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1 伯恩

　“不過，小樂你真是夠猛的，昨天在那麼多鷹面前演講，你一點都沒結巴，真不愧是上過電視見過世面的，不過我只看過一點點錄像，畫面也不清楚。”莫敬佩地說，他可不是編造好聽的出來故意討好她的，林小樂處於食物鏈下下端，面對這麼多高等捕獵者，想來動物本能都會讓她畏縮一下，昨天她卻表現得那麼好，連晚上喝酒吃肉也完全放鬆，絲毫沒有弱小動物的自覺，通常來說，不是神經太粗就是太有勇氣。

　甩出一張牌，林小樂表面上謙虛了一下︰“小意思啦，我都習慣了，不過羽，你是族長，成天陪著我玩會不會耽誤你正事啊？”

　“我們這沒什麼正事，偶爾用用喇叭就行了，呵呵，雖然我們族沒有陸地獸族發達，可是相對也簡單好管理得多。”羽說，“平時雄鷹們都各自有家，有了伴侶的雄鷹住在比這還高點的地方，這一片住的都是單身漢。”

　“有了伴侶？那你們沒有繁殖營嗎？”林小樂好奇道。

　羽搖搖頭︰“繁殖營這機構有利有弊，不太適合安第斯族，如果把雌鷹都圈養起來，是沒法生出好蛋的，雖然雌鷹數量相對不多，可我們還是勉強維持著一雄一雌組建巢穴的老傳統，唉，如今空巢大齡剩男可是越來越多了。”

　“我倒覺得很合理。”林小樂抬起頭看著羽，一本正經地說︰“我還以為所有獸族，包括你們都是要設置繁殖營的呢，雖然沒真的去參觀過，可是想也知道被關起來失去自由一定很悲慘，再說好傳統就應該保持住，你看你們鷹族多有自制力啊！”

　“這麼說有點不公平。”莫說︰“陸地獸族把雌獸集中起來最大原因是因為古代種的存在，要是跟我們似的單個組成家庭，小獸們早就被古代種偷襲沒了，我想著吧，以後古代種全消滅了，估計這制度還會變。”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屋外地雨突然變得更大，簡直像是瀑布一樣沖刷在屋頂，發出陣陣巨響，林小樂有些害怕，不安地看了看羽和莫，見他們都一副冷靜淡定的模樣，便也沒說什麼，只不過往被卷里畏縮了一下，摸著牌的指頭也有點發抖，以這立體環繞音響效果來說，他們想像之前一樣好好聊天是不可能了，非得大聲喊出來不可。

　噗地一聲，林小樂頭頂被大大的陰影籠罩住，正如在路上那個雨夜一樣，坐在林小樂左手邊的莫伸出了右翅膀連人帶被子蓋在了林小樂身上，這次莫可一點都不臭，只有一股森林中草木的清新氣味夾裹著暖風環繞住她。由此可見莫一直仔細關心著林小樂的一舉一動，才能這麼快作出反應。

　“莫，不用，這里又淋不到雨，而且你上次不是說這樣伸著翅膀很累嗎？”林小樂用小手撓撓莫的翅膀梢，說道︰“這點雨我才不放在眼里呢，我連地震房子垮掉都試過。”

　莫態度堅決︰“不行，我得保護你的人身安全！萬一屋頂塌下來你受傷怎麼辦？這可是關系到我終身信譽的事啊！再說這屋頂又不是沒塌過，對吧羽？”不等羽回答，莫一屁股挪到林小樂身邊，坐在她的床沿，說道︰“這樣翅膀就不累了，小樂，我不會偷看你的牌的。”

　羽抬頭望了望天花板，順手抄起一個茶缸放在桌角，不一會兒，空空的茶缸就被水滴砸得當當作響︰“莫說的沒錯，還是未雨綢繆為好。”說著，他也坐到了林小樂的右邊，身後張開一對黑得發亮的羽翼，把莫的翅膀擠過去一半，照樣覆在了林小樂身上。

