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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43章
第十七 落敗

叛軍的士兵大多身著布衣,面對逼上來的清一色鐵甲重步兵,他們中有些人不由自主地開始後縮。許平一面焦急地等待著敵人的最後崩潰,一面在心裡盤算著隨後的步驟。就在這時,許平身邊的幾個參謀同時發出驚呼。

許平把目光轉過來,立刻看到大群新的敵軍出現在望遠鏡的視野裡,密密麻麻地從數里外的丘陵和樹林後湧出。障礙物擋住了許平的視線,讓他不能看清敵人的數目,但依然能看到有無數高舉向空中的旗幟。

毫無疑問,這些人也都是剛剛趕到戰場的叛軍。他們從濟南方向而來,越過沙河,沒有循官道而是直接趕來堵截明軍的退路。許平的手終於情不自禁地開始抖動起來,看起來,這就是季退思本部之中昨天未能趕到的另一部分。目前的戰場上,叛軍對明軍的兵力優勢至少有五比一,這已經絕不是許平手下這支孤軍能擊敗的敵人。

許平垂下頭,他面前的部下還在與敵人苦戰,等到分出勝負的時候,叛軍新到的部隊就會靠得很近,更不用說隨時可能從樹林裡衝出來的尾隨敵軍。身邊的幾個參謀都已經面無人色,許平輕聲對他們說道:「這裡不需要你們了,你們立刻撤退去追趕吳大人,向他稟告敵情。」

周洞天咬著嘴唇問道:「大人,下令撤退麼?」

按理說,這個時候就應該下令總撤退,這個命令就是讓士兵們各自逃生。許平搖搖頭:「你們立刻走,我親自來下這個命令。」

幾個參謀還猶豫著不肯走,雖然新軍從未遇到過類似的情形,不過根據條例,這個時候應該優先保護指揮官。許平見狀怒道:「立刻撤退!」

幾個參謀都深吸長氣:「遵命,大人。」

不僅僅是這些參謀,許平還下令身邊的二十名騎兵去保護他們的安全,只留下旗手一人。

目視一小隊騎士疾馳而去,許平再次舉起望遠鏡查看戰場。如果馬上下令撤退,那麼明軍就是立刻崩潰,所以許平遲疑著,希望至少能擊潰面前的敵軍,然後再讓部下們各自逃生。他琢磨著這樣或許能有更多的官兵得以脫險——或許。

許平沉思著下達新的命令,明軍的鼓聲變得急促起來。步兵被催促著快步上前,和叛軍開始廝殺在一起。他們的指揮官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等擊潰這支最靠近明軍的部隊後,立刻就命令所有的人——包括余深河的那隊士兵,拋棄武器和盔甲全力逃生。而騎兵則不再用來追擊潰散的叛軍,因為這似乎已經沒有意義。

在許平緊張地思考著如何運用手裡的那點騎兵來掩護大隊逃亡時,交戰的兩軍也都注意到遠處新來的部隊。大約已經有三千敵軍出現在視野裡,而他們的後續還源源不斷。這些敵軍隔著數里的距離就發出吶喊聲,就像是從天邊傳來的滾滾悶雷。許平連連搖頭,回首看到身邊的旗手挺身馬上,仍穩穩地把大旗擎在手中。士兵英勇的姿態讓許平暗暗歎氣,作為一營的長官,現在他真有點羨慕這些只需要服從命令的部下。許平竭力把自己從緊張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他四下張望著,努力思考著還有什麼可用的策略。

在許平的右面,突然爆發出急促的鼓聲,許平看見大批叛軍出現在林間的來路上,衝向余深河的部隊。余深河的兩百人猛烈地射擊著,激烈的火銃聲迅速被廝殺聲所掩蓋。許平看著叛軍像怒潮般地從林間湧出,他最後看到那隊明軍的時候,他們正變換隊形,形成圓陣進行防禦,隨後大股的叛軍就遮蔽了明軍的身影。

