傳,九幽冥府之下,陰陽分割之界,乃有古橋名曰奈何,下游血河,橫貫陰陽,生離死別過橋而斷,奈何奈何,無可奈何,一步陽世,一步陰間,都在這奈何橋上。

難道,此處竟是傳說中的幽冥地府,九幽黃泉?

王宗景與小鼎的臉色都變的極難看,兩人怔怔的看著這塊古碑,良久之後,才聽小鼎忽然澀聲道:「王大哥哥,咱們該不會是死了吧?」

王宗景眼角一跳,剛想叫他不要胡說,只是話到嘴邊,卻一時啞然說不出聲來,眼前這一幕是在是太過詭譎,即使以他的心志此刻也有點承受不住。

小鼎沒有等來王宗景的回答,片刻之後慢慢低下頭去,靠著這塊石碑緩緩的坐在地上,頭低垂著,過來一會之後,王宗景只見小鼎肩膀慢慢抖動,雙手抱膝,竟是傳來低低的哽咽聲,王宗景吃了一驚,連忙走了過去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扶著小鼎,低聲道:「小鼎,怎麼了?」

小鼎抬起頭來,只見一張小臉上,此刻已是淚流滿面。

王宗景愕然,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小鼎哽咽幾聲,竟是帶著幾分哭聲道:「王大哥,我想我爹還有我娘親了,以後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王宗景心中一酸,卻是莫名的想起了早逝的雙親,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柔聲道:「小鼎,咱們應該還沒死,你會再見到你爹娘的。」

小鼎臉色哀慟之色不減,像是一路上驚險無比經歷生死關頭的壓力,終於在這一刻集中爆發了出來,這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終於大聲哭泣了起來、

「我不想死,我想和我爹娘在一起,在一起一輩子啊……」他雙手抓緊了雙膝,身子因為激動哭泣啊微微顫抖著,滿臉的淚水顧不上擦拭,只是哽嚥著說道。

「我知道我不乖,我幹了好多壞事。我往爹做好的湯裡丟石頭,我往娘喜歡的白衣上潑墨汁,我說過文姨看著瘦其實全身都是肉,我說過鬼故事嚇的小萱哇哇大哭,我撕過幾位師伯的書,在他們屋裡放過火,撒過尿,我還搶過大黃的肉骨頭,啃完了肉把骨頭扔到山下不給它吃……」

王宗景蹲在一旁,這一路聽下來,從最初的低聲安慰漸漸聽的臉都黑了,看著小鼎哭的滔滔不絶,一樁樁一件件小孩子家的調皮搗蛋的事如流水一般倒了出來,直聽的他目瞪口呆,甚至就連此刻置身陰間的那絲恐俱都聽沒了,心想這小傢伙是不是從一出生就開始幹壞事了啊,種種所謂真是匪夷所思,對比起來覺得自己被許多人稱為頑劣的童年實在是老實巴交的不行了。

那邊說的淚流滿面痛悔小小人生,這裡聽的苦笑無語,過了好長一會功夫,小鼎終於止住了哭聲,但兩隻眼睛已然有些紅腫,吸吸鼻子,他乾脆拿著王宗景的袖子在臉上一抹,擦去滿臉淚痕,長出一口氣,轉頭看向王宗景。

王宗景看著他,乾笑一聲,道:「哭完了?」

小鼎點了點道:「哭完了。」

王宗景翻了個白眼,道:「還怕不?」

小鼎站起身,道:「不怕了。」隨後抬起頭看了看周圍,血河滔滔黑暗無邊,他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縮縮了頭,道:「呃,還有一點點害怕……」

王宗景苦笑搖頭,也是站了起來,經過這一番鬧騰,兩人倒是將心情好好收拾一番,雖然仍是身在這奈何橋上,但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可以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只是周圍的黑暗是在太深太暗,兩人都只能看到附近數十丈內的光景,就這點距離連這座奈何橋都不看到盡頭,無論前後都是一樣,似乎這座古橋從黑暗中來,往黑暗中去,沉默地佇立在這滔滔血河上。

