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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第95章
第十八節 新政

歸德府,永城

官道上升騰著滾滾的煙塵,一支軍隊正向東漸漸遠離永城而去,領頭的一名旗手打著面寫著「郁」字的大旗,這個士兵滿面愁容,頻頻回頭望顧,因為分心所以手中的旗幟也打著歪歪斜斜的。不過並沒有人因此責怪他,這整支軍隊有愁眉苦臉,隊伍中一片死氣沉沉。

看著已經逃散大半的軍隊,想到因為匆忙離開而丟棄的輜重,一個軍官咬咬牙,策馬趕到郁董身邊,小聲道:「大帥,要不我們去向永城借點銀子吧?」

默默趕路的郁董緩緩搖頭。

那個軍官發急道:「大帥,我們便是不要,也便宜了許賊!」

「許平是直隸人,我是土生土長的開封人,在河南有些事他能做,我不能做。」郁董綁架、欺騙老鄉從軍,貪污軍餉,欺騙上官,出賣友軍,諸如魯軍朱元宏之流做過的壞事他郁董也幾乎一樣沒有落下過。但是郁董有一個底線,就是不洗河南的城市:「再說,許平的名聲還是不錯的,他手下也多是河南人,不會禍害百姓的。」

又走了一段路,排頭的士兵趕來報告,已經看見了立在河南和南直隸交界線上的石碑,再往前便是南京屬地了。

郁董停下馬,身邊只剩下千多死心塌地的老弟兄了,不少人仍回首西望,有幾個眼中還帶著淚花。

「以前,我一直安慰自己,歸德府也是河南,我離家鄉不遠。」郁董跳下馬,走到路邊彎下腰,脫下頭盔放在地上。郁董雙手用力地從路邊田地裡挖起大團、大團的泥土,塞到自己的頭盔裡,然後從腰間掏出一塊方巾將頭盔小心地包裹起來。做完這一切後,郁董把盛滿鄉土的頭盔抱在懷裡,走回親衛身邊跳上戰馬,率領部下們越過石碑,踏入南京地界。

……

佔領歸德後,許平命令部將追擊逃向永城的汴軍余部,同時向全府界的百姓宣佈從此免徵糧賦。

汴軍在祀縣一戰元氣大傷固然是闖軍進展順利的一大因素,可是河南文武官員的誤判卻是更嚴重的錯誤,他們認為闖軍至少需要休整兩個月,即使發動進攻也要等到來年開春後。許平之所以急於發動對歸德府的進攻,也是因為他覺得時間緊迫,不能虛度一個冬季等官兵恢復元氣。同時他認為,闖軍固然虛弱,但汴軍更加虛弱。河南百姓對官府的敵視也是闖軍輕易獲勝的重要原因,闖軍進入歸德府後百姓根本不向官府通報,還自發地給闖軍帶路。

不數日,永城方面傳來捷報,郁董竄向南直隸,永城守軍投降。追擊之前,許平就嚴令手下各部不得進入南直隸轄區一步,他們嚴格遵守這一禁令,望邊界而止。

歸德府的地方官非死即逃,那些僥倖從闖軍手下逃脫的官員命運已定,就算他們能不因棄土之罪入獄,也肯定會丟掉頭上的烏紗帽。河南布政司因為守土有責,一直督促屬下的官員進剿闖軍,歸德府的地方官自然也不例外,不斷向朝廷請兵請餉。等他們丟官以後,河南布政司的聲音就會變得更加微弱,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天天惦著進攻開封闖軍。

至於南直隸方面,雖然對接壤的闖軍非常警惕,但收復河南失土與他們無關,更不會有他們的功勞。之所以許平嚴禁部下越界,就是為了避免刺激南京方面的官府。如果闖軍進入他們的轄地,哪怕只有一個縣,守土有責的南京官府也會來嘗試收復失地。眼下許平的精力集中在解決開封問題上,他不希望被拖入一場曠日持久的南直隸戰事。