許平心碎地回頭重新看正面,雖然前方的叛軍受到援軍抵達的鼓舞,但是他們還是漸漸支撐不住了。許平最後的希望就是立刻擊潰這些對手,讓更多的部下能逃離戰場,這樣余深河他們犧牲得也不算沒有意義。

明軍士兵顯然也注意到林間的交戰,後排沒有參戰的軍官,再也無法集中精神指揮士兵,而是情不自禁地向那裡張望。終於,一個後排的明軍士兵突然二話不說地扔下武器,掉頭脫離陣型向北方跑去。心煩意亂的士官和軍官們還沒反應過來阻止他,就有另外兩個士兵學著他的樣子擅自離開隊形。緊接著就是嘩啦啦的一片,大批陣後的火銃手拋下武器,爭先恐後地向北逃去,連騎兵也有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也就是一轉眼間,正面的攻守就完全逆轉,大批明軍士兵奔跑著甩下頭盔,慌亂地把鎧甲從身上扯下丟棄。一個從許平眼前跑過去的士兵看也不看他一眼,這個士兵在脫鎧甲時不小心絆倒在地,他手足並用地爬起,甩下累贅,繼續向北狂奔。而剛才還處於崩潰邊緣的叛軍,則喊叫著發起反攻,掩護兩翼的明軍騎兵也有半數以上開始自行撤退,和他們步兵兄弟一樣把武器和盔甲仍得遍地都是。

許平繃著嘴從馬鞍上抽出手銃,把它舉向自己的太陽穴……

「大人!」身旁的旗手奮力一揮大旗,旗桿重重地拍在許平的手臂上,「砰」的一聲,手銃裡的子彈打到空中。那個旗手扔下旗幟,抱住許平的手臂,急切地叫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耳邊士兵的懇求聲還一句句地傳來,死裡逃生的許平大口大口地喘氣,感到心臟在胸中砰砰地跳著,映入眼簾的是明軍潰不成軍的慘狀。

「子君,子君……」許平心裡響著一個聲音:「子君還在等著我,等我活著回去……」

「可是我怎麼回去啊,我怎麼回去見侯爺啊?」許平仰天發出一聲哀號。

身邊的旗手用力地搖晃著他:「大人,來日方長。」

兵慌馬亂中,有個騎士向著許平奔過來。來者正是江一舟。他不等馬停就急急掃視一下周邊,大叫道:「大人,我的義兄何在?」

許平搖搖頭,伸臂向右手方向一指。江一舟順著許平的手臂看去,余深河的部隊在那邊猶自苦戰。江一舟撥轉馬頭要趕過去。許平伸手去攔:「江兄弟,徒死無益。」

「我們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結義之時就說好,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江一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正色對許平道:「大人,還請回稟侯爺,讓他老人家彈劾侯洵還有魯軍那幫雜碎,為我兄弟討還公道。」

說完後江一舟一夾馬腹,頭也不回地向著余深河的方向衝去。他拔劍在手的時候,許平聽到江一舟最後的囑托;「大人,拜託了。」

看著江一舟消失在亂軍中的背影,許平低聲吩咐旗手:「收好旗幟。」

聽到這聲命令,旗手跳下馬把營旗從旗桿上扯下,折了幾折揣進懷中。剛才隨著營旗倒下,明軍士兵心中僅有的最後的一點勇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騎兵還是步兵,所有的人都丟下長官開始各自逃生。

叛軍的騎兵主力大多在叛將陳x元龍手中,前日他的部隊被明軍重創,至今未能恢復過來。雖然叛軍已經展開追擊,但他們的騎兵極少,和明軍對陣的這隊叛軍更是沒有幾匹馬,好像也就是有些游騎、斥候之類,這使四散潰逃的明軍得獲一線生機。

