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神棍轉世 第二十七章 意者立身之本
方世民原本是個老實巴交的在窮鄉僻壤之地土生土長的沒有什麼野心和太大*的鄉下窮小子,但是父親方萬軍的離世以及在從城裡來的方傑和方傳武的影響下,彷彿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似的。
若是以前,決計不可能從方世民口中聽到「他媽.的」這三個字以及其他任何粗口,哪怕這二十年來父親方萬軍老是在他耳邊重複著這些髒話,也從未影響到他,可如今,方世民居然當著族長方振文的面將這三個字脫口而出!
顯而易見,方世民並不是不會說髒話,而是不屑為之,至於如今為什麼突然改了口風……在方振文看來,這是方世民突遭變故,無親無故後,性情大變的結果,而方傑卻很清楚,這僅僅只是方世民用於緬懷紀念自己父親的一種極端方式而已,而且很可能會一直沿用下去。
不過,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方世民那骨子裡的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變的只會是外在的一些表象,用通俗的話說便是,方世民頂多從悶騷型變成了風騷型,但絕不會從一個良民變成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所以,對於方世民的反常反應,方振文忍不住教訓了兩句,而方傑卻不以為意,直接開始了易理的傳授。
「縱橫六界,諸事皆有緣法。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恆大者則為『天道』……」
「要學易術,首先就得知曉『易』為何物。」
「『易』,即是『道』,恆常的真理,即使事物隨著時空變幻,恆常的道卻不變。《系辭傳》有云:『生生之謂易』……唔,用現代白話文來解釋,易便是規律,萬事萬物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但都有其運行的規律。因此,學習易術,便是學習並掌握道之道,規律之規律!」
「掌握了天之道,或者說天地規律,便能窺破宇宙之無窮奧妙,推算前世、今生和未來之命運軌跡……總之,天地萬物包括看不見的摸不著的一切事物和現象,都有自己的『道』,而且這些『道』,並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牽扯聯繫著的。所以,要學『易』,認知全面、通古博今是最起碼的前提條件……」
說到這裡,方傑自己的「老臉」不禁有些泛紅,「認知全面、通古博今」這八個字今世他自己也做不到,甚至其掌握程度還不如自己的學生方世民……
不過,對於這種難堪,方傑那泛紅的臉色也只是一閃即沒,轉口又道:「又所謂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餘。《道德經》七十七章提到: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見這番話說出來後,不光方世民露出懵懵懂懂的表情,就連方振文也是眉頭深皺,似乎在反覆解析這句話,方傑只得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用盡量通俗的言語解釋道:「其實這兩句話,乃是我輩學易之人立身之根本。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意思是:天道的規律,是把無用的、多餘的、不好的損壞掉,以補足那些需要的、不足的,簡而言之四個字——天道公平!」
一聽這話,方世民的反應倒還不大,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那天夜裡曾聽聞過這四個字的方振文則臉色微變,神色複雜地喃喃自語道:「天道公平……天道公平……可這世上……」
「你是不是想說這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何談『公平』二字?」
不等方振文叨念完,方傑便冷冷一笑,道:「所以還有後面半句話: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餘。人之道則不然,裒聚窮賤之財,以媚尊貴者之心;下則箠楚流血,取之盡錙銖;上則多藏而不盡用,或用之如泥沙。損不足以奉有餘,世上窮人越窮,富人越富,說明人道與天道規律恰恰相反。
接著,方傑語氣一轉,又道:「可人卻活在這天地之間,因此人道也受天道之所轄。人道雖不公,但天道公平,對一般人而言,他們只求人道而不求天道,雖富貴或潦倒一世,卻也只能活一世半世。但我們學易之人,追求的是天道,一旦堪破天道,便能永世長存……」
說到這裡,似乎回想起了前世渡劫的那一刻,方傑不禁神色一黯,歎了口氣後,才繼續道:「堪破天道是極難的一件事,也是有違天道的,以人道平衡天道,以人道有餘而補天道之不足,方有可能成功。先前有一問:『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便是這個意思……」
方世民眨了眨眼睛問道:「那是不是只要做到有餘以奉天下,就能像你說的那樣永世長存了呢?」
方傑被方世民這話逗樂了,不禁笑了笑道:「是不是能永世長存……我不知道,至少目前我還沒親自驗證過,如果做不到有餘以奉天下,也就是多多除惡行善,別說永世長存了,恐怕就連今世,你也活不過半載。所以『天道公平』這四個字,不光是學易之人立身之根本,也是不得不遵守的行為準則。」
其實方傑並不是沒有親自驗證過,只是沒有成功罷了,當然嚴格來說,也不算完全地失敗,畢竟除了前世之外,還多了個今世。
