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8 錄像

　糾結了一陣，林小樂回到書桌前，重新打開了電腦，她準備存點稿子，沒辦法，只有這樣她才能使混亂的情緒平穩下來，再說，這暫時是她唯一能替自己找準的定位和價值，可嘆草根出身的孩子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被捧在眾人手心里呵護著什麼活都不幹，會讓她覺得不踏實，心虛。

　可是，今天無論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往日文思如泉涌，只覺得腦子里有說不完的話，這會兒林小樂打了一排字又刪掉，無數次循環，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寫不下去就別寫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林小樂手一滑把鼠標扔了出去，扭頭一看，蘭澤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更不知他站了多久！

　“哪，你的手機。”林小樂忙拿起就放在電腦旁的手機，遞給了蘭澤，蘭澤接過去揣在口袋里，卻並沒有往外走的意思，林小樂也吃不準他想干啥，見他沒有跟之前那樣脫衣服外加胡言亂語，也就沒有說話，只胡亂地用鼠標點開網頁看著。

　蘭澤踢過一把椅子，坐在林小樂身邊，與她同樣不言不語，屏幕的反光在兩人臉上閃爍，感覺到蘭澤靠近自己帶來的體溫，林小樂如坐針氈。

　“你身上有新鮮的狼味。”蘭澤忽然說︰“你沒聽進去我的話？”

　“尤金給我送吃的，房間里肯定會有他的味道。”林小樂強自鎮定。

　“不，你作為人類，嗅覺很遲鈍，所以聞不到雄獸發情的體味，其實尤金這些人天天都在發情，臭死了。”蘭澤說︰“不過他們也無法控制，這本來就是雄性吸引雌性的重要渠道。”

　林小樂泄憤似的用力按著鼠標，瀏覽著她最不喜歡看的槍械武器介紹。

　“你讓幾乎所有雄獸的生活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尤金又說道︰“你知道如今海角論壇最熱烈的話題是什麼嗎？”

　“是我麼？”林小樂問。

　“相對你本人而言，他們更感興趣的是你什麼時候推出錄像帶。”

　“錄像帶？”

　“是的，他們知道讓你屬於全球雄獸是不可能的，就算輪也不一定輪得到他們，更何況你很有可能死於這種超強的交配頻率，最重要的是，你並沒有並入繁殖營，因此在明面上，雄獸們沒有權力強迫你交配。”蘭澤認真道。

　“然後呢？那不是很好嗎？”林小樂莫名其妙道。

　“退而求其次，至少他們得親眼看到你與雄獸上床的錄像帶，你可能不知道，以你為原型的3D女星已經面世，但是並沒有緩解全球雄獸的饑渴，他們希望看到真正的你，也許你作為古人類很難接受，可是這是必須的，並且刻不容緩。”

　這個該死的沒有女人的世界！林小樂如被雷擊，心頭異常煩亂，說道︰“那，和我交配的雄獸，不是會成為公眾的敵人嗎，誰會那麼傻，還不如不要這麼幹呢！”

　“你說的不錯，因此錄影時，和你交配的雄獸得戴上面具。”蘭澤說。

　林小樂無語，接受某幾隻雄獸，私下錄制交配過程是一回事，要將自己的身體袒露于全世界所有人眼皮底下，卻是另外一回事，一時間林小樂心里難受得不行。

　“所以你有必要鍛煉你的身體，使你盡快徹底適應雄獸，獸族社會接納了你，使你享受了如今眾星捧月的崇高地位和豐富資源，這也是你應該付出的回報，也許你錄影時弄一點噱頭，呻吟得好聽一些，大家會更開心。”蘭澤冷漠無情地說著。

　林小樂偏過頭，不願意讓蘭澤看到眼淚，她胡亂往臉上抹了一把，用顫抖的聲音說︰“你說的對，這的確是我應該做的，畢竟這已經是一千年後，特殊的社會環境下，已經不適應一千年前的道德範疇了，我會調整好心態的，身體也是。”說著，她又飛快地往臉上抹了一把，另一只手還倔強地握著鼠標，以表示自己心里根本沒有多少波動。

　“我也不是白白跟著你的，見者有份，你連路和艾特都認了，更何況我？或許真正和你交配時，我會感到不適應而放棄，反正已經那麼多個，多一個少一個你也不用那麼在乎。”其實蘭澤並不想把話說得這麼生硬，他心里也不想用這麼不客氣的語氣跟林小樂說話，可是作為一個資深宅男，又是一個曾經眾所周知的厭女症患者，加上十分看不上伊諾他們對林小樂伏低做小的樣子，便更不可能跟其他人一樣做派的討好林小樂，如果能做到，那也不是他了，但要是能和她交配，他自信一定能比任何人都溫柔，比任何人都能讓林小樂得到無上的快樂。

