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園明圓內樹木參天林立,幾乎可以遮天蔽日,但連續幾天烈日當空,園子相較他處雖清涼怡人,但人卻仍能感到窒息般的悶熱。
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
這幾日許是忙得不亦樂乎,不是準備冰制飲品,就是自製製冷工具,因此,人也就極乏。這日,斜靠在椅子上黑甜一覺,醒來時,發現陽光已西斜了一些。抬起頭,頭頂上茂密的枝葉間隙中透出的陽光仍是很刺目,撿起已滑到腳邊的蒲扇搖了搖,依然燥熱如故,無奈地歎口氣,拿起身旁的茶杯啜了一口。然後,伸個舒服的懶腰,起身向屋內走去。
弘瀚僅身著一個大紅的肚兜,躺在小床上,抽下身上的帕子,俯下身子,輕輕的拭去小傢伙嘴角流出的口水,並順勢在他額頭親了一下,小傢伙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香甜地睡著。
走到桌前快速地寫一張字條,告知了我將要去的地方,輕輕地放在躺在軟榻上休息的巧慧身邊,緊接著,我輕手輕腳的向外行去。
我腳下的青石磚被炎炎烈日烤得足足有四十多度那麼高,走在上面,只覺得小腿都有些燙,猶如走在了一個特大號的蒸籠裡一般。四周沒有一絲風,旁邊樹上的知了聲嘶力竭地叫著,聽得讓人更是心情煩躁、氣悶之極。我覺得喘氣有些難受,遂加快步子匆促地向正大光明殿的方向走去,只期望自己到達目的地之前千萬不要中暑了才好。
進入正大光明殿旁的偏殿,覺得一絲涼意撲面而來,人覺得很是舒服,但口卻干的難受,見兩個宮女正在低著頭準備著茶水,於是,我徑直走了過去,端起其中的一杯,一飲而盡,這才覺得好受了些。兩個宮女猛地抬起了頭正要開口責怪,一見是我,便躬身施了一禮,然後又默不作聲的繼續準備著。我覺得兩個宮女有些面生,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有一些熟悉。搖頭暗暗笑了一下,由於弘瀚尚小,有些離不開人,還真有些日子沒有來這裡了。
不知道大殿裡還有些什麼人,遂開口問道:「皇上在和什麼人議事?」外側較秀氣的宮女回道:「回姑娘話,萬歲年和四阿哥兩人在大殿中。」原來弘歷在這裡,這些日子以來,他從沒有找過我,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和傅雅的關係到底怎麼樣,是不是如自己所知道的那樣,乾隆是極尊敬他的第一個皇后的。但心中又有一些不放心,如果只是敬愛,並不是愛人之間的如膠似漆的愛戀,那傅雅該怎麼辦?
本想著趁弘瀚睡著,過來給胤禛一個驚喜,但剛才那一腔的興奮,隨著自己的想法,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呆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打開弘歷的心結。正在煩悶,覺得有人看我,移目望去,原來是剛才的小宮女有意無意地掠了我幾眼。覺得自己如墮入了五里霧裡一樣,正大光明殿的太監、宮女們沒有不認識我的,她不該如此的。
微微笑著打量著她,只見她穿著一身普通的蜜合色的旗裝,一頭烏髮綰著垂在腦後,彎月眉膩脂鼻端端正正,只是左臉頰的酒窩處有幾個淡淡的雀斑,一雙小巧玲瓏的手白晰而細膩。見我望向她,她絲毫沒有怯意,目光坦蕩地淺淺笑著。她上前兩步,盈盈一福,起身後道:「姑娘,你不記得我了?」望著她臉上那抹熟悉的笑容,我心中有了印象,她曾和那個鄂答應一起,並莫名其妙對自己說『謝謝』的那個女子。只是她不應該是個答應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好像知道我心中的疑問,正要開口說話,殿外已傳來高無庸的斥喝聲:「笑泠,還不去奉茶,在裡面嘀咕什麼呢?」聽到他急急的步子又向大殿行去,面前的她對著我歉意地笑笑,道:「以後有機會再說給你聽。」說罷,接過另一個宮女遞過的茶盤,欲進正大光明殿奉茶。
自己來的目的本就是找胤禛,既來之則安之,沒有現在就回去的道理,遂開口對笑泠道:「好,有空再聊,這茶水還是我拿過去吧。」她顯然也知道我來的目的,於是,她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一些,應了一聲,把手中的茶盤遞了過來。
其實知道她的身份後,心裡本來還有一絲不舒服,但她那一笑後,我心中竟然突然釋然了,心底深處那一絲酸意也隨之消失。
走到大殿門口,對高無庸點頭示意一下。踏入大殿,就聽到了弘歷的聲音:「皇阿瑪,自六月田文鏡奏報民人翟世有拾銀170兩,歸還失主,不受酬銀一事,命給七品頂戴以資鼓勵,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就出現了三起,長此以往,它就違背了朝廷原來的意願,也失去獎賞的作用。」
