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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二》第116章
第六十九章 賭命

通天峰,雲海之上。

曾書書與宋大仁一步踏出,抓住站在最前方管皋的手臂,厲聲道:”你再說一遍!異境理由怎麼會有那等可怕妖獸?”

管皋臉色一百,只覺著手臂上像是瞬間被套上了一個鐵箍,那股力道幾乎像是要輕而易舉地扭斷他的臂膀,他心中一震,不敢怠慢,連忙鎮定心神,道:“回稟宋長老,笛子所言句句屬實,異境裡原本一片晴朗,並無鳥獸,誰知頃刻間不知為何突然烏雲蔽日,天色全暗,狂風暴雨中,有無數猙惡妖獸出現,肆意捕殺周圍眾人……”

說到此處,站在一旁的曾書書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截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逃出來的?”

管皋滯了一下,神色間有些不太自然,但是還是答道:“我等都在異境出口的附近,異變發生後,出口附近也有妖獸出現,攻擊我們,因此還死了兩位師弟,我們看妖獸強大,不可力敵,便趕快從出口跑出來了。”

曾書書面色楞了一下,但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轉過頭與宋大仁對視一眼,宋大仁的臉色也不甚好看,管皋等人的話語雖然沒說的太明白,但宋曾二人都是轉眼間便想到這些在青雲試眾多弟子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人物為什麼會這麼正好守在異境出口的邊上,若不是為了蕭逸才之前那番話,青木令越多越好的規矩,還能是為了什麼?

只是此刻他們二人心裡雖然不算舒服,卻也明白眼下不是責罵管皋風恆這些人的時候,曾書書緊皺著眉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你們也受了驚嚇,先去一旁歇息吧。”

大發了管皋等一眾人,曾書書驅散身邊弟子,面色凝重,對宋大仁低聲道:“師兄,此事有些不妙。”

宋大仁如何不知其中干係,臉色早已變得難看至極,此刻哼了一聲,道:“曾師弟,你說怎麼辦才好?”

曾書書一咬牙,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救出異境裡的眾多青雲試弟子才行,這樣,我帶人進入異境,你速去後山禁地幻月洞府之外,請蕭師兄速速查驗,這異境之中到底出了什麼事?”

宋大仁一想,此刻也只能如此了,當下重重點頭,正想對他交代兩句小心的話,忽然身旁靠近異境之門那片黑色裂縫處的人群裡,又傳來一陣驚呼喊叫聲,兩人都是一驚,連忙轉過頭去,只聽有人驚慌大喊:“不好,看那異境之門,好像正在閉合起來了。”

曾書書,宋大仁都是臉色大變,飛掠而至,果然望見原本就狹長的異境之門,不斷扭曲著,緩慢縮小,並且速度頗快,轉眼之間,眼看著那一條寬度便已經無法再容人進去了。

曾書書跺腳長嘆,隨即猛轉身,對宋大仁道:“糟了,此門一關,只怕異境之中情勢更加危急,我跟你一起去後山找掌教師兄吧!”

宋大仁此刻也是心急如焚,連連點頭,答應一聲便向後山掠去,曾書書跟在他的身後,飛出好遠才忽然想起剛才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張小凡來,只是倉促間回頭望瞭望那片人群,卻看不到哪個平凡的身影此刻到哪去了。

淒厲的風雨中,此刻仍然深陷在異境危局裡的王宗景還在苦苦掙扎,雖然他此刻所在的地方距離小鼎匍匐的洞口不過數丈之遠,然而這短短的距離此刻看上去卻像是天涯一般漫長而遙遠。

他已陷入絶境。

此刻的他用盡了身體裡的每一分力氣。在這只已經陷入狂怒的妖獸身腹下竭力躲避著妖獸的攻擊,然而這只妖獸的身軀雖然龐大如小山,但動作卻並不遲鈍,以王宗景這等身體素質也早被他一腳踩扁了。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王宗景根本不敢趁躲避的空隙衝出妖獸的腹下,要知道若是在空地上奔跑,失去了妖獸自己身軀的掩護,這只可怖的妖獸絶對能輕輕鬆鬆一腳就踩死他。只是如此這般勉力支撐,耗費體力巨大,在一旁小鼎驚慌擔憂的注視下,王宗景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最重要的是,他在妖獸腹下躲避妖獸攻擊踩踏,苦苦掙扎了這麼久,卻仍是想不到一個逃命的好辦法,這才是讓他最絶望的。