聽完這番話,方世民露出一副了然之色,已經明白方傑為什麼不直接傳授易術,而是先跟他之乎者也般地講了一番大道理。
在前世易術大成的方傑看來,學易這件事,傳授易理是次要的,真正首要的是人品必須過硬,必須堅持「天道公平」這四字原則,否則的話,不光禍患無窮,還害人害己,不得善終,所以方傑首選傳授的是意者之立身根本,至於掌握運用具體的易理手段,那只是時間問題。
見方世民已經領會了自己的意圖,方傑悠然一笑,道:「緣去緣又來,自在自適人,有緣無緣皆是緣……日後我會逐步傳你一些有用的易術手段,你若有什麼不解之處,也可隨時來問我。我雖不能保證你能永世長存,但以後保你今世長命百歲,榮華富貴卻是不難。」
聽得此言,方世民不由得渾身一震,胸膛劇烈起伏著,雙眼泛紅地沉聲質問道:「既然有保我一世榮華富貴、長命百歲的本事,還能推算未來,但為什麼不能提前預知我爹會自殺而把他救下來?」
方傑哪裡想到方世民突然糾結起這個問題,愣了愣神後,這才搖頭苦笑道:「你爹的死,我確實有些責任,不過……世事難料,如果當初找你時我直接進屋看過你爹的面相,如果我早些認識你,如果當時你爹不把你趕出門,如果你不把你爹氣成那樣把你趕出門,如果族長不讓族人回家祭祖,如果不搞什麼比鬥,如果方世忠沒回來或者沒當那麼大的官……總之,只要有一個如果成立,都不會是這個結果。」
關於方萬軍的死,真要追究誰的責任的話,恐怕天底下的人都有責任。
方傑這番「如果」無限延伸擴展下去的話,完全可以把全世界死去的和沒死去的所有人都聯繫起來,這些聯繫就像一縷縷命運絲線相互牽扯著,只是作用力的大小不同而已,如果其中一根命運絲線斷裂,結果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用西方科學觀來說,這就是蝴蝶效應,如果蝴蝶不煽動翅膀,海嘯就不會產生,用東方易術觀來說,這就是「天人之道」。
其實如果方傑稍稍留點心,或許能抓住這個「道」,從而避免慘劇的發生,但別說今世了,就算是前世易之大者的方傑,也不可能時時留意、事事留心,此前他根本就沒見過方萬軍,就連方世民,也沒說上一兩句話,所以此事被他忽略也是情有可原。
所謂是是非非,非是非而能定;原原本本,非原本而能論。
生活中常見,局面相似,過程相似,卻結果大異,究其原委,出發點不同。
方傑的意思很簡單——並無對錯兩難,凡出發點基於己所真誠,怎麼做都對,否則怎麼做都錯。
而方傑之所以說自己確實有些責任,則純粹是因轉世重生之後,他的改運本領還沒練到家,只是他內心那種極端自負卻又無所作為的心理作祟。
方世民自然也聽明白了方傑那麼多「如果」的意思,確實,細細一想的話,如果當時不說要放棄去城裡工作機會的那番話,父親也不至於暴跳如雷把他趕出門,甚至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句話,才讓父親真正下定了自殺的決心,所以要說父親之死必須找出個罪魁禍首的話,他方世民絕對是當仁不讓!
想通了這一點,方世民心中雖然是懊悔難過無比,但心結已解,剛才所湧出的那股怨念卻也完全消散,當即滿臉愧疚地向方傑道歉道:「世傑哥,對、對不起……我、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方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人嘛,要向前看,我們學易之人,更是要向前看,只有掌握了易理,以後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嗯!」方世民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了,」方傑顯然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擺了擺手問道:「聽說你這些年跟著族長也學了一些易理,想必應該有了一些基礎吧?」
「這孩子就跟我學了一些易經裡的東西。」一旁的方振文替方世民應道:「至於那《紫微斗數》,他只知道個輪廓,比如三方四會,十二宮位,一百零八星耀什麼的,還沒太深入地講解……」
方振文並不是想要私藏不肯把《紫微斗數》傳給方世民,而是連他自己,對《紫微斗數》都是一知半解,沒辦法過於深入地講解,而且從現代的觀念來看,方振文覺得讓方世民跟著自己學紫微斗數純粹是誤人子弟不務正業,畢竟《易經》好歹是五經之首,有正統名分,可《紫微斗數》則完全屬於「旁門左道」了。
其實《紫微斗數》在易術界裡的地位並不差,乃五大神數之首,是所有算命方法中最難但也最精確的易術手段,只是大眾並不瞭解這一點罷了。
方傑當然不知道方振文心裡會有這樣的顧忌,只當是對方學藝不精,不敢誤人子弟,所以也不以為意地笑道:「嗯,易經是必學的易術典籍,有了這個基礎就好辦了。至於《紫微斗數》……這個得活學活用,死記硬背是不可能全然領會的。當然了,一些基本的名詞術語你得先掌握了。」
說到這裡,方傑看了一眼方世民,見對方似乎顯得有些信心不足,不由得心念一轉,笑道:「你也別擔心,我可能不是一個好兄長,但絕對是一個好師父。」
「我會努力學好易術的。」
方世民連忙挺了挺胸保證了一句,旋即又好奇地問道:「這紫微斗數真的能推算未來改變命運?」
「那是自然,」
方傑自信滿滿地一笑,但接著卻又語氣一轉:「不過,以你的資質,三十年後能堪破人道,也就是推算某人的未來命運就不錯了,至於天道……也就是改運,就算你學到老,也無法企及。當然,我不是說你笨,而是你沒那個命,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不適合易術這個行當,但在其他行當,卻能有所建樹!」
「我沒那個命?」
方世民頓時被方傑這話給打擊得不行,剛才這世傑哥還說自己是個好師父呢,可結果第一句話就把他這個當徒弟的給打擊得沒了一點信心,這就是所謂的「好師父」說出來的話?