王宗景沉吟了一會,還是決定要帶著小鼎向前走一段路查看一下,反正眼下這種情況生死由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轉頭說與小鼎聽,小鼎倒也是痛痛快快的答應了,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站在橋上的古碑旁,向前後各看了一眼,王宗景也分不清到底哪裡才是該走的方向,乾脆心一橫拉著小鼎往前方走去,至於說兩人分開分別走一個方向的想法,王宗景卻是根本想也沒想。

想起走了一下段路後,王宗景正凝神屏息向前方那邊黑暗深處觀望時,忽然聽到身邊的小鼎帶了幾分期期艾艾,低聲道:「王大哥,有件事我想求你一下。」

王宗景也沒回頭,道:「什麼事啊?」

小鼎抬頭向他看了一眼,道:「我剛才哭的時候,跟你說的那麼多事,咱們能得救回去了,你可要幫我保守秘密,不能跟其他人講。」

王宗景站住腳步,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小鼎一眼,小鼎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圓圓的腦袋,笑道:「那裡面有好多事情,他們都不知道是我幹的呢,你可千萬不能說啊,不然我就要被我娘把我屁股打爛了。」說到此處,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臉色一肅,臉色帶了幾分鄭重,對王宗景鄭重其事的說道:「對了,特別是我剛才說敏姨看著瘦其實全身都是肉的話,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不然會死人的!」

王宗景嚇了一跳,奇道:「文敏前輩看著平日裡脾氣很好的,怎麼會這樣?」

小鼎一擺手,卻是滿不在乎的向前走去,同時道:「不是擔心文姨啦。」

王宗景跟在他身後,不解道:「那你擔心什麼?」

小鼎乾笑一聲,壓低聲音,輕聲道:「因為我以前有好幾次拍文姨的馬屁,都說過文姨和我娘一樣漂亮,萬一這話被我娘聽到……」

「嗯……」

王宗景轉過頭,再也不看小鼎的臉了。

※   ※   ※

不知道傳說之中,九幽冥府是不是永恆的黑暗,但是眼下二人所在的地方,天空裡直到現在都一直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而王宗景和小鼎也發現,這周圍唯一的亮光,其實便是從腳下奈何橋上散發出的微弱光芒,不遠不近,恰好照亮了周圍數十丈方圓的地方。

腳步輕輕,踩踏在這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的古橋上,周圍依舊是一片寂靜,只有腳下血河滔滔,在那一片血腥氣中,隱隱傳來血水激盪的嘩嘩聲。

忽然就在這時,從他們前方的那片深沉黑暗裡,竟然傳來了一陣悠揚悅耳的歌聲,那聲音清脆如黃鸝,唱的卻是俗世人間歡快喜悅的鄉村小曲兒。

春光媚,野草青,小塘竹邊笑嘻嘻。

牛戲水,燕雙飛,郎牽奴手著蓑衣。

咿呀哦呀咿哦……

歌聲前半隻是寥寥幾句,便彷彿唱出了人間鄉野裡的一派春色明媚,讓人心生嚮往,只是隨後的和聲輕盈,一開始還是歡快,但慢慢的歌聲卻是低沉了下來,漸漸多了幾分苦澀之意,如晴空萬里忽來風雨,漸趨陰沉,到了最後已然全是悲苦之意,令人聞之心酸。

王宗景與小鼎對望一眼,都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之色,想不到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放聲歌唱,只是歌聲開始也還罷了,後頭卻是婉轉傷懷,只怕也不是個好運氣的。王宗景遲疑了一下,還是帶著小鼎往前走去,不管怎樣,去看看就是了。

隨著他倆的腳步緩緩前行,那歌聲也漸漸地落下去,不過並沒有斷絶,仍然還能聽見,只是唱到後來,卻翻來覆去只是用那好聽的聲音輕吟和聲,似乎歌者也已經陷入了某種回憶中,輕吟淺唱著,在歌聲中回顧過往。