根據許平的情報,聽到歸德失守的消息後,中都鳳陽已經戒嚴,南京派出的大軍正進駐毫州、蒙城、宿州、豐縣等地,形成一個對闖軍的弧形防禦圈。南京官府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的同時,還緊急撥給江北各鎮巨款,發下欠餉,並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從南京武庫搬出武器送到前線。

「昔日起義軍革左五營進攻中都時,鳳陽留守司固然全力迎戰,而南直隸也發狂一般地徵集丁壯、糧草供給前線。」許平給手下將領分析戰略形勢,對自己的禁令作出解釋:「南京傾巢而出,為的就是把革左五營逼出南直隸境界,轟到其它省流竄,而當義軍離開後,江北各鎮也沒有越過邊境一步。」

許平判斷,南京不但不會主動進攻,更會嚴格約束手下避免挑釁闖軍,因此他打算把主力移回開封,只留數百士兵鎮守歸德城。對此許平手下諸將還是有些擔心,他們問道:「那逃入南直隸的汴軍怎麼辦?」

「我想他們會對我們心存感激,比如那個郁董,說不定會給我們立長生碑呢。」許平對汴軍的殘餘毫無顧忌,他大笑著道:「在南直隸一樣有的吃、有的玩,他何必來我們這裡找不痛快。以前還有河南布政司成天催促他出兵,現在他們頭上的這座大山也被我們搬開了。」

「可是,南京肯定不願意有客軍在自己的境內。」

「那是自然,可南京管不到汴軍頭上,無論汴軍怎麼禍害地方,那都是南京和汴軍之間的事,與我們再無絲毫關係。什麼時候聽說朝廷任命督師節制汴軍,我再派兵來歸德好了。」

……

許平離開歸德的當天,孫可望就又召來唐守忠研究籌措軍餉的問題,由於唐守忠這條地頭蛇的密切配合,孫可望的各項政策實施得很順利:「今天,唐大俠陪我見見闖營的將領吧,我給你們往日的恩怨化解一番,省得心裡有疙瘩。」

「全憑孫將軍做主。」唐守忠恭恭敬敬地說道。

「那好。」孫可望笑道:「唐大俠不妨直說,那些恩怨是你想化解的,那些是你不願化解的?」

唐守忠臉色微變,之前許平和他講的解決辦法與孫可望現在暗示的完全不同。

孫可望見狀又是一笑:「大將軍已經回開封府去了,現在歸德府我說了算。」

……

張獻寶等抗糧起家的義軍首領被孫可望喚來吃飯,等他們入席後,唐守忠也出來陪坐,見到這個曾在城頭百般辱罵自己的人後,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張獻寶重重地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怒道:「姓唐的,大將軍要我不和你這廝計較,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可你怎麼有面皮和我們坐在一起?」

孫可望咳嗽一聲,伸手示意張獻寶坐下,等氣鼓鼓的張獻寶等人重新坐好後,孫可望端起一杯酒向張獻寶等人遙祝:「諸位兄弟,歸德一戰,孫某多有得罪了,還望諸位兄弟海涵……」

接著孫可望就向這些歸德闖營將領解釋說,唐守忠早就在為許平和他效力,之前還多次在暗中保護他們。而那些和唐守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雖然也打著義軍的旗號,但其實一個個手上滿是過往旅客、商賈的血債,以前勾結官府,禍害百姓的事情也沒有少干,只不過他們是被唐守忠堵住了和官府勾結的路。

這次進攻歸德,唐守忠就奉孫可望的命一定要保證這些人不能入城,孫可望問張獻寶道:「若是讓這些惡賊進了歸德,他們難免洗劫百姓,到時候張兄弟到底又該是好?」

張獻寶撓撓頭,這才意識到問題的複雜嚴重性,孫可望又繼續替唐守忠辯護道:「唐大俠擔憂這滿城百姓,也擔憂我們闖營的名聲,所以寧可暫且得罪諸位兄弟,也要拚死阻攔那些雞鳴狗盜之輩進城,這個事要說也該算在我的頭上,明明是我……」