妖獸巨大的頭顱上,雙目圓睜,長大了的嘴巴里不時發出狂怒的吼叫,目光一直頂著自己的身下,哪個在它看來身軀弱小的敵人是如此的太嚴和糾纏不清,一直藏身在他雙腳之間目光難及之處,拚命躲閃著它每一次的踩踏和利爪抓撓,泥水飛濺裡,令這種所向無敵的妖獸感到了一絲唄侮辱般的挑釁,動作也越來越瘋狂快速,相應的,王宗景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

就在這危機關頭,不遠處的那個山洞口,一個更小的身影忽然跳了出來,也沒敢跑離山洞口多遠,就站在洞口之外兩尺的地上,小鼎確實鼓足了勇氣,強忍著心中的害怕,對著在黑夜裡無比可怕的巨大妖獸,大聲叫道:“喂,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你來吃我啊!”

這仍帶著幾分稚嫩的呼喊聲響徹在這片風雨聲中,讓正在激烈追逐的巨大妖獸與王宗景都怔了一下,“呼”的一聲,遠遠的高處,巨大的頭顱帶著風聲雨水霍然地轉了過來,猙獰的目光一子盯在了哪個矮小的身軀上。王宗景一個倒滑,在地上跌出了數尺,抬起頭圓睜雙眼大吼道:“小鼎,快回去!”

小鼎臉色蒼白,但不知為何竟然仍是站在洞口,風大雨急,他小小的身子似乎瞬間被打得有些搖晃,但是他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妖獸仰天怒吼一聲,捨棄了王宗景,轉身想哪個小小的身軀大步撲去。王宗景在風雨中看著這一幕,看著那黑沉沉龐大如山的身軀轉眼遮擋住了呢個弱小的身子,那一個瞬間裡,他忽然覺得一股滾燙的熱血直衝上頭頂,讓他無法自控地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啊……”他發出一聲帶了幾分瘋狂的嘶吼,非但沒有轉身逃命,反而一躍而起,卻是衝向那只巨大妖獸,也不知道身體裡哪裡湧起的一股巨大力量,瞬間爆發出來,竟是凌空而起,直接抓在了妖獸粗壯無比的後退上。

五指如鈎,手腳並用,王宗景硬是在這片刻間,在跌宕起伏的妖獸奔跑中爬上了它的身軀,轉眼間便看到妖獸已然來到洞口附近,小鼎近在眼前。

王宗景用盡全力喊了一句:“小鼎,回去!”

早就面如白紙的小鼎,猛然轉身,向後竭力跳去,兩尺距離瞬間而過,飛進了洞口,幾乎就是他險險進洞的那一刻,一張猙獰的巨嘴已經吼叫著咬了下來,風聲激盪,雨水亂飛,“轟”的一聲,重重地打在洞口,利齒如刀,甚至刺入了山壁。

小鼎跌坐在地上,下意識地不斷蹬著腿後退,哪一種從鬼門關險險逃過一劫的感覺,實在是令人心驚肉跳。洞外那只妖獸因為惱怒發出了狂怒的嘶吼,身軀震動,就在那紛亂之際,從它身上再度撲下一個身影,凌空一個滾翻,在妖獸反應過來之前,王宗景終於上險之又險地衝進了山洞。

“轟!轟!轟……”

震耳欲聾而瘋狂的撞擊聲,瞬間在山洞外頭響起,連綿不絶,那是陷入瘋狂的妖獸狂怒無比地撞擊著山壁石洞,碎石如雨紛紛落下,但是這個洞口對妖獸來說實在太小了,山壁又如此堅固,它終究無法衝進,只能在外頭無可奈何地拿山壁出氣了。

山洞之內,險死還生的王宗景與小鼎二人,都是背靠石壁遠遠離開了山洞口處,大口喘息著,好半天才換換平靜下來。

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後,王宗景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兀自還有幾分寒意,轉過頭去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小鼎,藉著淡淡的微光看著他那張圓圓的小臉,忽然覺得這小傢伙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幾分從未發現過的堅韌,他笑了笑,伸過手去,將小鼎的肩膀摟住,輕聲道:“小鼎,你救了我一命,多謝你!”