胤禛掠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我,招了招手,示意讓我先坐在一旁等待。我走過去,慢慢地把茶水放好,便坐在了離兩人較遠的椅子上。
胤禛深鎖著雙眉,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前幾年人心玩忽,諸事廢弛,官吏不知奉公辦事,小人不畏法度,所以要痛加砭斥、整飭弊政。經過這幾年的努力,已有了一些改觀。但如果民風再好一些,少一些雞鳴狗盜的事,使民安於田里而無饑寒愁歎之聲,久而久之,那我們大清何愁沒有盛世出現。」
弘歷端起茶子喝了一口,又頓了一會,才說道:「也確是這個理,但也要有一個妥善的法子,不能聽之任之,此類事情一經報到朝堂就要賞賜。」胤禛舒展了眉頭,微微一笑道:「凡事寧嚴不松、寧緊不松,如果出現謊報邀寵,嚴懲不怠。但真是有其事,還是該獎勵的,只是不會再是七品頂戴了。」弘歷許是見胤禛面色輕鬆了下來,於是站起來,道:「皇阿瑪的意思兒臣已經明白,兒子今日還未向額娘請安,這就回了。」
胤禛啜了一口茶水,身子向後靠了靠,說道:「過些日子蒙古部落來朝覲,這些日子你先準備一下。」弘歷應了一聲後,走到我的面前,道:「姑姑,弘歷告退。」然後恭敬地施了一禮後,疾步而出。我無聲地歎了口氣,沒有想到他仍是如此,沒有一絲改變。
過了半晌,仍是怔忡地坐在椅子上,沒有辦法集中精神,人有些失神。
耳邊一聲輕哼聲,我猛然回神,發現不知何時胤禛已走了過來,正站在身旁好笑地望著我。四目相望,見他戲謔的目光中還有一絲疑慮,我心中有些緊張,同時又有一絲無奈,兩人靜靜地望了一會兒,他嘴角浮出了淡淡的笑容,道:「找我有事?」
我已沒有了來時的心境,聽他如此一問,我笑道:「沒事,只是想來看看你。」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拉我起身,兩人牽著手向案子走去。
他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腿,用眼神示意我坐上去,我掠了一眼大殿門口躬立的小太監,面上一熱,邊搖頭邊擋回了他伸來拉我的手。他眸中閃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但面色依舊淡淡,見我不肯,他沉聲命令道:「你們都下去吧。」聞言,兩名小太監躬身、垂首倒著退了出去。
我仍站在案子的一角,對他莞爾一笑,道:「你先處理政務吧,我可不想影響你。」他睨了我一眼,薄唇蘊著笑意,邊拿起左手邊的一張疊得很整齊的紙邊道:「好好斟酌一下,希望蒙古來之前定下來。」
我心中不解,不知道有什麼會需要我做決定,展開紙張平鋪在案子上,一下子怔在了那裡,本想著他不會再提這件事,沒有想到依然逃不脫。一股莫名的鬱積之氣填滿了內心,心口堵的有些許難受。抬起頭,盯著他,微皺著眉悶聲道:「怎麼又說起這件事了,現在不是也很好嗎?」
他輕歎了口氣,道:「弘歷、承歡稱你姑姑,聽聞小順子他們也叫姑姑,這樣也很好嗎?」他說的的確地實情,宮中的妃嬪都是一口一個『姑娘』的稱呼;弘歷、傅雅他們又稱自己姑姑;而小順子這些一直隨著身邊的人,見我沒有反對,稱姑姑也順了嘴,也就一直這樣叫著。這樣想想,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這個尊卑分明的社會裡,這樣『胡叫亂答應』的日子居然過了這麼久。
一直倔強地不接受冊封,想是他也知道我的心意,因此才會這麼拖下來,可自己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這早已是更改不了的事實,如若沒有他的態度,見到任何一個妃嬪即使位份再低的常在、答應,我都要恭敬地行禮,哪會有如今這樣愜意、自在的生活。
再說,這本是自己已答應的事,也是已經想通了了的,先前是怕弘瀚不能生活在自己身邊而不願受封,但胤禛已有承諾,會親自帶大弘瀚,這也等於是變相的遂了自己的意。
既是早已接受了他,也決定了會在園子裡陪他生活,既是不在乎身份,那再多一個稱呼,又有什麼呢?總讓他一昧的遷就自己,自己是不是自私了一些,他想給自己一個對外的身份,那也是想讓我陪他的範圍更大一些。我何不遂了他的意,不讓他為難。
胸中的悶氣早已消失殆盡,我向前走兩歲,站在他的身旁,衝他嫣然一笑,道:「你比較中意的是哪一個?」他定定地看著我,臉上掛著笑意,將我輕輕地拉坐到他的腿上,他用雙手環住我,下巴支在我的肩頭,接過我手中的那張紙,放在我們面前的案子上,道:「這個吧。」
順著他的手看過去,『蘭貴妃』三字映入眼簾,他選得正好是我心中所想的,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心有靈心犀吧。