許平帶著旗手一起北逃。雖然他們起步晚,但仗著騎馬,很快就把大部分叛軍甩開。望見官道上的叛軍只是稀稀拉拉的一小群人,許平就把心一橫,直衝過去打算奪路而逃。那些剛剛跑過來的叛軍看見兩個明軍騎士臨近,紛紛用手中的棍棒、長槍去攔阻。不過他們人數不多,間隙很大,許平和旗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他們的縫隙間穿過。許平粗略一望,零星的叛軍騎兵正在追趕向西跑進大片麥田的明軍步兵,暫時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剛剛暗暗慶幸,許平突然覺得胯下坐騎一震,接著馬就撲地跪倒,馬鞍上的許平隨即被甩飛出去,在地上連打幾個滾。本來還在傷痛的肋骨,經此更是痛得好似折斷一般,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掙扎著坐起身,不遠處他的馬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可以看出來,剛才有一枚子彈從馬的臀部射入,貫穿它身體又從腹部穿出,眼見馬是活不成了。

這一瞬間,旗手已經奔出去好遠,正勒定馬回頭向長官看過來。許平努力想站起身,卻痛得連話都說不出。眼見一群叛軍吶喊著向自己飛奔過來,許平忍著疼痛,吃力地沖旗手揮揮手,奮力喊道:「快走,快走!」

遠處的旗手看著已經衝到長官身邊的敵人,咬一咬牙,掉頭絕塵而去。許平看見旗手安全離開後,轉回頭深吸一口氣,掙扎著勉強站起身,右手把劍拔出,平舉在身前,左手落下面甲。當先衝來的一個叛軍士兵手持長槍,猛地向許平腰間戳來。矛尖撞上許平的甲冑時,他被頂得一彎腰,左手握住槍桿的同時,用力將長劍向叛軍頭上斬去。

那個叛軍頭一低,避開劍峰。同時另一個叛軍也已經趕到,他手中長槍一揮,重重拍在許平的肩頭。接著又是一槍,掄在他膝彎上,把許平打得單膝跪倒在地。第三槍擊中許平的頭盔,把他打翻在地,手中的劍也飛出去了。

幾個撲上來的叛軍用武器向著許平的身上亂砍亂砸,完全喪失自衛能力的許平下意識地用手臂護住脖頸要害,趴在地上。只聽見周圍叛軍士兵呼喝著,把他的盔甲敲得叮咚作響。頭盔被連續砍中幾下,雖然還沒有破開,但卻把許平震得頭疼欲裂,眼前發黑,幾乎昏厥過去。

「子君……我回不去了。」許平知道自己勢必死於此地,覺得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趴著,閉著眼,一陣陣地天旋地轉。身上似乎已經不再感到疼痛,只是耳朵裡轟轟地響,幾乎要被那密如雨點般的金屬敲擊聲震聾。

隱隱約約的,許平地感到有一隻手扳住自己的肩膀,把他猛地翻過來。身體被劇烈地晃動著,疼得痛不欲生,接著頭盔又被人猛地扯下。耳朵裡似乎還在叮咚亂響,讓許平什麼也聽不清。他閉目待死,但卻沒有預料中的刀刃落下。身體又被猛烈地晃動起來,還有一個細小的聲音擠入他的耳朵:「老許,老許!」

許平吃力地睜開眼,面前一張金屬的面具,還有一雙一眨不眨盯著他的眼睛。看見許平睜開了眼,那人把面甲一撩,露出其後曹雲那張熟悉的面容:「老許,你還好麼?」

許平迷迷糊糊地在曹雲的攙扶下坐起。身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叛軍士兵的屍體,曹雲半跪在許平的身邊,染血的長刀就橫在他的腳邊。曹雲焦急地催促著:「快起來!」

許平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四下張望著,遠處更多的叛軍士兵正紛紛趕來。曹雲二話不說地把許平架上馬,問道:「老許,你還能握韁麼?」