如此又走了小半盞茶時間,王宗景只覺得腳下的橋面似乎已經下降了許多,似乎應該馬上就要落到地面上去了。而這時周圍遠處雖然還是一片黑暗,但與之前在奈何橋上不同,真真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周圍的氣溫似乎也寒冷了許多。

忽地,原本迴蕩在耳邊的歌聲突然斷絶,再無聲息,王宗景與小鼎本來都是仔細聽著歌聲向前走去,一時都是愕然止步,隨後變聽到前方猛地傳來一陣刺耳的「嘖嘖嘖」笑聲,笑聲尖利,如鐵石磨刀,同時又有輕聲鬼笑,在前頭流連迴蕩。

一道若隱若現的淡淡石紋,繁雜南明,隱見有刀槍劍痕,在兩人前面不遠處的橋面上出現。再往前走,便是出了奈何橋外的世界,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土地,毫無草木跡象,只有亂石遍地。王景宗看著地下石紋,不過是寬一尺的古舊紋路,將橋面與這片灰色大地隔開,心中正遲疑是否要踏出橋面時,忽然旁邊的小鼎驚咦了一聲,卻是指著前方某處,低聲道:「王大哥,快看,那邊有人……還是鬼?」

王宗景忽然抬頭,像小鼎所指方向看去,之間黑幕重重,漸次退開,到了這奈何橋旁邊,倒似乎眼前世界閒的稍微明亮了些。雖然仍是陰暗,但所見範圍大了許多。很快的便看到側前方約莫三十丈外,一處亂石堆上坐著一位少女,望之不過十五六歲,白衣黑髮,只是臉色蒼白,不見血色,肌膚便如透明一般,如冰似玉。

而在這美麗少女身邊,卻有鬼影彤彤,五六個青面獠牙的身影正將她團團圍在正中,仔細看去,這些身影面孔猙獰,面色青紫,頭頂生有一角。半身赤裸,發出的正是之前他們聽到的那種古怪而刺耳的嘖嘖陰笑聲。

那少女似極害怕,縮成一團不停發抖,連看也不敢看旁邊這些鬼怪一眼,而周圍那些鬼怪看著她的模樣更是得意,圍在她的身邊不停伸手欺辱她。甚至開始動手撕扯她的衣服。

奈何橋上,小鼎早就看的呆了,愕然道:「王大哥,那些是什麼東西?」

王宗景皺眉苦思了一會,不太有把握地道:「如果咱們真的在陰間的話,這些東西可能就是一種召喚‘魔羅身鬼’的鬼怪,我記得小時候看過一些雜書,上面有些相似的說法」

小鼎茫然念了一遍:「魔羅身鬼,這又是什麼?不過王大哥,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王宗景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做才好,正猶豫間,那邊害怕畏懼的白衣少女卻在群鬼圍攻間隙看到這裡站著兩個人,登時便看到救星一般,喊了起來:「救命,救命呀?」

王景宗與小鼎都是一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五六隻魔羅身鬼確是齊齊轉身看來,目光落在王景宗與小鼎身上時,他們瞬間面上掠過狂喜之色,大呼道:「活人!」

喊聲未落,這些魔羅身鬼已然拋下那白衣少女,一起向王景宗與小鼎這邊衝了過來,似乎在這些鬼怪眼中,王景宗與小鼎這兩個活人,倒比那白衣少女有吸引力得多。

眼看這些鬼怪凶神惡煞地衝來,王景宗與小鼎都白了臉色,更不敢遲疑,調頭就向奈何橋上跑去。

開玩笑,這些搞不好就是真的陰間厲鬼,他們兩個人不過都是道行粗淺的小人物,哪裡能鬥得過,只是這些魔羅身鬼個個身軀高大,三十丈遠的距離轉眼間便能衝到跟前,而這時王景宗與小鼎也不過才跑出一小段距離。衝在最前頭也同時是最強壯的一隻魔羅身鬼獰笑著當先跨過那條石紋,踏到奈何橋上。