　這還打什麼牌呢？林小樂把牌一扣，心中忐忑道︰“屋頂不會真的掉下來吧？”她打量一下自己的位置，小心地往兩頭雄鷹翅膀底下縮了縮。

　將她這樣的小動物蓋在翅膀下面，對於雄鷹來說是多麼大的刺激，林小樂根本無法想象。沒有比這個動作更能激起並滿足他們的保護欲與佔有欲的了，因此在那個雨夜中，很守規矩的莫會因為翅膀里包著林小樂而忍不住擼了一回，而此時此刻，羽也會十分沒禮貌地擠開莫，享受將林小樂納于翼下的快感。兩只鷹一瞬間都沉默了，兩只鐵翅像一對公主身後的華幔一樣疊加於林小樂的身上，只不過中間這家伙本人一時還沒察覺到身邊兩鷹的異樣，她一個勁兒地動來動去，滿懷擔憂地四處觀察燈火光影不斷跳動的石頭屋頂。

　林小樂到底不願意露怯，訕笑著說︰“哈，我可沒害怕，就是看看哪兒還漏水，萬一雨水弄濕我的床鋪就不好了，嗯，羽，上次屋頂掉下來是什麼時候？雨也下很大嗎？你們這條件真是有點苦啊。”

　“掉下來也沒事，你會很安全的。”羽的聲音異常的沙啞溫柔，不似平時那麼清朗，可惜雨聲實在太大，林小樂分辨出他說的什麼都不錯了，哪還能注意到他語調的變化，倒是莫詫異地看了羽一眼，皺起了眉頭，卻堅持著沒有收回自己的翅膀。

　這傻丫頭完全不知道，除了自己的雌鷹伴侶，哪個雄鷹會塞一團莫名其妙的東西在翅膀下面呢，而且還是爭先恐後的塞，他們可是連蛋都不會孵的！可以說這是一種儀式，也是一種承諾，至少在雄鷹的心目中，這是很神聖的一件事。

　林小樂不疑有他，翅膀底下好取暖，她只覺得周圍空氣暖烘烘的，身體發熱，便把被子鬆了鬆，露出了肩背來，兩鷹每天都洗澡，本身的味道都很好聞，林小樂用力吸了一口氣，沒有一絲反感。

　那單薄的肩膀，秀秀氣氣的側影，讓羽很想把胳膊也伸出去摟住她，可是這種事他哪里幹得出來呢，只得牢牢握拳忍耐著，莫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張臉卻像發燒一樣紅了起來。

　林小樂突然咦了一聲，伸手指了指對面窗外︰“那個是不是信號燈啊，好亮，羽你看看。”

　羽渾身一個激靈，舉目一望，果然遠處山頭有一束白光照了過來，並有規律地一熄一滅，他收斂心神，起身站到床邊，仔細一看，說道︰“有獸族的客人來了，我先去看看。”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林小樂一聽這話立刻萬分雞凍，什麼屋頂塌了還是房子塌了頓時甩在了腦後，她揭開被子，哧溜一下從莫的翅膀下鑽了出來，登上拖鞋就跟著羽往樓下跑，連外套都顧不上穿。

　莫抓起外套連忙追了上去，在樓梯口林小樂胡亂套上衣服撒腿就跑，要不是莫拽著她，她非在黑黢黢的樓梯上摔個大跟頭不可！

　羽已經冒著滂沱大雨出門了！林小樂又興奮又心急，在一樓廳里瞎轉悠，這會兒莫竟然比林小樂還緊張，暗自擔憂連夜趕來的獸族不會是來接走小樂的吧？這才幾天就來接啊……他拉過林小樂，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氣悶地用雙翼裹住了她，說了一句毫無說服力的話︰“安全第一！”

　“不知道來的是誰！”林小樂奮力從翅膀縫中探出頭，扭過臉看莫，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閃的，“莫，看來真的沒事了！他們這麼快就來接我了！”

　來接她了？莫心情極為低落，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他放低了翅膀，讓林小樂露出了頭臉，使她得以正常地看到外面。如果親們真的來接 ，他和羽都沒有借口把她留在安第斯族啊，那麼就只得眼睜睜看著小樂離開麼？

　這下可說是度日如年，林小樂坐在莫懷里如坐針氈，只怨自己動作太慢，沒能及時要求跟羽一起去，等待可是很難熬的！而且莫攔在她腰上的手臂也越收越緊，讓她很有點喘不過氣來！

