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4 路

阿萊總是忍不住偷看睡在窗邊的女孩，不，這並不能叫做偷看，他已經明目張膽癡癡地望著她長達半個鐘頭。

　　夜幕降臨，飛行器裡的燈光被調到了最暗，這些天來，林小樂雖然因為擔驚受怕而憔悴許多，但她畢竟處於一個女孩子青春鼎盛的黃金時期，她吃了不少東西，又睡得如此沉，充足的休息使她臉上泛著玫瑰般的粉紅，潔白的肌膚無暇得近乎透明，她顯然很信任阿萊，因此她才能如此放鬆。

　　那松垮簡陋的衣服下面，包裹著一具怎樣晶瑩耀眼的身體，阿萊簡直不敢去回憶。他口乾舌燥起來，灌下半瓶水之後這種感覺也沒有得到緩解，阿萊輕輕轉過身，重重按下了控制台上的通訊器，試圖儘早聯繫上獸族，他的責任在身，他還得帶人去救依然困在古代種基地的同伴，最關鍵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林小樂的誘惑下還能堅持多久不去碰她。

　　命運之神並沒有太過長久地折磨這頭可憐的小狼，進入獸族官方航線附近，電波覆蓋了的領空後，通訊器接到了地面信號，很嘈雜，很微弱，但好歹是有了轉移注意力的東西，慎重考慮之後阿萊重新設定了飛行資料，向距離此地最近的海岸城市第九區飛去，為了不被九區當做敵探擊落，阿萊向地面發送著迴圈信號。

　　信號台嗶嗶啵啵的噪音使林小樂醒了過來，意外脫險與快要回家的亢奮感讓短暫休息後的她睡意全無，除了自己的衣服外，她還披著一件大大的外套，原來是阿萊脫下來給她當被子用的。

　　“我不冷，小樂，你披著吧。”阿萊見小樂掀開“被子”，忙說道。

　　“我也不冷，這裡很暖和，你穿上吧。”林小樂固執地讓阿萊穿上了衣服，雖然她知道這麼一層布料對於獸族來說穿不穿都一樣，可她卻不想讓阿萊在這麼寒冷的夜晚光著身子。

　　“我們到哪了？”林小樂將衣服交給阿萊，便退回去坐在椅子上，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的身體與氣味對雄獸來說非常難以抗拒，阿萊竭力保持著禮貌與對她的尊重，她也必須對他回以同樣的尊重，至少要儘量減輕自身對他所造成的困擾。

　　“已經和地面聯繫上了，計畫改變，我們先去第九區，第九區是絕對安全的。”阿萊穿上衣服，耳根隱隱發紅。

　　在淨化種提供的飛行器裡，兩人自然不會有更多的交談，窗外逐漸能看到陌生城市星星點點的燈火。

　　“這是你們的九區嗎？看起來好亮。”林小樂以非常快樂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卻在最後一個字帶上了顫抖的尾音，這個閃動著燈火的城市照亮了一方漆黑天幕，它意味著柔軟而溫暖的床，意味著好吃的食物，意味著最平凡而又最珍貴的生命活力與陽光普照，意味著她的家人。

　　淚水不知不覺就濕潤了雙眼，林小樂從沒有產生過這麼強烈的歸屬感，哪怕穿越前她那個冷冰冰，空蕩蕩的家。她突然意識到她真的回家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狠狠地擊中了她並使她欣喜若狂。

　　無論遇到何種境遇，林小樂從未放棄過自己的生命，但此時此刻，她才模模糊糊地觸摸到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專用跑道已經徹底騰空，兩架軍用機升上天空，與阿萊所駕駛的，被改裝過的飛行器並駕齊驅，以強大的火力保護並監視著飛行器安穩落地。

　　林小樂還沒走上舷梯，便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溫暖得足以融化林小樂所有的偽裝和堅強，她根本喚不出克雷的名字，只能用盡所有力氣抱住他，使勁將自己小小的身體往他胸口貼過去，克雷的手臂勒得她的背很痛，不過無所謂，再痛一點也無所謂！

　　阿萊黯然地握住了本欲牽住林小樂的左手，自然有工作人員正在等他，他沒有多做停留，只匆匆地，小聲地對小樂說了再見。

　　“阿萊。”林小樂鬆開克雷，抹了抹哭得跟小花貓一樣的臉，捉住了阿萊的衣角，阿萊愣愣地轉過身來，小樂招招手，示意他低頭，然後踮起腳尖，柔軟的嘴唇帶著鹹鹹的淚水，印在了阿萊的臉頰上，她鬆開阿萊的衣服，說道：“阿萊，謝謝你，等以後，你有空的時候，歡迎你來我家玩。”

　　阿萊的臉像是蒸熟了的螃蟹一樣紅，他胡亂點頭，然後逃命一樣的跑了，因為用力過猛，牢固的舷梯被他一踏之下從中間斷裂開，半截樓梯搖搖欲墜的掛在半空。

　　小樂的衣服很單薄，不足以禦寒，克雷將她置於懷中，跳下了飛行器。

　　說來也湊巧，伯恩的指揮部在文森特報信之後立刻轉移到了九區，九區靠近海洋，距離最後的定位也最近，若是阿萊真的死心眼地將小樂直接送到五區，還得撲一個空。

　　這導致了所有人都來接小樂了，伯恩，修，伊諾，蘭澤，尤金，安迪，艾特和路。

　　他們沒有爭風吃醋把小樂搶來搶去，而是任由她死死摟著克雷，這還是第一次，只有失去之後，才更會懂得小樂對他們而言有多重要。只要她平安，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反正無論誰先誰後，或者誰更得寵，小樂永遠都是他們的。