手套已經破了幾個洞,許平把它扯下,活動幾下手指,發現手並沒有什麼毛病。他握住韁繩叫道:「沒問題,快上來,我們走。」

曹雲回首望望越來越近的一群叛軍,再遠處是不久之前抵達戰場的叛軍大隊人馬。他鬆開自己坐騎的韁繩,仰頭對許平叫道:「大人快走,卑職斷後。」

說著曹雲退開一步,右手緊握著長劍,左手揚起馬鞭:「天下可以無雲,不可以無大人。」

許平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曹雲最喜歡看的三國誌通俗演義裡的一句話。他焦急地伸手攔住鞭子,大叫道:「老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說這個。」

曹雲高舉著的馬鞭停在空中,片刻後突然重重地抽落,沒有抽到坐騎而是直接抽到許平的手。這一鞭打得好重,把許平的手都抽出血來,許平的手如同觸電般地縮回去。許平看見曹雲雙目盡赤,眼眶幾乎都要瞪得炸開,朝許平怒喝道:「汝欲吾等枉死乎!」

跟著曹雲又是猛地一鞭打向戰馬的臀部,戰馬一聲嘶叫就騰空躍起。許平身體一震,本能地握緊韁繩控制坐騎。再回首時,曹雲已經在十數米外,正繃著嘴盯著他看,一臉的嚴肅和決然。

「老曹!」許平痛哭出聲,只覺得眼淚正不受控制地奔湧而出。在朦朦朧朧的淚花間,他看見曹雲落下面具轉過身,雙腿叉x開穩穩站住,挺身面對已經衝到他近前的大批叛軍士兵。

馬兒在道路上疾馳著,而許平則伏在老友的坐騎上,抱著馬兒的脖頸嗚咽不已。這樣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跑了多久,許平再次抬頭四望時,發現自己已經偏離道路,面前不遠有個不知名的丘陵,這景色肯定是他來時沒有見過的。

胯下的戰馬似乎已經疲憊,許平聽憑它緩慢前行,一邊四下張望,想尋找些能夠用來辨別方向的景物,不過他始終沒能找到。胸中好像有團火焰在燒,嗓子裡也辣辣的。當許平看見一條小溪後就跳下馬,趴在水旁痛飲起來。馬兒也彎下長頸和他一起飲水。

潑在臉上涼涼的溪水讓許平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許多。隨著這清涼感透入體內,許平感到自己的眼眶又開始發熱,他再也抑制不住,隨著一聲抽噎,淚水又一次滾滾而下。全身又開始發痛,尤其是被曹雲鞭打的左手,上面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整個手掌都腫起來,好像饅頭一般。可是比起許平心裡的哀痛,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站起身後,許平望了望太陽,確定自己走錯了方向,現在不但沒有脫離險境,而且還被叛軍將自己和吳忠的部隊隔開了。他低下頭仔細檢查著剛才走過的土道,果然,在來路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由遠及近一片清晰可辨的馬蹄印。許平沉吟片刻,把刀痕密佈的鎧甲脫下來放上馬背,牽著馬走了幾步觀察印跡,接著他又乾脆把內襯的皮甲背心、頭盔和其他所有能拋棄的東西都取下來,在馬背上捆好。

做完這一切後,許平用力地拍了拍戰馬,看著它得得地小跑著消失在前方小路上,然後就拔腿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手銃和佩劍都已經丟失,懷中只剩幾個小錢。許平折了一根樹枝,強撐著前行。先在小溪裡涉一段水,然後挑個岩石處上岸,擦乾靴子上的水,又用乾燥的土掩埋了濕跡,他進入旁邊的樹林中。許平感到自己已經精疲力竭,不過他知道還沒有擺脫被追蹤的危險。他必須從這個樹林裡穿過,借助地上的落葉掩蓋自己的行跡。只有徹底擺脫潛在的追擊者,才可能安全地回到自己軍中。

鑒於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許平明白不能冒險去找百姓協助。他懷裡的錢或許能夠買點食物,但難保村民不立刻向山東叛軍報告,尤其是在目前官兵形象如此惡劣的情況下。