王景宗與小鼎都是心中震駭無計可施時,猛然聽到身後一聲慘嘶,兩人一震,回頭看去,只見其他所有的魔羅身鬼都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在奈何橋下排成一排,目瞪口呆的看著橋上,最先衝到橋上的那只魔羅身鬼,此刻忽然像是窒息一般,雙手猛地扼住喉嚨,身子頽然倒地,扭動不停,隨後一股無形的力量湧來,這只摩羅身鬼竟被憑空托起,然後緩緩向奈何橋的旁邊移了過去。

奈何橋下,忽然所有的魔羅身鬼都嘶吼起來。個個面露懼色驚容,而那個被抓住的魔羅身鬼更像是見到什麼最恐懼的事情一樣,發了瘋似的狂吼起來,整個身軀拚命扭動掙扎著。然而那般無形的力量顯然遠遠超過了魔羅身鬼,即使他再如何掙扎也無濟於事,一樣慢慢背移動到奈何橋外,下方就是那條緩緩流淌的滔滔血河。

忽然,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間消失,在那只魔羅身鬼淒厲無比的叫聲,他的身軀猛然掉落,直入那條血河之中,無論是奈何橋上的王宗景、小鼎,還是橋下的諸多魔羅身鬼,都一起跑到欄杆河邊,向下方看去,赫然只見,當那只魔羅身鬼落到血河之中時,原本平靜的血河突然一顫,瞬間翻騰起來,無數尖利鬼嘯之聲鋪天蓋地地傳來,片刻間從那血水之中竄出無數猙獰可怖的蟲蛇,一下子將拚命掙扎吼叫的魔羅身鬼淹沒伴隨著無窮無盡可怕淒厲的吼叫聲還有各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那只魔羅身鬼轉眼便沉入血水中,不復再見。

很快的,那些血水中的蛇蟲也潛入水下,消失了蹤跡,血河之上再度恢復了平靜,鮮紅的河水緩緩而流,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目睹這可怖一幕的王宗景和小鼎都是臉色發白,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而奈何橋下剩下的幾隻魔羅身鬼顯然也是受驚不小,不約而同的齊齊後退幾步,遠離了這座看起來古舊滄桑的橋,眼中儘是畏懼之色。

「啪嗒!」

一聲輕響,忽然從身後諸鬼身後遠處傳來,引得諸魔羅身鬼和王宗景小鼎一起看去,只見乃是之前被諸鬼暫時忘記的那個白衣少女起身想要逃走,卻不小心踩到了一塊圓石摔倒在地,這些魔羅身鬼回頭看看這座奈何橋,雖然對王宗景二人仍有貪婪之色,但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接近奈何橋,於是呼嘯一聲追那白衣少女了。

看到這些鬼怪對這奈何橋畏之如虎,王宗景和小鼎在最初的驚訝過後,都忍不住鬆了口氣。既然暫時不用害怕這些陰間惡鬼,兩人便緩緩走了回來,只是很快二人便皺起眉頭,那白衣少女雖然身份未明,兩人也看不出她是人是鬼,但顯然面對這身高體壯的魔羅身鬼,白衣少女幾乎無還手之力,沒跑多遠便被諸鬼追上,然後輕而易舉的被推倒在地,打罵欺辱,甚至還有腳踢撕扯的,做的比剛才還過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剛才那只魔羅身鬼死在血河中的刺激,這些剩下的魔羅身鬼對這白衣少女更加殘忍起來。

未幾,在王宗景和小鼎的注視下,那白衣少女在痛苦的哀告聲中,已經被諸鬼欺負的奄奄一息,衣衫不整,身上多處帶了傷口,只是不見多少鮮血流出。

小鼎站在奈何橋上,直看的義憤填膺,忍不住跳腳大罵起來,無奈那些魔羅身鬼最多只是回頭向這裡瞄上一眼,見他仍是站在橋上,便不再理會了,小鼎心中急切,忍不住拉住王宗景的手臂:「王大哥,那姐姐看起來好可憐,我們救救她好不好?」