小鼎臉色仍帶著幾分蒼白,但看上去仍然還算是鎮定,聞言搖了搖頭,看向王宗景,道:“王大哥,前頭你也救過我啊,而且我爹對我說過,好兄弟之間,就不說客氣話。”

王宗景怔了一下,看了小鼎半響,只見他一雙閃亮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山洞裡如黑色的寶石般熠熠生輝,片刻之後,他忽然開懷大笑,一把摟緊了小鼎,雙臂用力,緊緊抱了他一下,然後重重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他在小鼎的耳邊,帶了微笑,一字字地道:“好兄弟,不客氣的。”

小鼎馬上也帶了笑意,雖然神情間有些似懂非懂,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伸出胖胖的小手臂,像是有些安慰又像是回應一般,輕輕拍打了兩下王宗景的後背。

洞外的大雨,仍然彷彿永無止境地下著,但是撞擊山洞石壁的巨大轟鳴聲,在持續一段時間後,還是逐漸平息了下來,想來是那巨大妖獸終於逐漸認識到,縱然自己蠻力無敵,但面對這座龐大山脈堅硬的岩石,終究也是無能為力。只是藉著不時畫過蒼穹天際的閃電光芒,王宗景與小鼎都還能看到那只妖獸仍然在洞口之外徘徊不去,低吼聲聲,顯然對山洞裡面的兩隻獵物仍然充滿著恨意與貪婪。

王宗景向外頭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對小鼎道:“前頭聽管皋那些人說,異境唯一的出口就在這山洞裡面,我們進去找找吧,如果能找到,就趕快離開這裡。”

小鼎點了點頭,翻身站起,王宗景也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起身,目光想小鼎的身子看了一眼,心中一動,卻是想到雖然平日不太看得出來,但小鼎身子其實卻是頗為強健的,連他在剛才都感到有些脫力,當然也是因為和妖獸纏鬥了一場,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但小鼎直到此刻也未見力竭疲憊之態。

兩人站起身自,第一次自習地向這個山洞的內部看去,雖然洞外是一片漆黑的風雨黑夜,但山洞裡卻並非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相反的,從山洞石壁上隱隱透出一絲絲昏暗的光芒,讓人勉強可以目視前方。王宗景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向小鼎看了一眼,卻發現小鼎也正好向他看來,兩人幾乎同時在腦海中掠過了前幾個月的時候,那一場在河陽城下神秘地地宮內外的遭遇,不知怎麼,眼前這一幕看起來,和當日似乎有幾分相似的模樣。

王宗景深深呼吸了一下,開始邁步向山洞伸出走去。小鼎緊跟在他身後,兩個身影在並不平坦的洞穴內,一腳深一腳淺地緩緩前行著,不知為什麼,原本喧鬧嘈雜的洞外世界,突然間就感覺徐蘇遠去了一樣,周圍很快安靜了下來,雖然洞外的風聲雨聲乃至那只巨大妖獸的咆哮聲,讓然還能遠遠傳到他們的耳中,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越來越遙遠了。

不知哪裡的水滴,從洞穴的角落低落下來,落在地面上,發出低沉的滴答聲,不絶於耳。一片寂靜的山洞裡,他們的腳步聲似乎很快成了唯一會變化的聲音,沙沙響動,又走了約莫十丈遠,王宗景與小鼎忽然都停下了腳步,目視前方。

這個是山洞比他們想像得要淺的多。

前方,藉著石壁上微弱的光線,可以模糊地看到山洞在十五丈外的地方,道路分成了左右兩條,向左的一條道路仍然向前不斷延伸而去,望之深不可見底,隧道的前方一片黑暗,看不清楚什麼;而向右一條路,則直接通向了一個石室的大門,六尺高,三尺寬的石門內側,一眼便能看到還算寬敞的石室裡擺放著一個累死圓柱石台的東西,上面光環纏繞,正有一個形如黑色裂縫的狹長之門,在光環閃爍中安靜地停在那裡。

異境出口!