　“我只會接受自己喜歡，和喜歡我的人。”林小樂轉過身，直視蘭澤的眼睛，黑豹與她目光相接，砰然心動，卻聽她說道︰“蘭澤你並不喜歡我，其實我對你也不怎麼感興趣，當然，如果基於公平原則，你一定要和我交配，任何人都沒有立場阻止你，甚至我也會躺下隨便你做，可是那是因為我沒辦法拒絕，並不是自願的。”對於身邊的雄獸，林小樂還是第一次這麼不客氣地還嘴，實在是蘭澤說的話太讓她生氣了，一點都沒有尊重她的意思。

　黑豹冰藍雙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慌亂，卻硬生生地說︰“我只要能交配就好了。”他並沒有離開林小樂房間的意思，兩人就繼續這麼僵持著。

　這簡直是光明正大的欺負人，高大的蘭澤本就在氣勢上高了林小樂無數頭，林小樂努力抬頭瞪著他。

　蘭澤終于搖了搖頭，嘆道︰“你別聽伊諾胡說，我不討厭你。”

　林小樂不語。

　“我是沒有上趕著討好你，但並不證明我不喜歡你，我不是時時都在保護你嗎？”

　林小樂哼了一聲，還是不說話。

　蘭澤微怒，他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就他的性格而言，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要攻下林小樂，恐怕不是朝夕之間就能辦到的事。

　林小樂深恨自己之前被蘭澤兩三句話就說出了眼淚，這顯得她太不堅強了，好在她反擊了回去，並沒有如往常一樣逆來順受。回想之前反擊的話，果然不經思考說出口的還是有漏洞，若是真的喜歡她的都要接受，那目前這世界上這麼多對她狂熱的雄獸，她真得做到死了。

　林小樂打開海角論壇，果然看到首頁精品貼中掛著一張大大的圖片，標題寫著[小樂什麼時候出帶子？我快急死了！]

　這是一只巨蟒族雄獸發的，後面是密密麻麻的跟帖，林小樂一點一點看下來，全都是支持樓主的回復，沒有任何人提出反對意見，版主已經在海角論壇組建了一個報名板塊，準備選取幸運雄獸與林小樂交配，並將過程全程直播，如今報名帖已經以數千萬計。

　林小樂渾身發冷，就算這海角論壇里的網民只是意淫也好，自娛自樂也罷，在這個世界，這是合情合法的，甚至沒有警察能約束他們，也沒人去刪帖，大家都覺得理所應當，並且期待著幸運雄獸與她上床的錄影，這合乎社會道德法則，沒有人覺得這是一種對女性的屈辱，也難怪，沒有進入繁殖營，已經算是她的幸運了。

　海角論壇的林小樂專區已經徹底成為了意淫樂園，其中的帖子大多都是︰[我和小樂的激情一夜]，[今天下班我遇到了小樂，然後我QJ了她！]，[小樂說不要但我還是脫掉了她的…]，[我射了進去之後，小樂的肚皮鼓了起來。]之類不堪入目的題目，點擊進去之後是大篇幅的OX描寫，細節詳細到讓人以為這些樓主真的和她OX過。

　林小樂啪地關了電腦，心里十分厭惡，卻又無奈，社會形態決定了文化定位，其實她是很能理解這些雄獸的，換個角度想，如果世界上只留下了女人，突然來了一個男人，他必然也會受到大家的追捧，並且成為性幻想對象。看來問題真的很嚴重，如果沒有辦法解決，以後會更加嚴重，到時候她不要想什麼得到穩定工作出入科學院社會地位什麼的了，能隱姓埋名地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都不是容易的事，何況克雷他們還有自己的事業，年紀輕輕陪著她隱居？連林小樂自己都覺得不妥，再說有哪里是絕對的樂土呢？離開了科技社會，連她自己也不會適應。而且，林小樂想起他們上次用DV攝影，感覺他們也不會反對這種事……

　看來，交配一事真的要提上日程了，至于要不要公開發行錄像帶，就看看法蘭公布人形雌獸研究之後，公眾的態度會不會產生一點松動，實在不行，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既然不能改變這個社會，本身又不想去死，那就只能適應社會。

　想了一陣子，林小樂腦子里很亂，索性什麼都不想了，她去衛生間梳洗了一下，回到臥室後，心頭突然涌上一陣悲涼，沒有可以逛的街，沒有感興趣的電視，網上的東西也全都迎合著雄獸，沒有任何娛樂，難得出門釣魚一次，還被古代種綁架，說不定還得悲催的當上AV女優，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無拘無束的生活呢？

　趴在書桌上，林小樂聽見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對這種聲音已經很熟悉了，慢慢轉過頭，果然文森特又游了進來，她的門從來是不上鎖的。

　“尼介里包能離開銀。”文森特說，“餓過來保護尼。”他滑到林小樂的電視機前，推開沙發，揭開圓形地毯，盤踞到了冰涼的地面上，可見其他雄獸暫時全都沒空，否則也不會將文森特派遣到這個開著暖氣的房間。