王宗景皺眉,心中犯難,心想自己道行太低,肯定不是那些鬼怪的對手啊,怎麼救人?正躊躇間,他忽然看到面前那條奈何橋的石紋,猛然心中一動,卻是得了一個主意。

當下他叫小鼎向後站了點自己看了看周圍,確實並沒有隱匿於測的鬼怪後,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腳到石紋之外,入腳處,那片灰色的土地上除了有些骯髒的灰土,倒並沒有什麼異樣,王宗景鬆了口氣,目光緊緊盯著前方那些魔羅身鬼,忽然雙腳一合,身子已站在奈何橋石紋之外,隨後大聲的向前方喊道:「喂,我出來了,你們敢來抓我嗎?」

一隻魔羅身鬼回頭看了一眼,忽然全身一震,隨後齜起獠牙,嗷嗷吼叫著便向王宗景處撲來,旁邊諸鬼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怔,隨後也是相繼做出一樣的動作,紛紛撲來,倒似乎像是只要沒有奈何橋和血河的威脅,王宗景這活人的氣息滋味,對他們淶說便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王宗景眼角微微一跳,卻沒有立刻跳回奈何橋上,而是站在原地不動,目光隨後向諸鬼的身後看了一眼,只見那白衣少女艱難的爬起,茫然四顧,隨後目光落到前邊諸鬼向王宗景此處撲來的那一幕上,她的臉色變了變,不知為何沒有馬上逃走,反而勉強站起身子,踉踉蹌蹌的竟然向奈何橋這邊跑來了。

王宗景和小鼎都是大驚,小鼎更是直接喊了出來:「姐姐,姐姐,你向其他地方跑啊,這裡有鬼怪在啊!」

誰知道那白衣少女是聽不見還是無視小鼎的叫喚,充耳不聞,仍是跟在魔羅身鬼背後向奈何橋跑來,轉眼之間,王宗景看著諸鬼速度極快,已然追到奈何橋邊了,不敢再撐下去,身子一扭,便向奈何橋上跳去。

幾個魔羅身鬼一起大叫,撲到奈何橋下,卻是撲了一個空,頓時個個抬起頭來,憤怒萬分的盯著橋上的王宗景,倒好像王宗景不給他們吃才是罪該萬死的模樣。

對於這種態度王宗景自然是嗤之以鼻,絲毫不放在眼裡,反而更關注諸鬼身後的白衣少女,只是那白衣少女雖然還在勉力前行,但在她與奈何橋間,此刻還站著四隻身高馬大的魔羅身鬼,這些鬼怪轉身看到白衣少女跑來,紛紛獰笑出聲,一起又圍了上去,在離奈何橋一丈的地方將他堵了下來,其中一隻惡鬼一拳打在她的腹上,頓時便將那白衣少女打的淒婉低鳴,整個人癱軟在地,諸鬼圍上,紛紛對她拳打腳踢起來,看來是拿白衣少女出氣。

此情此景,惡鬼作惡欺凌幼小,真是令人髮指,但王宗景與小鼎站在奈何橋上,此刻卻都有一種無可奈何之感,畢竟那些魔羅身鬼此刻距離奈何橋是在不算太遠,王宗景若是冒險出去故技重施,只怕一不小心便會被這些惡鬼圍住。

然而此刻只聽見白衣少女在諸鬼欺凌之下痛苦呻吟聲聲不絶於耳,嬌媚臉上滿是痛楚之意,場面悽楚不堪,王宗景咬了咬牙,正猶豫著是否冒險踏出去以身作餌時,忽然只見小鼎跑上前來,手掌一翻,「放屁漏斗」已是抓在手間,一溜煙跑到那緊貼奈何橋的石紋處,對著丈於外的那些魔羅身鬼,便是用力一擠。

紅色汁液噴射而出,划過半空,在王宗景的注視下,竟然真的射了一丈多遠,灑落在那些青面獠牙的魔羅身鬼的身上。

這東西,難道對妖魔鬼怪也有用處嗎?