　羽飛在前面，他身後的男人由石壁借力跳上石屋，剛猛的力道在堅硬的石頭上蹬出深深的裂痕，離那散發著幽幽溫暖光芒的小屋越近，伯恩就越控制不住心髒的急跳。

　羽先一步打開門，伯恩一眼便看到坐在一個陌生鷹族懷里的林小樂，她走的時候他並不在場，因此他也不認識莫，只覺得這鷹族對林小樂動作實在太過曖昧親密，心中自然先帶上了一絲怒氣。

　不過，小樂臉上根本沒有露出被猥瑣後倉惶求救的表情，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她蠻歡快的，她大叫伯恩的名字，然後從翅膀下沖了出來，莫呆呆地打開空空的翅膀，林小樂帶著他的體溫，蹦著撲向了伯恩，一看小樂與雄鷹這情景，伯恩心中先明白了三分，自然不會主動戳穿什麼。

　“小樂。”伯恩水藍色的雙眸帶著溫暖笑意，由於他渾身被雨水濕透，連頭發絲都在往下滴水，便只用手接住了林小樂，並沒有摟住她，“小樂，冷靜點，別撲我，我會把你弄濕的。”

　“大家都沒事吧？沒有人死掉吧？！”林小樂抓住伯恩的胳膊，急匆匆地問。

　“都沒什麼事。”伯恩說，“你走時我也不知道，實在想你，忍不住過來看看你。”

　林小樂眼圈發紅，嘴唇哆嗦，一串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她哽咽著道︰“伯恩，我事先都不知道，走得太突然了，路上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可急死我了，幸虧羽幫我打了通電話，我才能安心！比起我自己，我更擔心你們啊！”

　“莫，弄點熱水，讓客人洗洗。”再怎麼說，來者是客，決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慢待客人，羽走向灶台準備生火，路過桌子，卻把桌子撞得咣地一聲倒地，立櫃上的雜物也被掃下了不少，原來他連翅膀也忘了收起來。

　出了這醜，羽尷尬地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笑道︰“看我，在自己家連路都不會走了，我們安第斯族好久沒來獸族的客人啦，當然小樂除外。”

　莫這次居然沒有口口聲聲喊著親迎接上去，他只是默默地沖伯恩微微點了下頭，便走到了水缸邊，用木桶提水倒進大鍋里。

　就這麼一會兒，林小樂就被凍得連打了幾個噴嚏，羽直起身子，說道︰“小樂啊，你還是先上樓去躺著吧，放心，雨勢沒有先前大了，屋頂不會塌的，讓伯恩先歇口氣吃些東西。”

　林小樂揉揉鼻子，搓了搓胳膊，見伯恩的確一臉疲憊，仔細一看，他手上，脖子等處全都是泥點子，便無奈道︰“那，那好吧，伯恩，你先洗個澡再吃飯，我在樓上等你，羽，伯恩晚上就睡我那屋行嗎？我有很多話想問他。”

　伯恩沒吭聲，羽臉色發青，心道小樂只是心性純良天真，便勉強笑著說︰“當然可以，鋪個地鋪也是很暖和的。”

　莫低聲道︰“在還沒正式移交小樂之前，我必須保證小樂的安全，今晚我也在那屋睡地鋪吧。”

　“這也行，莫，你正好預備著客人需要什麼，就近照顧一下也好。”羽點了頭。

　伯恩勾起唇角，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跑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我們安第斯族很久沒來外客了，你來我是很高興的。”羽說。

　“嗯，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吧，我們這邊不好找，你一路上辛苦了。”莫說。

　這兩只鷹，始終讓人討厭不起來。

　“可能我真得在你們這兒打擾些日子。”伯恩說︰“法蘭沒有發話，我也不能帶走小樂，不過是大家放心不下。”

　伯恩這麼解釋，倒像是安第斯族小氣了，羽回過身，笑道︰“那麼，伯恩你就盡管住吧，至於小樂，還是得等法蘭給我傳訊再說，我可不敢隨便讓人把她帶走，萬一有個差錯，沒法跟法蘭交代啊。”莫開口想說什麼，羽搶過話頭又道︰“今晚就委屈伯恩你睡睡地鋪，明天我給你安排個好住處，我們鷹族從來沒有慢待客人的規矩。”莫一聽，連連點頭，心里也舒服了一些，羽提醒了他，至少小樂現在依然是安第斯族的貨物，不是隨便什麼人來就能帶走她的，只要過了今夜，小樂和他們照樣能維持快樂的三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