　　房間裡溫暖如春，剛一關上門，林小樂便跳下了克雷的懷抱，撲向了修，她挨個給了雄獸們一個大大的擁抱，輪到路的時候，他的手臂很僵硬，若有似無地與小樂拉開了距離，小樂似乎並沒有覺察到，她含著眼淚，望向克雷道：“太好了，大家都沒事，這真是太好了……”

　　雄獸們今天都有點沉默寡言，小樂能回來他們的確很高興，可卻更能感覺到深深的恥辱，小樂並不是他們救回來的，他們甚至沒能成功追蹤，若不是淨化種主動放了她，那麼她就算是被殘忍殺害，他們這些人也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與內疚如此沉重，連修都不知道應該對小樂說什麼，他們愧對她，愧對自己認定的，唯一的配偶。

　　沒有人提起林小樂與淨化種諾亞上床那件事，這麼說可能有點不可思議，可是整件事對他們造成的傷害，遠遠比林小樂所承受的重。

　　林小樂突然抬手捂住了臉，抽泣了起來。

　　克雷低聲道：“小樂，不要傷心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

　　伯恩忙說道：“小樂，先洗澡換衣服，待會我安排人直接過來給你體檢，你就別出門了，好好休息。”

　　尤金也笑道：“這裡沒什麼東西，今晚將就吃方便炸肉，行嗎小樂？”

　　沉默一旦被打破，氣氛立刻熱鬧起來，似乎人人都能找到事做，這不難理解，林小樂早就成了他們生活的重心，連重病初癒的伊諾也不例外，但很不正常，他們竟然沒有問小樂是怎麼回來的，也沒問她在諾亞手中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路和修沒有參與殷勤的忙亂，路站在角落，望向小樂的深棕色雙眸依然溫柔，卻不復以往的神采，小樂偷偷看他一眼，卻立即低下了頭，她努力的對大家笑著，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路回避了她的擁抱，她本來想對他說更多的話，看到他低下頭將臉轉開，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口。

　　“都別這樣行嗎？”修說，隨後他脫下黑色外套，扯掉了林小樂身上的淨化種制服，將自己的衣服裹了上去。

　　“小樂，淨化種是怎麼答應放你回來的？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修將林小樂冰涼的腳丫握在手中，又大聲道：“路，過來跟小樂說話，她為了你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彆扭個什麼勁？就算是我在場，也救不了小樂的。”

　　修這一席話，成功地讓詭異的沸騰氣氛平靜了下來，室內的喧鬧聲頓時消失，修自嘲地笑了笑，又說道：“沒能力救小樂，很窩囊是吧，我也覺得窩囊，可我說，大家能不能窩囊得光明磊落點，你們想讓小樂傷心嗎？她可是死裡逃生，剛剛才回家！”

　　“小樂。”路艱難地上前兩步，開口說道：“對不起，我沒能救得你，我，我當時，真是恨透了自己，那麼無能為力，我不配待在你身邊......”

　　林小樂搖搖頭，她站起來，走向路，並重新抱緊了他：“你怎麼說，怎麼想，我才不在乎呢，我只要你活著，對來我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路，你比我自己還重要呢，我保護了你，我終於做到了！不只是你會拼命保護我，我也會這麼拼命的保護你的，不過，當時真的很丟臉很害怕，我都忍不住哭了呢......”

　　路猛地將小樂抱了起來，轉身將她壓在牆角，對準她的唇用力吻了下去，由於自卑以及戰鬥力的低微，當著眾人的面，他從未這樣親密的對待過小樂，他總會覺得自己不夠資格，即使小樂對他表白，他也只竊喜的告訴了同族的艾特，可是此刻他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像是想將她吞下肚一樣激烈地親吻著她，林小樂被他親得透不過氣來，卻認真努力地回應著他。

　　什麼也不用說了，雄獸們知道，小樂不會樂意聽到他們的道歉的，林小樂沒有細說在諾亞那的事，僅僅把重大事件，以及淨化種的研究及要挖她大腦的事說了一遍，回憶這些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這麼說，是諾亞放了你。”蘭澤道。

　　“嗯，諾亞...其實很可憐。”林小樂以這句話做了結束。

　　蹲在浴缸裡洗澡的時候，林小樂的心情依舊沒能徹底平靜，她發現自己變得特別黏人，特別的害怕一個人獨處，就連洗澡，她也將門開了一條縫，聽到他們的聲音，知道自己隨時能跑出去，才能稍微安心。

　　這種負面情緒到了睡覺的時候更為嚴重，林小樂終於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時，她發現自己無法閉眼入睡，本來因為擔心影響她休息，克雷，伯恩等人全都沒來打擾她，沒想到反而起到了反效果，連風吹響窗戶的聲音都能讓她寒毛豎立，林小樂沒辦法忘記，有那麼多強大的淨化種試圖挖開她的大腦，用她的身體去做恐怖的實驗。

　　抱著枕頭，林小樂穿著她的粉色拖鞋來到大廳，他們還都沒睡覺，正聚集在一起商量著什麼，此刻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我害怕。”林小樂驚惶不安，可憐巴巴地說，“打擾到你們了嗎？我，我總是覺得不安心，你們誰能陪我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