王宗景有些不敢相信,但心底裡說實話卻是頗為盼望真是如此,連忙定眼看去,只見那幾隻魔羅身鬼被這鮮紅的的辣椒水潑了一身之後,都是一呆,看起來個個鬼頭鬼腦都有些茫然,但顯然辣椒水的功效在這些鬼怪身上大為減弱,但王宗景就沒看到一隻魔羅身鬼像陽間那些人一樣瞬間倒地不起的。

不過過了片刻,這些魔羅身鬼似乎突然大為惱怒起來,一個個咆哮怒吼,不停的在身上抓撓著,看來對身上這些鮮紅的汁液極為惱火,居然都再度拋下了那個白衣少女,紛紛向小鼎這裡衝來,王宗景又驚又喜,趕忙跑過去一拉小鼎便向後退去,免得站的太靠前了,一不小心被這些鬼怪拉出奈何橋就糟糕了。

四隻魔羅身鬼撲到奈何橋下,終究還是畏懼這古橋血河之威,不敢上前,然而都聚在橋下大聲吼叫,看樣子恨不得將橋上兩人生吞活剝了,就在這時候,原本倒地不起的白衣少女居然又踉踉蹌蹌的爬了起來,看來似乎將倒欲倒,但還是向前跑來。王宗景和小鼎都是有些無語了,心想這四隻魔羅身鬼堵在橋下,你卻非要往這邊跑,不管是人是鬼,不就是個缺心眼嗎?

丈餘地轉眼即過,那白衣少女已經跑到了四隻魔羅身鬼的背後,其中一隻魔羅身鬼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頭看來,張口大吼一聲,正要出手再度打她,忽然只見那白衣少女猛然撲地,手向前伸,卻是在兩隻魔羅身鬼的間隙中,一巴掌放在了那石紋之上。

那只魔羅身鬼的拳頭轉瞬既至,打在了她的後背上,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出聲,反而是那魔羅身鬼忽然大吼一聲,全身大震,其他三隻鬼怪大吃一驚,一起跳開。

只見這只魔羅身鬼忽然雙手扼住喉嚨,面容扭曲,身子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臂扼住喉嚨,就這樣生生抓了起來,場面與之前那個落到血河之中的魔羅身鬼簡直一模一樣,其他三隻鬼怪都嚇得大叫,面上儘是驚恐之色,紛紛調頭跑去,半點也不敢在這奈何橋附近停留了。

被拎在半空的那只魔羅身鬼此刻恐懼異常,全身扭動,拚命掙扎,然而與之前那只倒霉鬼一樣,他的掙扎完全無濟於事,相同的一幕再度發生,他被拎到了奈何橋外,然後在慘叫聲中直接丟進了血河,片刻之間,血河翻湧血水激盪,那些詭異莫測的可怖蛇蟲再度出現,轉眼又將這只魔羅身鬼吞沒了。

尖利的慘叫聲緩緩平息下來,周圍漸漸回覆了平靜,王宗景與小鼎對望一眼,目光隨機落到了還匍匐在奈何橋下手按石紋的白衣少女身上。

這女子看著也頗為詭異,來歷身份俱是不明,此刻在他二人的注視下,白衣少女趴在地上喘息了一會,稍微恢復了一下體力後,這才慢慢爬了起來,抬起頭,看向站在奈何橋上不遠處的兩人。

王宗景目光與那女子接觸時,忽然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剛才離得遠了,只是覺得白衣女子臉色過於蒼白,此刻不過相距數尺,他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這白衣少女臉上的肌膚竟是真的猶如透明一般,詭異如冰,陰氣森森,完全不似正常俗世之人,只怕似鬼多過像人,但看她早已接觸了奈何橋那道奇異的石紋多時,卻不像那幾個魔羅身鬼一般受到攻擊,反而若無其事的慢慢爬了起來。

站在王宗景身邊的小鼎看樣子有些害怕,躲在王宗景身後,慢慢探出了腦袋,倒是全無剛才救人時的勇敢模樣,不過那白衣少女目光落在小鼎身上時,卻像是知道這小男孩剛才救了自己,對著他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

笑容一出,少女身上的那股陰寒之氣頓時溫和了許多,小鼎怔了一下,倒是畏懼之心稍去,慢慢走了出來,王宗景看了一眼這白衣少女,道:「姑娘,你是誰?另外,你知道此處是哪裡嗎?」

那白衣少女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之色,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啊?」

王宗景與小鼎面面相覷,難不成這還是個糊塗鬼?