幾乎是在同時,王宗景和小鼎都認了出來。

小鼎面露喜色,王宗景也忍不住嘴角扯動了一下,只是片刻之後,他忽然神色一頓,目光緩緩地想周圍看了一眼,同時他的耳朵,有那麼極細微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山洞裡一片昏暗,除了遠處洞外隱約傳來的風雨聲,便只有滴滴答答的滴水聲音,只是這一刻,那細細的滴水聲音,似乎比剛才秘籍了一些,同時一絲幾乎難以聽聞的細微“斯斯”聲,從某個地方幽幽傳來。

小鼎興奮地向前跑起,但是他的身子才跑出去一步,忽然被身後的王宗景一把拉住,小鼎愕然會偷,只見王宗景的臉色不知什麼時候又沉了下來,冷冷地盯著那間看色空無一物的石室,緩緩搖了搖頭。

王宗景沉默了片刻,先是將小鼎拉在身後,然後在小鼎帶了幾分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他輕輕趴到地面上,把而過貼緊地面靜靜聆聽了一會兒,隨後直起身子面色看上去像是更難看了。隨後,他隨手從地上撿了一塊辦個巴掌大小的石頭,目視哪個空蕩蕩的石室,忽然抬手用力將石塊擲了過去。

堅硬的石頭轉眼間飛進哪個石室,在王宗景充滿力道的丟擲下,它直接越過哪個石台,撞上了後面的石壁,然後在“砰砰”之聲中反彈開來,彈到了兩人目光所看不到的死角陰影處。

不知為什麼,原本撞在石壁上會發出清脆“砰砰”聲突然中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聽起來細小許多也溫和許多的低沉響聲,那感覺,就像是石塊撞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又或是……一層堅韌的皮膚。

“嗒嗒嗒嗒……”石塊像是在半空中沉默了片刻,隨後咕嚕咕嚕又從門後滾了出來,重新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中,在地上翻滾幾下之後,便靜止不動了。

細細的“嘶嘶”聲,彷彿帶了幾分騷動,從石室裡的不知明處,輕輕卻清晰地傳了出來。

這一次,小鼎的臉色也變了。

然而,小鼎的臉色才剛剛變化的時候,忽然間他的雙眼裡又掠過一絲不可思議甚至帶了幾分驚慌的神色,愕然地看著前方的石室,失聲道:“王大哥,你看那出口!它,它好像在變小……”

王宗景心底一沉,抬眼看去,果然只見原本原本安靜地佇立在半空中的異境出口不知何時,突然開始無聲無息地扭曲起來,那跳褐色的狹長細縫裡真是在見見縮小,按照這個趨勢,不用多久,這個異境出口就要在兩人面前消失了。

小鼎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回頭看向王宗景,王宗景也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從未想過這原本應該只是一場簡單考驗青雲試弟子能力的異境之行,卻會發展到如今這般詭異而危險至極的狀態。

只是還不等他們作出是否不顧一切冒險衝進石室的決定,在王宗景與小鼎的視線中,那扇石門的某個角落,忽然緩緩探出一個腦袋。

那形狀酷似一條巨蛇的蛇頭,長長的蛇信在半開的口中不停吞吐著,緩緩轉過眼,冰冷而成細縫的蛇眸中透著無情的光芒,冷冷地盯住了站在石室外的王宗景與小鼎。

“是蛇麼?”