「孫三爺不用再說了,」張獻寶呼地站起身來,向孫可望鞠躬道:「是我糊塗,差點誤了闖王、大將軍和三爺的事。」

張獻寶又轉頭向唐守忠抱拳欠身:「中原仁義,真是名不虛傳,唐大俠,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給您老賠罪了。」

其他幾個直腦筋的歸德闖營頭目也起來給唐守忠請罪,孫可望哈哈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話說開了還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啊?」

那些被唐守忠勾結官府奪去家產的大俠們也被孫可望招了城,與他們一起進城的還有不少是在歸德府內攔路搶劫的山大王,這次也紛紛打起闖營的旗號來歸德討富貴。許平走之前對他們好言安撫,向那些山賊許諾他們只要改邪歸正便可被闖營收編,而那些大俠們許平也保證可以把妻女家產還給他們。

這些滿心歡喜的人才一進城,就被孫可望盡數抓了起來,他們留在城外的部屬也遭到張獻寶等人的突襲。在他們還暈頭漲腦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前,孫可望就全城張榜歷數他們往日的罪惡,並宣稱發現了他們私通官府、出賣闖營的密謀,第二天一早便把他們盡數拖去街口殺頭。

一路上這些人猶自大呼冤枉,直到在刑場看到見正面露微笑看著他們的中原仁義,這時他們才恍然大悟,刑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大罵之聲:

「唐狗賊,你這個武林敗類,不得好死!「

「唐狗賊,你不講江湖道義,我做鬼也要來找你索命!」

「無能鼠輩。」心滿意足的中原仁義呵呵笑著,突然,他心裡猛地想起孫可望那張笑瞇瞇的和善面容,頓時中原仁義就如墮冰窟,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

南京,秦淮河畔

三個人正圍桌而坐,兩個年長者和一個青年人,議論著河南的消息。

許平在河南的空前勝利讓朝野震動,但更令明廷驚駭的是孫可望在歸德發出的宣示,闖營一改之前的流動作戰,開始守土不失已經讓朝廷中的有識之士憂心不已,但官兵、賊寇仍然界限分明。但這次的歸德宣示則是赤裸裸地攻擊大明王朝的統治合法性,公開表示要與明廷爭奪天命的歸屬,威脅還在自立為王之上。現在明廷同開封、歸德闖營的矛盾已經無法用貪官、賊寇來自欺欺人,崇禎天子「賊亦朕赤子」的話也無法繼續撐下去,招安也不再是能用來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除去朝廷中樞,各省的御史也紛紛上奏,要求天子速發精兵急攻河南,撲滅許平、孫可望集團。

「以前我一直以為孫將軍只是個唯力是視的賊寇,也總是用孫賊來稱呼他,沒想到他居然也心向名教,真是看走眼了。」一個年長的人說道,問那個年輕人:「小隱,你的第三卷寫了多少了?」

「暫時孫將軍是用不上了。」夏完淳答道,他之前的兩卷已經配合民間疾苦把整個理論闡述了一遍,治國的構想也已經完成,但最後一卷他計劃寫得更伸入一些,探討操作中可能發生的問題、出現的原因和解決辦法,這個就無法靠單純的理論推導來完成。

「小隱沒遭到什麼麻煩吧?」另一位年長者問道。

「沒有,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我寫的,但這又不是我在造反,孫將軍也沒有打出我的旗號,官府若是問罪於我難道不怕觸怒士林麼?」