※   ※   ※

一時之間,王宗景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好了,倒是一旁的小鼎看著這白衣少女漸漸順眼起來,慢慢走近了她,白衣少女的目光隨著小鼎移動,卻也絲毫沒有對小鼎不利的模樣,王宗景在一旁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也就沒有阻擋。

小鼎慢慢走到了白衣少女身邊,圓圓的腦袋搖晃了一下,那少女看在眼中,遲疑了片刻,忽然也學著小鼎的樣子搖了搖頭,小鼎頓時被她這簡單的動作惹得發笑,便笑道:「姐姐,我叫小鼎,那邊的王大哥叫王宗景,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那白衣少女欲言又止,面上再度露出茫然之色,緩緩搖頭道:「不知道,不記得了。」

小鼎抓了抓腦袋,一時無語,不過看著那少女模樣,他倒是徹底沒了害怕的心思,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她說起話來,王宗景在一旁聽的直皺眉頭,那少女的十句話裡倒是有七八句都是迷糊不清的,看來是個徹底忘卻前世的人,只是小鼎居然跟她也頗談得來,笑嘻嘻的站在一起談天說地,姐姐,姐姐的叫著,很快竟也混的熟了,而且看那少女對小鼎的神情間,似也多了幾分喜愛。

王宗景苦笑著搖頭,心想這是人是鬼還沒弄清楚呢,但此刻看他們說的還行,便也不願去打斷他們,正想仔細檢查一下周圍,看看能否找到一條回去的路時,忽然只覺得腳下一抖,到似乎這奈何橋震動了一下。

他吃了一驚,但隨後奈何橋又沒了動靜,正當他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腳下卻又猛地一震,這一次奈何橋傳來的震動更加明顯,同時從遠方傳來了一聲如雷鳴般的怒吼。

聲勢如巨濤,隆隆而來,挾帶著呼嘯勁吹的陰風無數,這一片黑暗天幕之下,忽然鬼哭之聲大作,如萬鬼嚎哭,陰森瘮人,直令人心驚肉跳,奈何橋上三人一起變色,王宗景目視遠方,只見原本安靜的土地上忽然間鬼影瞳瞳,竟是多了無數身影,望之怕是有成千上萬個鬼怪,奇形怪狀種類無數,多是猙獰面目的惡狀,其中更有漂浮在半空中,整個身子都是半透明的陰靈也呼嘯而來。

而在萬鬼身後,在那一片深處的黑暗處,一個巨大無比的高大身軀,看上去比其他陰靈惡鬼們大上百倍,似融於這片最深處的黑暗中,正緩緩走來,每走一步都跨出百丈多遠,每一步踏在大地上,都使茫茫大地霍然震動,適才奈何橋震動之因,想必就是因此而來。

那鬼影未至而威勢已到,王宗景和小鼎都只覺得陰風撲面,幾乎站不住腳。

濃濃陰雲濃霧中,群鬼狂嘯,高空黑雲裡,緩緩露出兩隻巨大而閃爍著無情光芒的眼眸,冷冷掃過那地面上的奈何橋,卻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只是稍微一頓之後,便繼續向這裡走來,圍繞在這個可怕陰間鬼王身邊的所有陰靈鬼怪,同時都呼嘯而起,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瘋狂的向奈何橋這邊飛來。

王宗景和小鼎相顧失色,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絶望之色,這樣的敵人實在是太過強大,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應付的,而相比於他們兩人,那白衣少女不知是迷糊還是什麼原因,神情看起來倒是鎮定很多,只是這個時候她眼角餘光忽然一凝,卻是看見王宗景手中兀自拿著的蒼白骨劍,頓時在她臉色掠過一絲驚異之色。