小鼎面色白了白,看著那條蛇的頭,低聲說了一句。

王宗景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因為在這片刻功夫,他已經又看到另一個陰影,換換貼著石壁探出頭來,帶著低沉而詭異的“嘶嘶”聲,那是和之前幾乎完全一樣的另一個蛇頭。

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第六隻。第七隻……

王宗景與小鼎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睜睜地看著前方石門處,不斷上演著蛇從石室裡的某個角落中伸探出來,纏繞在哪個石門上,對著他們吞吐著蛇信。

整個石門,異境完全被蛇頭所淹沒了,那可怖的景象就像是你面對的是一個被無數大蛇佔據的深坑,而所有的蛇頭此刻都抬起向你看著,目光冰冷無比。

王宗景的腳步緩緩向後推去,順便也拉上了小鼎,就在此刻,忽然從石室中無數蛇頭的背後,穿來了一聲低沉的嘶鳴聲,所有的蛇頭瞬間一起猛然抬起。王宗景雙眼瞳孔也就在此刻猛地收縮,再不敢遲疑,一把抓住小鼎的手臂,大叫一聲:“快跑!”

小鼎哪裡還不明白情況緊急,前方那詭異而未知的妖獸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但看著這一幕詭異的景象,只怕那威脅未必就比外頭那只巨大妖獸小了。當下是轉身就跑,不帶有半分遲疑,這一刻也真是顧不上那石室中什麼關閉的異境出口了,還是先保命要緊。

只聽“嗖嗖嗖嗖”之聲不絶於耳,王宗景在拉著小鼎拚命奔跑的過程中忍不住回頭一看,饒是以他想來堅韌的心性和曾經見過各種奇形怪狀十萬大山裡的古怪怪獸,此刻也是禁不住心裡一陣髮毛。之間整個右側山洞洞穴裡,瞬間像是有無數隻毒蛇一起湧了出來,將整個洞穴通道的空間擠得滿滿噹噹,一眼看去,只能望見無數張開的猙獰大嘴,還有嘴裡可怕的蛇牙和蛇信。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根本看不到這些蛇的尾部,似乎所有的毒蛇都只有前半身,而它們的後半身都隱匿在哪個石室裡。

一旦被追上,在這數不清的蛇吻下,下場可想而知。

轉眼之間,兩人已走到哪個分岔路口,王宗景略頓了頓身子,看了一眼遠處洞穴外頭的漫天風雨,還有隱約可見依然還在徘徊不去的巨大妖獸的身影,咬了咬牙,一拉小鼎,轉頭向左邊那條深不見底的未知通道跑了下去。

只聽令人頭皮發麻的“嗖嗖”之聲在身後不斷響起,無數蛇軀與堅硬岩石山壁之間撞擊蠕動的聲音紛至沓來,並且越來越近,而前方仍舊是一片深不可測無邊無際的黑暗,只能感覺到腳下的道路似乎隱隱有向下方延伸的跡象。

無論是王宗景還是小鼎,此刻心中都湧起一股無力的感覺,但是經過之前逃脫了巨大妖獸那一戰,兩人的心性也算被磨練了一番,此刻無論是誰,心中都沒有頽然放棄的想法,仍是咬牙向前拚命跑起。只是又跑了一段距離,小鼎畢竟年幼,步小力弱,便有點跟不上王宗景的腳步,情急之下,一個踉蹌又不知道被地上什麼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幸好王宗景一直便注意著小鼎,眼角餘光瞅到他的模樣,一聲低喝,伸手過去猛力一拉,便將小鼎整個身子拉了過來,直接丟到背上,背著小鼎,再度大步跑去。

小鼎喘息未定,便只聽身後“嗖嗖”追魂之聲越來越大,同時明顯也感覺王宗景腳步比剛才略慢了些,小傢伙蒼白了臉,忽然大聲道:“王大哥,放下我你自己跑吧。”

王宗景一躍而起,跳過地上突兀而出的一塊大石,落在前方,再度法力跑去,口中呼呼喘氣,同時卻是怒道:“閉嘴!”

小鼎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說什麼,轉過頭去,赫然只見無數蛇頭猙獰竄來。距離他們兩人不過數尺之遙,腥臭七夕充斥周圍,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張張赦罪裡尖鋭的蛇牙頂端緩緩滲出的晶瑩毒液。

彷彿下一刻,這蛇海就要將他們兩個人盡數吞沒。

小鼎忽然一台受,雙目圓瞪,恐懼之色盡去,帶著幾分徹底放開的勇氣,對無數蛇頭大聲嚷道:“我跟你們拼了!”

