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上天弄人

　過了一會兒，武修文在郭靖的內力推拿下醒了過來，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對郭靖叫道，“師父！師兄想打死我！”接著柯鎮惡也隨著郭芙趕了過來。當他听到黃蓉在逼問楊過歐陽鋒在哪時，立刻把滿腔仇怨都轉到了楊過身上。要知道他的五個結義金蘭都死在歐陽鋒的毒掌之下，隨著歲月的流逝，對歐陽鋒的仇恨有增無減。

　他走到楊過面前，高舉鐵杖厲聲喝道，“歐陽鋒這個奸賊在哪，你不說，我一杖就打死你！”說完，作勢就要擊下去。楊過好象嚇傻了一樣，依然坐在地上不言不語，雙眼迷茫地望著海面。而他的內心卻在暗暗戒備，深怕柯鎮惡怒急攻心，痛下殺手。

　郭芙急道，“太師父，剛才不是楊哥哥的錯，這兒也沒什麼歐陽鋒，真的，我和武哥哥都能作證！”說完，她又對武修文喝道，“小武哥哥，你們打架，說好了不告訴師父的，你剛才的話難道不作數嗎？”

　武修文臉上一紅，“又不是我說的，我才醒來，師父就在身邊了！”他隱約听到武敦儒的聲音，知道一定是武敦儒叫了師父。看到楊過一副倔強的模樣，心中暗暗得意，真恨不得柯鎮惡一杖把他打死才好。

　郭靖看到柯鎮惡怒發沖冠，知道他一定是遷怒于楊過。這幾個月來，楊過的表現極好，他也非常滿意，他連聲阻止道，“大師父，別動手……”只听啪的一聲，鐵杖從楊過的身側擦過，擊入沙中。剛才柯鎮惡動了真怒，舉杖準備一舉擊殺這個小逆賊，卻哪知擊空，還以為是郭靖出手相救。郭靖與黃蓉夫婦卻以為是柯鎮惡手下留情，渾然沒有發現楊過自救了一次。楊過見這個柯鎮惡如此狠毒，心中一時大怒，如果他不自救的話，那麼他真的又白活了一次。

　柯鎮惡自不肯如此罷休，厲聲喝道，“歐陽鋒在哪，你說還是不說？”他把鐵杖一頓，揚起一片塵沙。

　楊過如同激怒的豹子，大聲說道，“你有種就打死我，我怕你這個老瞎子嗎？”想到他如此可惡，這世還處處容忍他，楊過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還不如柯瞎子敢愛敢恨。

　郭靖本來不想責罰楊過，但見楊過沒大沒小，居然說出如此忤逆師尊的話，縱身上前，重重甩了他一記耳光，喝道，“過兒，你膽敢對太師父如此無禮！”說到這時，他渾身都在顫抖。

　隨著郭芙一聲驚呼聲，楊過摸了摸被扇得有點火辣的臉孔說道，“不用你們動手，要我的命，我自己死好了！”說完，他反身便向大海奔去。

　郭靖喝道，“過兒回來！”楊過奔得更急，郭靖正欲上前拉他，黃蓉低聲說道，“且慢！”郭靖當即停步，只見楊過直奔入海，沖進了浪濤之中，一個浪頭卷來，楊過消失于驚濤中。

　郭靖驚道，“他不識水性，蓉兒，咱們快救他！”又要入海去救。黃蓉說道，“先等等，防止老毒物出手！”過了一會兒，見楊過竟然不回來，她也不禁佩服他的傲氣。黃蓉當即跑到海邊，縱身入海，游了過去。她精通水性，在近海中救一個人自是游刃有余。潛入水底，滿以為手到擒來，立刻可以救下楊過。誰知找了好久，竟然找不到楊過，她這才慌了，對郭靖遠遠叫道，“靖哥哥，過兒不見了，你快過來跟我一起找。”