自己進宮後的命運一直和木蘭有關,聖祖年間,帶上了他送的木蘭簪子,決定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即使自己的靈魂回到深圳,那條細若銀絲的木蘭墜子依然如影隨形地帶在我的身上,它引領著我再一次回到了這裡。
默了一會兒,伸出手,細細地撫住他手上戒指上的木蘭花,開口吟道:「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余於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他反手緊緊握住我的雙手,接口道:「朝搴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他道:「若曦,有你和十三弟在身邊,我覺得很踏實,也很放心,這些年以來,十三弟雖變了許多,可你卻仍舊是原來的你。」由於他呼吸吐吶間的熱氣呵在耳邊,癢癢的,我忍不住想去撓撓。
覺得抬上去的手被他握在手中,霎時,我心裡暖暖的,一股幸福的訊息直衝入了大腦裡。自弘瀚出生,我的心思都放在了小傢伙的身上,已很長時間沒有如現在一般,兩人靜靜地待在一起了。
我們被溫馨的氣息包圍著,良久沒有移動身軀,緊緊的、密密地貼在一起。咫尺的距離,擋不住曖昧的信息。我窩在他的懷中,感受著他身體的變化,我覺得面上一熱,即而整個身子都有些發燙。
抬眼望望這肅穆的大殿,我腦中有了一絲清醒,悄悄地在心中暗笑了一下,在這當口,我的頭腦還能如此清晰,如果讓胤禛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鐵定會賞我一記暴栗。
我轉過頭,正欲開口說一些話,用以轉移目前的情勢,卻發覺自己和他臉對著臉、鼻尖貼著鼻尖,姿勢的曖昧程度比剛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心思一滯,想說的話一下子又嚥了回去,腦中的思維也像停下了,整個人呆呆地愣在那裡,眼中只有他那雙熾熱的眸子。
我頭暈目眩、思維遲鈍,迷迷糊糊中覺得腰間他的雙手緊了一些,隨即他的臉壓了過來,他的嘴唇滾燙乾燥,他輕輕用舌尖撬開我的牙齒……。
覺得心跳得異常的快,『??』的清晰可聞,腦中卻沒有任何想法,什麼也不想去想,只覺得自己如飄在空中的羽毛,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再也著不了地。
「皇上,大殿裡的冰該換了,奴才們已候在了殿外。」恍惚間聽見高無庸的聲音,我一驚,慌忙推開他的身子,快速地站了起來,走下去,坐在離案子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並掩飾地端起一杯水抿了起來。
胤禛瞅了我一眼,臉色一暗,面上已帶出了慍色,他沉聲道:「進來。」高無庸垂首領著幾名各抱一盆冰的小蘇拉輕手輕腳地進來,許是覺察到了胤禛的情緒有異,高無庸的低聲輕斥『快著點』,幾個小蘇拉利落地放下,又抱起已化開了的疾步退了出去。
吁出一口氣,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斜睨了他一眼,卻見他正默默地盯著我,眸中深情依然。被他這麼看一陣,覺得面孔又一次熱了起來,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瞅了一眼案子上小山高的折子,躊躇了一瞬,道:「弘瀚怕是醒了,我還是先回了。」見我這副樣子,他嘴角含著笑,邊起身邊道:「是嗎?」我口中『啊』地一聲,呆呆地望著他走到身邊,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伸手將我幾根亂髮捋在耳後,笑道:「已被你漠視許久了,今日既是你主動來找我,那我又豈會令你失望。」聞言,我大窘,揮起拳頭打在他的前胸,他哈哈大笑,一下子抱起了我,疾步向殿內的閣間走去。
下詔、冊封在幾天內就完成了,緊接著是一拔又一拔前來道喜的人,令我不勝其煩,卻又無可奈何。
這天清晨,梳洗、上妝、穿衣、戴飾品……,整個人像木偶一樣被巧慧她們擺弄著。『唉』,我無奈地歎口氣,撫了撫被她們扯得發麻的頭皮,不知道是誰發明的『上頭』。巧慧慌忙拔開我的手,開口道:「好容易好了,千萬不要弄亂了,否則還要再來一次。」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有多長時間沒有如此裝扮過自己了,細想一下,久遠得讓自己沒有辦法回憶起來。我撫了撫自己的臉,輕輕地笑了起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就是我如今的樣子吧。