“噗!”

話聲剛落,只聽一聲詭異至極神似放屁的聲音,忽然在這個黑暗的洞穴深處響起,一團鮮紅色的汁液猛然化作氣霧,從小鼎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放屁漏斗中噴射而出,向著後方的蛇群飛去。

小鼎再度使出了絶招。

只見轉眼間這團奇異的“辣椒水”便噴灑在重載最前頭的十幾個蛇頭上,那些年一刻還猙獰無比凶神惡煞的蛇頭,突然間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隨即尖鋭的嘯聲瞬間響起,那十幾個蛇頭竟是痛苦萬分地捲起了身軀,而原本密密麻麻追蹤而來的舌頭群,竟也是一下子空出了一大塊地方。

小鼎與聽到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的王宗景都是一怔,片刻後一起大喜,想不到這放屁漏斗與辣椒水竟有如此神效,果然是救命法寶。王宗景此刻對那位小鼎老爹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做廚子在廚房裡隨便搗鼓一點東西,居然都能做到這種鬼神莫測妖獸闢易的底部,果真是驚世駭俗的……廚子。

只是二人欣喜不過片刻,腳步卻是不敢稍停,因為沒過多久,蛇群依然追蹤而來,畢竟剛才受傷的不過只有十幾個蛇頭,對眼前這密密麻麻難以計數的蛇群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危機並未解除,兩人仍是狂奔在生死邊緣,不過不管怎樣,王宗景背著小鼎一路奔跑,小鼎則是握緊放屁漏斗,對著後頭無數蛇頭拚命噴灑著辣椒水。

每一波鮮紅色汁液氣霧噴出,沾上的蛇頭都是瞬間痙攣顫抖,瘋狂扭動,進而影響到周圍一大片蛇頭前進,有效地拖慢了一整片蛇海追擊的速度,雖然很快又會有新的蛇頭補充上來,但就這樣一波一波堅持下來,王宗景與小鼎竟然又繼續向前跑了近百餘丈地,堅持著沒有被這些蛇頭吞噬掉。

這一路上,小鼎專注地對付著後面的蛇群,沒有注意前方,但王宗景卻是一路跑下來清清楚楚地又看到這一條路上,赫然又有累死之前那種分岔路口,同樣都是分成了左右兩條岔路,而無一例外的,右邊那條道路都像之前一樣,通向了一個石室。

不過百餘丈距離,他卻已經看到了第三個類似的岔路和石室。

只是每一次,王宗景都沒有選擇跑向右邊,在那瞬間而過的奔跑中,他清清楚楚地望見這些路過的石室中,雖然也有那種圓柱狀的石台,但是石台之上並沒有紫色(好像是紫色,看不太清楚。)的異境出口,且不說那石室中是否還藏有其他可怕的妖獸,萬一跑過去沒有別的出路的話,他和小鼎便立時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他不敢去賭,在粗重的喘息聲中,王宗景自己也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事實上,這也就是他有如此強健的體魄,才能在修行道行極其粗淺的狀態下,硬是用肉身的力量在蛇群的追蹤下強撐著跑了這麼遠。只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不可能是無窮無盡的,眼下,他眼看就到了力盡崩潰的邊緣。

每一次的沉重呼吸,都好像吸進的是一團灼熱的火焰,從喉管一直燒到了心肺,燒乾了胸膛裡的所有血液一般,乾啞而無法出聲。甚至連小鼎都感覺到了王宗景的異樣,不停地回頭向他看來,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前方不遠處,又是一道累死之前的岔路口。

王宗景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漸漸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起來,甚至就連大口呼吸也感覺不到有氣息進入胸膛的樣子,難道,真的就要死在這暗無天日的無名山洞深處了嗎?