眼看那無數鬼怪還有那可怕的巨大鬼王就要衝到奈何橋前,王宗景和小鼎已然閉上雙眼,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那隻鬼王的巨大雙眼猛然抬起,向天際上看去,隨即那白衣少女也若有所覺,面上再度掠過一絲驚容,同樣抬頭向天空望去。

原本永遠都是陰雲積聚灰暗的冥間天幕上,突然所以的陰雲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迅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灰暗漩渦,片刻之後,一聲巨響如天崩地裂,一縷金光首先從漩渦深處射了出來。

那光芒璀璨耀眼,正如旭日當空一般,呈現出一種燦爛無比的耀眼透金之色,隨後,無數道相同的金色光芒從天際破雲而出,照射而下,如同烈日忽至,天地變色。

一隻金色的巨大手掌,緩緩從雲層中伸了出來,遠遠望去,那手掌紋理縱橫,看上去似有幾分紊亂,但金色光輝從這巨掌中緩緩而出,卻將之襯托的光芒萬丈,輝煌無比,天穹之上,那個巨大的陰雲漩渦仍在急速旋轉著,但是從頭到尾整個漩渦,都已經被這個耀眼之極的金色巨掌生生染成了金色,哪怕是在漩渦之外,那些滾滾飄蕩的原本灰暗的陰雲,此刻也被沾染上了奇異的金光,如被綉上了金邊一樣。

這巨大手掌一旦出現,便直接像奈何橋上落了下來,遠處身軀巨大鬼王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看到這一幕,似乎那鬼王頓時憤怒了起來,對著天幕猛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吼聲聲波所及,大片陰靈鬼怪紛紛倒下,凶威赫赫,直令人心驚肉跳。

但是那巨大金色手掌顯然對這巨大鬼王絲毫沒有在意的意思,半分停頓也沒有,仍是一直落下,金光溫暖而燦爛,照亮了一整片天地,也落在了奈何橋外擁擠不堪大片大片的惡鬼隊伍身上。

只聽「噗噗噗噗」之聲瞬間想起,只片刻間無數陰靈惡鬼被這金色光輝照到後,連嘶吼喊叫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便化為幽冥陰土隨風逝去。光輝之外,所有的幽冥惡鬼都嚇的尖嘯亂飛,不顧一切的遠離那金色光芒。

這是王宗景和小鼎自然早就發現不對,睜眼看去,只覺得狂風撲面而來,這一隻巨掌緩緩落在奈何橋上,微微一頓,五指抓起,就將兩人抓住手中,兩人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後便暈了過去,而那只金色手掌也一刻不停,直接向那天空中那個巨大的漩渦深處升去。

奈何橋上,在那金色巨掌出現之後,那白衣少女的臉色一連數變,但與那些鬼怪不同,金色光輝雖然也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她的臉色也有些扭動難看,卻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其他異狀,此刻只見王宗景和小鼎被那金色巨掌救起,眼看就要飛走,白衣少女眼中像是轉過了無數道複雜眼神,最後,她身子還是沒有動作,怔怔的站在原地,望著那巨大手掌越升越高,離她越來越遠。

金色手掌越升越高,速度也越來越快,揮灑在這陰間的金色光芒也逐漸暗淡下去,那些飛竄的陰靈惡鬼像是恢復了元氣,鬼哭狼嚎的蜂擁過來,而那個一直隱匿在陰雲背後,在金色手掌出現之後就再也沒有向前踏出一步的巨大鬼王,此刻再度向天空發出了一聲可怕的吼叫,充滿了憤怒與憎恨。

轉眼之間,金色手掌便從那天幕上的巨大漩渦中縮了回去,帶著王宗景與小鼎離開了這片詭異的地方,金光消失,風平雲靜,一切又恢復了原樣,這個世界也再度恢復了陰森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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