　郭靖听了，也是一駭。大叫道，“怎麼回事？難道是遇到了海中的猛獸，把過兒拖走了！”他也急忙躍入水中，只是海面又不見血跡，根本不知楊過此時在哪。兩小武與郭芙站在沙灘上，都暗暗焦急。兩小武焦急了一下，然後暗中偷著樂，他們巴不得楊過就此離開桃開島，可不管他是死是活。

　這下可把郭黃夫婦急壞了，本來只想嚇唬他一下，不讓他鬧事，卻哪知把楊過逼入了絕路。黃蓉更是後悔不迭。當年楊康因她而死，而這次楊過小小年紀也許也這樣死掉。她在海灘上不停地叫著楊過的名字，可大海茫茫，卻哪有楊過的身影與聲音。郭芙也跟著大叫起來，她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她還記得楊過曾經答應她一起坐大船劃到海的另一邊。她大叫道，“過哥哥，你回來呀，芙兒不能沒有你！”柯鎮惡呆在當場，沒想到楊過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倔強，不禁暗生悔意。

　兩人找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見到他的蹤影。郭靖對黃蓉喝道，“黃蓉，你這次害死過兒了！”

　黃蓉呆了一呆，從沒見過郭靖如此陌生，她生氣地說道，“這怎麼能怪我？我只想瞧瞧老毒物是不是來了。”

　“如果早點攔住，過兒也不會有事！”郭靖氣得直捶自己的腦袋，坐在沙灘上，嘆道，“是我害了他！”“你要打就打我吧，你不要這樣子！”黃蓉連忙拉住他。郭靖頭一次覺得黃蓉如此陌生，竟然如此對待一個小孩，用孩子的生命去當賭注，他一咬牙，一巴掌扇了過去，只听得一陣脆響，這也是他頭一次打黃蓉。黃蓉吃吃地說道，“你為了過兒，真的打了我！”郭靖什麼也沒說，鐵青著臉，掉頭離去。三個孩子嚇得都不敢作聲，柯鎮惡也默默地走了，沙灘上只留下黃蓉痛哭的背影。

　整整一天時間，楊過沒有半點消息。入夜，一家人都呆坐在屋內。黃蓉輕嘆道，“靖哥哥，你也別難過；過兒不是薄命的相，我想他一定會吉人天相，老天也會保佑他。”痛哭了一陣後，她終于原諒了郭靖，但在內心卻終于劃開了一道無法彌合的裂痕，原來她在他心中還抵不過一個過兒。

　郭芙撲在黃蓉的懷中，豆大的淚滴如雨直下，“娘，你還我的過哥哥，你還我的過哥哥。”她輕輕地捶打著黃蓉，滿臉的不甘心。此時，她的嗓子都哭啞了。黃蓉嘆了口氣，點了郭芙的暈穴，讓她沉睡過去。

　郭靖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對不起楊鐵心叔父，也對不起楊康兄弟！過兒死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把手緩緩放在額頭。

　黃蓉見他居然要以死謝罪，大驚道，“靖哥哥，你傻了，過兒現在生死不明，你怎能做此傻事？如果過兒真死了，寧可我以死謝罪！希望靖哥哥照顧芙兒一生一世。”她一邊說，一邊流淚，一邊撫著郭芙的秀發。

　郭靖望了望郭芙哭得紅腫的雙眼緊閉，仰天長嘯，“我郭靖一生，仰不祚天，俯不愧地，只對不起楊家列祖列宗。”

　只听得天空一聲霹靂，天空又下起傾盆大雨，似乎上天也在為這人間慘事悲泣，真正說得上是蒼天有淚。郭靖那時見楊過對柯鎮惡習無禮，原本作好了打算，決定親自帶他到終南山重陽宮，求全真教長春子丘處機收他為徒，他也是楊康的師父。因為全真派的武功是武學正宗，江湖武林第一人的中神通王重陽就是全真派的開山祖師。放在全真派，他也好安心。卻誰知上天弄人，出了這檔子突發事件，郭靖一時也掉下了英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