帶了幾分奇怪的自嘲,他居然並沒有太過畏懼死亡,在腦海中有些諷刺地對著自己笑了笑,正想要放棄的時候,忽然,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原本異境模糊的雙眼瞬間瞪大,帶了一份難以置信的狂喜,望向那條岔路的盡頭。

幾乎完全一樣的石室,幾乎完全一樣的石台,但是這一次,這個石台之上,赫然有一條完整無恙的黑色裂縫,安靜地佇立在半空之中。

“啊!”一聲狂喜的低吼,從王宗景的口中迸發出來,本已瀕臨崩潰的身軀,忽然再度湧起了最後的力量,他奮力躍起,身子在半空猛然一拐,帶著這一生從未有過的堅決,背著小鼎衝向那間石室,向著未知的前方,向著未知的命運,狠狠地賭一把!

青雲山,通天峰後山上。

通天峰後山小徑向來都是僻靜所在,一路蜿蜒穿行於古樹森森的密林之中,環境清幽,鳥鳴聲不絶於耳。一直到了那條密林深處的分岔路口,兩個身影站在那裡,正是宋大仁與曾書書。

一邊是通往青雲門祖師祠堂的道路,另一條小徑則是繼續向前延伸而去,但不遠處的路上,卻有兩塊青石古卑,細看之下,乃是整塊巨石所雕之:“青黿馱碑像”,兩隻青黿刻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神情肅穆莊重,堅甲背上,各是一塊高達一丈的古碑。

左邊碑文刻四字:青雲禁地

右邊禁地:幻月洞府

青黿馱碑像前,曾書書與宋大仁面面相覷,半晌後宋大仁苦笑道:“曾師弟,我們呼喚蕭師兄多次,都無回應,莫非他竟不在幻月洞府中,這卻如何是好?”

曾書書也是面帶焦灼無奈之色,在原地急的打轉,不時抬頭向青黿馱碑像背後的那條小徑看上一眼,但無論如何,不管是他還是宋大仁,卻是一步也不敢跨過這兩面古碑。

兩千餘年的古老教誨,早就融入了他們的血脈深處,從小到大在青雲門中,這條禁令便被所有人謹記於心:非掌教真人者,不得入幻月禁地。

宋大仁面上掠過意思焦急之色,回頭看了看前山方向,雖然此處看去絲毫也不能看到雲海,但是他心中卻只是更急,正在這時,忽然只聽曾書書一跺腳,卻是帶了幾分發狠聲道:“實在沒法子的話,乾脆咱們豁出去,去玉清殿上敲那“三聖鎮靈鐘”,只要蕭師兄還在這青雲山脈之內,便必定能聽到鐘聲,到時想必也能想到山上出事,或能速速趕回來。

宋大仁聽到曾書書說道那“三升鎮靈鐘”時,面色登時變了一下,但聽完曾書書的話後,默然片刻,決然道:“曾師弟言之有理,雖說掌教師兄曾嚴令禁止除非有大事不得示警,但眼下異境生變,已然是天大的禍事了,只是……”他面上掠過一絲憂色,確實低聲道,“此鐘一敲,不免人人知曉掌教真人此時不在上上,日後議論起來,蕭師兄臉面卻是顧不上了。”

曾書書也是眉頭深鎖,遲疑片刻,終究還是苦笑道:“大事為重,日後師兄若有責罰,就讓我一人承擔便是。”

宋大仁登時搖頭,道:“豈有此理,我自當與你……咦?”

話說了一半,宋大仁忽然眼角餘光看到一個影子迅疾無比地從遠方飛馳而來,一路掠至他們上空,竟是沒有半分猶豫阻滯,直接就從他們頭上飛過了青黿馱碑像,向著幻月洞府的地方飛去了。

而奇怪的是,青黿馱碑像前的兩個人,彼此對視一眼,居然都沒有對這個突然闖入禁地的人伸手阻擋,反而都是轉頭看著對方是什麼反應,而看到對方居然也是絲毫沒有反應的時候,無論是宋大仁還是曾書書都呆了一下。

“這……”宋大仁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曾書書也是神奇古怪,乾笑了一聲後,向幻月洞府方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什麼都沒看到……”說著,他轉身就走,同時低頭壓低了聲音輕聲自言自語道,“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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