許平默默思考著,一旦遇上陌生人該如何編造謊言矇混過關。步履艱難地在樹林中潛行,直到太陽西沉,他還不曾遇到任何樵夫或獵人,這讓他感到十分幸運。樹林裡不時有一些小土丘,在太陽落山前,許平站在土丘上望見林木稀疏的地方,隱約一個小村中升起裊裊炊煙。進去討一碗飯吃的慾望是那樣的強烈,但許平計算著這裡到戰場的距離,終於還是搖搖頭,決定繼續在林中潛行,等到達更安全的地段再向人求助。

此時許平的兩腿就像灌了鉛一般地沉重,腦袋也一陣陣地發暈。儘管如此,他仍不斷提醒自己必須趕夜路繼續逃生。為了讓自己能夠有體力繼續前行,許平決定稍作休息。他靠著一棵樹坐下後,疲乏感頓時鋪天蓋地般湧來,這本也在許平的預料之中,只是這洶湧的程度還是有些超出他的想像。

「不能在這裡倒下,我的命是老曹拿命換來的,張大人、江一舟和余深河還等著我去給他們討還公道,子君還在京師等著我回去。」許平在心裡默默念道。他靠在樹幹上一動不動,全身都在抗議他繼續趕路,不過許平的決心不為所動。他感到體力稍微恢復一些後,就對自己說:「我再數一百下,然後就起身趕路。」

「一」

「二」

「三」

許平在心裡緩緩地數著,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閉上眼沉沉地睡過去。

……

如此同時,山東叛軍已經對戰場進行了大致的清理。他們的首領季退思騎在馬上,聽著一個一個部下不停地趕來匯報。在季退思身旁,有一個人面含微笑,和他並駕緩行。他對季退思拱手祝賀道:「大王威武,大煞官兵氣焰。」

「多謝。」季退思對此人甚為客氣,聞言拱手回禮:「此番擊敗新軍,多虧闖王送來的這批火藥,還有情報。」

「昏君無道,天下英雄共伐之。吾主與大王同氣連枝,不必說這些客氣話。」那人道。

叛軍以往雖然繳獲過不少火器,不過由於極其缺乏火藥,所以大多派不上用場。山東叛軍原是明軍的火器部隊,舉起叛幟後手中有大量火器,但十數年來流動作戰,幾乎徹底退化為冷兵器部隊,這次組建火銃隊都極為艱辛。

幸好聽說朝廷要大舉進攻山東叛軍後,李自成派人運來一些火藥。雖然數量不太多,卻這卻是各路叛軍都極為缺乏的物資。這批雪中送炭的火藥,在叛軍阻擊山嵐營突圍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叛軍的火器大發神威,在二十八日和二十九日的戰鬥中,給沒有防備的山嵐營以重創,並且直接擊斃了山嵐營的指揮官。

上次北直隸一戰,新軍的盔甲就給季退思留下了深刻印象。現在新軍更是幾乎武裝到牙齒,不要說叛軍的弓箭,就是刀劍、長槍都無法對新軍官兵構成嚴重威脅。「新軍的盔甲當真了得,幾乎就是刀槍不入。」季退思道:「看來只有用開山斧和鐵錘,才能傷害他們。」

「是啊,」那個闖王的使者也附和著。他此番帶來了幾百闖營部眾,旁觀過數次戰鬥,黃石手下強大的武器和堅固的盔甲,讓這些首次見到新軍的河南叛軍大為震撼。

「我們出動五萬兵攻打六千明軍,最後還被他們跑掉大半,我的損失還這麼大。」季退思聲音裡滿是沮喪,為了震懾新軍、鼓舞士氣,他不惜血本地打算殲滅一到兩個新軍營,更挑選最孤立的兩個新成立的營來打。雖然打贏了這一仗,但季退思卻沒有多少欣喜之情,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不能指望明軍每次都犯指揮錯誤。有黃石在背後操控的明軍竟然也會犯下這種戰略大錯誤,這令季退思幾乎不能置信。