　文森特坐在自己的尾巴圈上，用遙控器摁開了電視，換到一個放著動作片的電影台，有滋有味地看起來，他早有準備，過來之前就是光著上身的，縱然如此，看了一會兒，他的額上還是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進化成了男人，哪怕是海蟒，也擁有了汗腺。

　有個人陪著到底要好些，能夠分散一些注意力，林小樂看著文森特熱得呼呼擺動尾巴尖，不斷吐出蛇信，心里很有點過意不去，便將暖氣調低了幾度，又從衛生間拿出一條濕毛巾，想了想，再從小冰箱里取了一瓶冰水，放在了文森特身邊，文森特撈起來就往身上擦，氣溫終于低了一些，他整個蛇也感覺涼快了點，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林小樂脫掉外衣和褲子，上床裹在了被子里，文森特舒服了，這溫度對她而言卻有點太冷了，只有身著內衣待在被窩里才能暖和些，文森特咕嚕咕嚕灌了冰水，又跑衛生間用冷水沖得全身濕淋淋的，才水滴滴的重新盤在電視前，林小樂看著好笑，便抓起床頭的雜志，伸出一條胳膊給文森特後背扇風，好歹能給他降點溫，冷血動物真是一種超愛低溫的生物啊，扇了幾下自己又凍得不行，忙又抱著胳膊呼氣。

　文森特在尾巴上扭了180度，對林小樂說道︰“包用介樣。”

　林小樂點點頭，將枕頭墊在腦袋後面，跟著文森特看電視，此時此刻她不願意再去考慮交配以及和誰交配的問題。

　還好文森特不會上網，他也不懂得什麼海角論壇，跟這麼心思單純的海蟒單獨相處，林小樂覺得就算冷點也蠻不錯的，至少他不會說一些曖昧的話讓她無所適從。

　“文森特。”

　“嘎？”

　“你喜歡伯恩嗎？”林小樂問。

　文森特不假思索道:“喜歡。”

　“那伯恩和我你更喜歡哪個？”

　“尼會抓魚麼？”

　“呃，我不會。”

　文森特毫不猶豫道︰“那餓更喜歡伯恩，他可以跟餓抓魚，尼麼，一般般。”

　林小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臉上浮現了笑意，發現在文森特的治癒光線下自己的蟒蛇恐懼癥候群幾乎已經全好了！

　電視劇的劇情死蠢，文森特津津有味的模樣真是弱爆了，林小樂看得無趣，打了個呵欠，爬到了床頭躺好，又對文森特說道︰“唉，文森特，要是放在以前，二月正好是過年的時候呢，我跟你說吧，我父母還在的時候，我家過年可熱鬧了，爺爺奶奶和親戚們也不像後來那麼對我冷冰冰的，過年的時候，我媽媽會做一大桌子菜，家里很多人，大人打麻將，我們這些孩子就看電視吃零食，因為我家房子最大，所以他們都來我家，我媽媽也很熱情的款待。”

　文森特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根本沒聽進去林小樂說的是什麼，林小樂也不在意，又說︰“後來我父母遇到事故，我很幸運地活了下來，第一年過年的時候，親戚們都還對我很熱情，我伯母把我摟著，說以後我就是她的親女兒，當時我還感動的哭了，可是第二年他們的態度就有變化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官司輸了，那個交通事故我父母要負全責，保險公司出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得用新房子抵上，我搬到老屋，得不到賠償金，父母單位的撫恤金很少，第二年過年，伯母就再也沒摟著我了，我知道他們怕我賴上他們，一個學生讀書要花很多錢的，我也很識趣，從此以後就少跟他們聯絡，再後來就不聯絡了，除了我媽一個乾姐妹，這個阿姨對我倒是很照顧，經常買點菜來送給我…唉，你不知道，人類的社會也是很復雜的，我也沒有怪過伯母他們，他們都是工薪族，可是我爺爺奶奶就太讓我寒心…你不知道啊，我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如果他們還在也許還好點，因為我媽是獨生女……”

　“尼能包說話麼？！”文森特不耐道︰“嘮嘮叨叨滴煩絲銀！”

　也只有文森特會覺得林小樂煩了，若是其他雄獸，只怕巴不得多聽一點她心里的話還有回憶，估計還會適時地摟住替她心疼。但林小樂並不認為文森特不給面子，相反她覺得文森特很可愛，便訕笑道︰“好，我不說啦。”

　不管怎麼說，至少克雷醒來了，無論未來會面對什麼，他們都會陪著她，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林小樂寬慰著自己，不會有比一千年前，她孤苦伶仃地生活更悲慘的事發生了，孤獨寂寞，無依無靠，是比什麼都可怕的啊！

　聽著電視聲，文森特寬闊的後背漸漸模糊，林小樂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琢磨著等一下醒過來，再過去看看克雷和伊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