不甘心之下,方世民不由得氣鼓鼓地問道:「我為什麼沒那個命?為什麼不適合這個行當?難道你已經推算出了我的未來?既然如此,那你還教我易術幹什麼?」
方傑哈哈一笑,解釋道:「其實你這就好比讓天生就是當武將的張飛去給人出謀劃策,讓天生就是當軍師的諸葛亮去衝鋒陷陣,完全牛頭不對馬嘴,在他們不擅長的行當裡發揮的話,不可能有太大的建樹。但是如果將其糾正過來,讓張飛去衝鋒陷陣,然後再教他一點智謀,豈不就是如虎添翼了麼?」
說到這裡,方傑頓了頓後,反問道:「既然你大致學了一點點紫微斗數,那你告訴我,你是什麼星耀主命的?」
聞言,方世民瞟了一眼方振文,見對方微微點了點頭,這才答道:「我曾聽族長說,我是天相星主命之人。」
「嗯。」方傑微微頷首,又問道:「那你知道天相星具有什麼樣的表象,天相星主命之人適合什麼樣的行當嗎?」
「這個我倒是也跟世民提過……」
此時方振文接過話頭,以一種虛心討教的口吻道:「據我所學,天相星之人,象徵著古代丞相,乃皇帝身邊最為信任最有能力之人,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因此,天相星主命之人是最佳的輔佐型人才,忠誠甚至愚忠。當然,還有其他的一些表象,難以盡表。」
「就是嘛!」
方傑咧嘴一笑,朝方世民眨了眨眼睛:「你這輩子若是去當神棍,頂多給那些達官顯貴做一幕僚,但如果你從政,最高可位列國之丞相,孰輕孰重,難道你分不清楚嗎?」
一聽這話,方世民頓時傻眼了,畢竟從未出去見過世面也沒上過大學的他決計不相信自己這輩子能達到那麼高的高度。
這下好了,先前是無情地打擊,現在又是極端地捧殺,當徒弟的方世民已經徹底不相信方傑這個所謂的「好師父」的任何言論了。
所謂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方傑似乎也是如此……
方振文雖然相信方傑的這番話,但面色也顯得無比的怪異。
「國、國之丞相?」
方振文嘀咕了兩句,忍不住有些惶恐地對方傑提醒道:「這國之丞相……當今世上可沒丞相這個職務啊……」
「我知道。」
方傑白了方振文一眼,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沒丞相,不是有個相應的總理崗位嘛……」
在方傑學會上網的前段時間裡,他已經把紫微斗數一百零八斗相關的表象都百.度了一番,所以知道現在這個朝廷的總理一職,就相當於古代的丞相,而方振文以為方傑並不知道這一點,差點就把他當成了白癡。
不過,從方傑口中確認了對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時候,方振文還是不免把對方當成了白癡,畢竟一國總理,哪裡是那麼好爬上去的?
如果是別人,方振文可能還有點幻想,但如果這個人是方世民,一個普普通通家境貧寒且沒高學歷文憑的愣頭青,他怎麼也不相信會出現奇跡,哪怕說這番話的是他的老祖宗方世傑。
一個平民,一個總理,太遙遠了,簡直遙不可及,特別是在這樣一個人情世故處處需要人脈關係的大社會環境裡,簡直就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見對面兩人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方傑心知剛才那番話可能是有些過頭了,於是又改口道:「我只是打個比方,世民是輔佐型人才這是不會錯的,至於能達到什麼高度,得看他以後的造化。」
說這番話的時候,方傑心中卻在暗自腹誹——平民老百姓怎麼啦?據說那個叫奧.巴馬的黑人都當了美國的皇帝,方世民怎麼就當不了中國的丞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