闖王的使者聞言也沉默不言,相傳新軍已經有十營三萬之眾,如果每支新軍都是長青營這種戰鬥力的話,那麼闖營將士能否抵抗新軍的進攻,使者是沒有太大信心的。

這次季退思雖然繳獲了大批盔甲,但新軍使用的都是板甲,這種板甲的防禦效果比以往遇到的明軍軍官所用的鱗甲效果還要好。但是對叛軍來說,卻比鱗甲還難以修復。那些鱗甲只要更換破損的鱗片就可以再用,可是板甲一旦被暴力破壞,卻無法進行修補。

「火銃,需要更多的火銃……」季退思輕聲自言自語道。在這次繳獲的軍械中,季退思最關心的就是火銃的數量。新軍的火銃質量遠勝過以往的任何明軍。至於火藥問題,只能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一個叛軍小頭目走上近前,向季退思報告道:「大王,小的又找了三個俘虜驗明正身,那兩顆首級確實是長青營曹雲和江一舟的。」

「嗯。」季退思點點頭,他知道這二人都是長青營重要的軍官。另外,俘虜還辨認出來幾個長青營指揮同知的近衛屍體,這顯然說明許平的近衛已經潰散。從幾個部下匯報的戰鬥經過來看,似乎許平是單騎從戰場上逃走的。

季退思已經下令全力搜索戰場,還派出人馬循著許平逃走的路線追擊,不過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這期間,又有人來報告,已完成對俘虜的清點,加上在隔馬山老營投降的明軍傷兵,一共有七百餘人被叛軍俘虜。

當部下詢問該如何處置這些戰俘的時候,季退思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先關起來,嚴禁濫殺。」

「是,大王。」

闖王的使者聞言微微搖頭,見季退思看向自己時道:「若是其他的官兵,哪怕就是一萬人,放了也就放了,不過鎮東侯的部下可是不同。」

「是啊,別看只有幾百人,比其他各鎮的幾萬兵還要厲害。」季退思也同意闖營使者的觀點。這些人用又不敢用,萬一逃回去,那麼下次不知道要用多少條性命去換。但季退思卻不打算殺俘,他對闖營使者道:「長青營的張南山,曾經與我有舊。」

季退思說起快三十年前的往事。他在跟隨孔有德、黃石逃亡去旅順的路上,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同為孔有德部下的父兄,為掩護孔有德和黃石脫險而戰死沙場。黃石的部下張承業對季退思、肖白狼這幾個孤兒很好,在旅順時始終照顧他們,一直到分手。今晨張承業飲彈自盡,季退思明知中計,仍信守昨夜對張承業的承諾,下令照顧留在隔馬山大營中的新軍士兵,並告訴他們,如果投降自己就可以免死。

談話間一個叛軍急匆匆趕來,高聲報告道:「大王,我們找到許平的坐騎了!」

幾個叛軍士兵捧著許平的鎧甲上前。他們一路循馬蹄印追擊,最終發現正在吃草的馬兒,還有它背上的鎧甲等物。

「開始看見馬蹄印變淺的時候,卑職們就有過懷疑,不過想到可能是許平這廝扔掉了盔甲逃亡,所以也就順著馬蹄印繼續追下去。等發現了馬,卑職就回頭從馬蹄印變淺的地方繼續找。這廝好像逃進了一條溪流,不知道是向上游還是向下游去了。」

因為天色已晚加上人手不夠,這個幾個叛軍只好悻悻然回來覆命。

季退思拿起許平的盔甲仔細檢視,良久後頗為遺憾地道:「似乎沒有受到重傷。」

「是的。」那個叛軍小頭目點點頭,昂首道:「大王,但是他沒有馬絕走不遠。」

據俘虜供稱,許平前一天已經負過傷,今天逃走時似乎體力已盡。那個叛軍頭目信心十足地說道:「這廝很可能去向村民求助,起碼他要吃飯。卑職認為,只要派人去向周圍幾個村子詢問是不是有生人來過,找村子裡的人或者砍柴的人買過食物,就可以找到他的蹤跡。」