「人之為學,不日進則日退,若既不出戶,又不讀書,雖子羔、原憲之賢,終無濟於天下。」先前那個人忽然說道:「從孫將軍的歸德宣示中,我能見其仁愛之心啊。」

另外兩個人聞言都是面色大變,另一個年長的人名叫歸莊,是先前說話者多年的好友,他大驚道:「寧人,你在瞎想什麼?」

「今歲是聖人降世兩千兩百年整,千秋以來,我們儒家弟子苦尋明道救世、開萬世太平之途,可中華仍是治亂循環,不出三百年必有一大劫,每次都生靈塗炭。這孫將軍若是個惡虎也就罷了,但我們既然知道他確有仁愛之心,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便應有人善為開導,不要讓他墮入歧途,這樣大劫之中也能救得無數性命啊。」

「寧人,」莊歸滿臉都是焦急之色:「萬萬不可,一念之差,便是身敗名裂,這是叛逆啊。」

「我是聖人門生不是法家信徒,佐天下不佐一家一姓。再者我先是中華之人,然後才是大明之人;大明之事自有其君臣肉食者謀之,但中華天下之事,匹夫有責;濟世救民,也是聖人門生的職責所在。」

一直默默聽著的夏完淳問道:「顧伯父認定大明不能中興了麼?」

「積重難返,」顧炎武搖頭道:「其實治亂循環,不僅限於王朝興衰,好比東林書院吧,當年顧公開辦之處,書院中儘是同志之輩,門口那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憂人』的對聯,寫出了先賢們的憂國憂民之情,人數雖然不多,但論學、論事,何等的書生意氣!現在我們東林遍佈朝野、政由己出,可再也沒有幾個人憂心國事了,廟堂諸公,想的是如何保住權位,平素做的是剪除異己,哪裡還有餘暇回憶一下東林的志向?和當年顧公奮聲抨擊的那些庸碌昏聵、卻佔據著國家高位的傢伙們又有什麼分別呢?今天,歸德的孫將軍掙扎圖存,有朝不保夕之危,才能團結容人,異日孫將軍若是得志,恐怕又會忙於保住自己的權位,將今天的同志當作異己剪除,到時候勢力擴大,卻人才竭厥,搞不好不但沒有治世,反倒要讓黎庶多受劫難。我趁孫將軍還能守住心中仁愛之心的時候、趁他還求賢若渴的時候,趁他還能聽得進人言的時候,去助他一臂之力。若真命天子真的在彼處,天下可以少去很多劫難,便是他沒有這個氣數,我也能讓河南百姓少吃些苦、少些死傷。」

莊歸質問道:「若孫將軍棄了這絲仁愛之心呢?」

「若孫將軍是只惡虎,我也做好了捨身飼虎的準備。」說完顧炎武又對夏完淳說道:「我對你的這套學說也有些心得,想來能幫上孫將軍些忙。」

夏完淳奮然說道:「小侄亦願和顧伯父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顧炎武似乎早有預料,一點沒有驚異之色:「理學、心學今日已經證明是大謬不然,你知道我對這套新學期盼甚重,覺得這可能就是我們這些聖人門徒一直在尋找的,能為中華開萬世太平之法,若真能結束治亂循環,讓中國免去一次次的浩劫,我們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枉了。」

「聖人門生就是要濟世救民的,豈有身處大劫之時而置身度外之理?若是不成,至少能給後人留下前車之鑒,仍是不枉平生。」夏完淳豪氣滿腹:「小侄這便修書回家,說是去遊學以便寫第三卷。」

「聽說闖營那邊大多都有匪號,我們最好也起一個,不然反賊的書朝廷是一定會禁的。」顧炎武看看窗外的秦淮河:「我便叫浪裡白條吧,這樣死了也不會讓家人受累。」

「小侄便叫六耳獼猴好了。」夏完淳哈哈大笑起來。

「寧人兄……」

莊歸正要說話,顧炎武打斷了他:「恆軒兄,我們此行九死一生,如小隱所言,我們能留下的多半是前車之鑒,需要有人給記錄下來。」

見顧炎武心意己決,莊歸舉起酒杯:「為聖人名教。」

顧炎武亦舉杯相對:「為天下蒼生。」

最後是夏完淳:「為歸德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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