本不想入宮,可隨著這幾日後宮諸妃的到來,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入宮一行,自己的品階僅次於皇后那拉氏,如果冊封後一直不去見禮,那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我雖不屑於此道,也知道她不會因此而氣惱我,可她要管理後宮,我不能因此而讓她失了威信。
「小姐,已經好了。」隨著巧慧的輕聲提醒,我回了神,盯著鏡中的自己,猶豫了一陣,打開桌上的首飾匣子,拿出木蘭簪子、木蘭耳墜子遞於巧慧,低聲道:「給我帶上。」等了一會兒,發覺身後的巧慧沒有動靜,我扭頭望去,卻見巧慧臉色蒼白地盯著桌子上。我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她為何會如此,這支簪子自再次回到我的身邊,我一次也不曾帶過,因此巧慧才會有這樣的表情。在心中暗暗吁口氣,轉過身子,握住她的手,道:「在你心中我和若曦有區別嗎?」
巧慧怔了一下,略顯蒼老的面上溢出一絲苦笑,道:「我家小姐是個可憐人。」我心中一痛,可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如果實話實說,她也不見得會聽懂、明白。頓了一下,她擦了擦眼角,又續道:「這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了。小姐沒有得到的,你得到了,我心中也是高興的。」我歎道:「謝謝你,巧慧。」她斂了臉上的憂傷神色,一笑,道:「快戴上吧,不要誤了進宮的時辰。」
收拾完畢,巧慧左右打量了一下,方才滿意。
正欲出門,外面已傳來了小順子的通傳聲:「娘娘,皇后娘娘來了。」話音甫落,門窗一挑,那拉氏已緩步走了進來。我急忙上前躬身行了一禮,她淡淡地笑笑道:「我們姐妹間哪用這些虛禮,坐下吧。」她攜著我的手向前行了兩步,分坐於桌的兩旁,不待我開口,她已微微笑著道:「弘瀚這孩子呢,這些日子沒見,模樣又變了吧?」衝著她淺淺一笑,道:「妹妹今日本打算去宮中見姐姐,才讓奴婢們把他抱了去。」
她笑道:「本想譴小路子給你說一聲,這大熱的天,不要宮裡、園子來回跑了。但又想想,我們姐妹也好些日子沒見了,宮裡正好也沒什麼緊要的事,因此也就來了。」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恬靜,臉上也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喜怒無跡可尋,讓人無法看透她內心真實的想法。既是如此,我也並不想往深裡去探究,於是,為她倒了杯水,淺笑著道:「我本該早些去拜見姐姐的。」
這些天以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不斷的說著言不及意的客套話、場面話,一遍又一遍地對著不同的人說。但對著她,說完那句話後,卻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兩人靜了一會兒,她舉杯抿了口茶水,微微地笑著道:「妹妹沏得茶水果真特別有味道。」我在心中暗暗笑了一下,我不擅於此,而她更是不精此道。茶水就是茶水,即便是懂茶的人,沏得不過好一些罷了,哪會有特別的味道。她應是有些話要說,而我的身份又今日不同於以往,想是找不到合適切入點。
頭上戴的飾品過多,覺得脖子壓得有些酸楚,我禁不住撫了撫後頸,見我如此,那拉氏道:「身份不同,身邊要用的規格也就有相應的變化。」聞言,我正往回收的手一下子定在了半空,心中沒來由得抽了一下,不明白她言語中的含義,難不成竟是想讓我回宮居住。
她臉上似是有些猶豫神色,但只是過了一瞬,她望了望窗外,又道:「有你在爺身邊,我也放心許多,但這院落太小了一些。」原來她難於啟齒的竟是此事,這也難怪,為何建這院閣,胤禛為何居於此處,想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她是想讓我搬出去,還是有其他的什麼想法。
掠了她一眼,只見她眸中無一絲情緒,只是怔忡地盯在眼前的茶杯上,神思好像也隨著視線定在了某一個地方,久久地回不了神。我不發一言,默默地坐著等待。
等了一會兒,她緩緩地道:「我會吩咐內務府按宮中貴妃的規格修整一下這個院子,稍後會和皇上商量一下,妹妹你意下如何?」我啜了一口茶水,站起來,淡然一笑道:「不過就是住的地方,姐姐既是如此關心,那還是隨皇上的意思吧。」她隨著起了身,臉上閃出一絲苦笑,道:「是呀,不過就是住的地方,爺卻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
我心神俱震,望著她那那蒼白的臉,霎時,久已沒有的心痛再次不可抑制地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