「嗯,去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叛軍頭目領命退下後,季退思看見身旁的闖營使者臉上掛著微笑,就為自己的鄭重其事解釋道:「新軍,任人唯親、結黨營私,舊人的豪氣大不如往昔,新人幾乎全是無膽鼠輩,見功則一擁而上,見敗則哄然四散,只會仗著鎮東侯當年的餘威狐假虎威,擅長的是勾心鬥角而非戰陣之術,不過我之前還萬萬沒想到,鎮東侯的手下將領,竟然也會有人不經一戰就拋下自己的營臨陣脫逃,而且還會有這麼多!上次直隸擊潰東森營我還曾以為是僥倖……」此戰季退思繳獲了不少新軍情報,其中包括大量新軍的推演預案,一開始季退思還很認真地去看,但很快就啼笑皆非,有一份推演是採用遼東的經驗來估算山東的氣溫,還有一份則是參考雲南的條例,一本正經地把山東的叢林當成西南的來推測會給在軍事行動造成什麼影響,還有許多類似的——就連足不出戶的書生都會覺得荒唐不堪的條例推演,居然被堂而皇之地寫在新軍的推演預案上而無人質疑,最讓季退思覺得諷刺的是,每一份報告的最後,那些久經戰陣的武將居然也會簽名表示同意這些親朋晚輩的推演,而新軍參謀司——季退思真的懷疑,這確實是那個大名鼎鼎,讓敵人聞風色變,令他高山仰止的長生島參謀司的傳承麼?

「個別一兩個還算湊活的,也是墨守成規之徒,哪裡有一點鎮東侯當年的氣魄手腕?我本以為新軍中再無敢擔責之人,只要困住一營的傷兵就困住了他們全軍,還是小看了張承業啊。山嵐營的方明達我也很熟,當年他是楊將軍的親兵,只知道唯鎮東侯與楊將軍是從,關鍵時刻不敢承擔重任,若那一炮打死的是張承業而不是方明達,估計就他就會坐死營中,讓我能從容挖壕困死這兩個營了。」季退思感歎一聲,想著黃石當年的冷酷無情:「不可小視許平此獠,新軍中年輕一代此獠最有章法、氣概,雖然還遠不能與鎮東侯相比,但頗有幾分鎮東侯年輕時的狠辣作風——敢跑,敢親身斷後。此番若不能將其斬殺,讓他帶著鎮東侯練出來的兵,用著鎮東侯造出來的武器,日後必是我輩的大敵。」

北直隸之戰許平的堅毅就給季退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次山東一戰前期幾次打得季退思措手不及,給他側翼的壓力非常大。而解圍、斷後戰後,許平的行動也極為迅捷,差一點就從幾萬叛軍的重重包圍中全身而退。

而且季退思派去整理張承業遺物的人,發現了張承業在幾封來不及送出的報告中,向黃石稱讚許平的軍事才能,認為必定是新軍未來的良將:「才從軍不久,就敢不夾著尾巴做人,不避人言幫鎮東侯彌補條例的不足,就這一點也比那些混吃等死的酒囊飯袋強上百倍了。」

「大王所言極是。」闖營使者正色道:「早在來大王這裡之前,吾主和恩師對我說起過他。」

季退思知道對方口中的恩師是指牛金星,他本是舉人出身,因犯案落下死牢,恰好李自成攻破縣城,牛金星才撿了一條命,也就此投入闖王軍中。牛金星是迄今為止唯一投身叛軍的有功名在身的人,也深為李自成所倚重。季退思忍不住問道:「闖王和牛先生怎麼說?」

使者臉色凝重:「我恩師說:若是這些非鎮東侯將門子弟出身的新軍將官落敗,必要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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