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更新時間2010-9-13 20:11:02 字數:2838
張文進靜靜地躺在浴桶里,一路顛簸的疲憊都融化入這水里了,可想著白天跟林敬文的一席談話,內心卻起了巨大的波瀾。
如今何去何從?
如果按照林敬文的提議,先關了如意坊,如果林敬文真的辭官了,那張文進面對的即將是狂風驟雨,張家在海陵城將無法立足!知州大人都應付不了的勢力,他一個小小的生意人如何能與之抗衡。
恐怕走到這一步,張家只能背井離鄉,另謀生路了。
……
紅菱望著少爺躺在浴桶里閉目不語,眉頭緊鎖,剛剛到海陵城時還有說有笑,可是去了一趟知州衙門,回來后就一直沉默不語。
少爺定是碰上什么難事了,可惜自己不能幫上什么忙。紅菱輕嘆一聲,走到浴桶旁,輕輕地在他肩上按摩起來。
張文進知道是紅菱進來了,除了紅菱,還會有其他人么?自從兩人有了那夜之事,紅菱對張文進服侍得更加盡心盡力。
“菱兒,你也累了一天了,一會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紅菱輕聲應道,心里打起了小鼓,今天回來后,發現夫人已經把她的房間讓了出來,把她的東西都搬到了三少爺的外間,說是為了讓他更好地照顧三少爺……
回去休息,就是抬抬腿兩步路。
“菱兒,我幫著林公子開賭坊,你說究竟是對還是錯?”張文進感到自己壓力極大,可又無人傾述,輕聲問起了紅菱。”
“少爺,別人開賭坊不對,可是我只知道少爺您做得事情是對的!”
“為什么?”對于紅菱這種劃分張文進很好奇,這袒護得太明顯了。怎么別人開就不對,我開就對了?
“菱兒看到如意坊里沒有欺詐,也沒有高利貸,全是客人自愿賭博;更重要的是,菱兒相信,少爺掙錢,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就像如今的杏花樓,碰到乞丐災民,少爺您不僅僅給他們施飯舍粥,紅菱有幾次還看道您還給他們銀子……”紅菱說得滿臉幸福,為啥,因為那做善事的就是她的男人,她咋能不開心。
就做了那么僅有的幾次善事,卻被紅菱牢記在心里,慚愧啊,紅菱,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菱兒,你說如果有一天,咱們賭坊開不成了,酒樓也開不了了,咱們還能干什么?”
“少爺,怎么會呢,如今賭坊和酒樓的生意都這么好,怎么會開不了?而且賭坊有林少爺、郭公子,酒樓有大少爺、夫人,還有吳六一,只要少爺您想出什么法子,大家都一起努力去做,咱們酒樓和賭坊肯定會越來越好,他們都說少爺您不是人……”
嗯?不是人難道是鬼?張文進在浴盆里打了個激靈。
紅菱忙解釋道:“不是人,是神。”
還神呢,都快被逼上絕路了,張文進嘆問道:“菱兒,那你說少爺是神是人?”
這話問的什么意思?紅菱想起那晚少爺喝醉酒后的瘋狂,臉一紅,忸怩道:“是……人。”
“是啊,少爺我就是個普通人,不是神,這次恐怕要讓大家失望了。”
紅菱急道:“少爺,您有什么麻煩,菱兒可能不懂,但您可以找大少爺、夫人還有郭少爺一起商量商量?還有咱們店里的伙計,或許他們可以幫您一道解決。現在大家都覺得,只要有您在,沒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張文進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壓力前所未有的大,之前心中惦記的只是大哥大嫂還有紅菱,如果酒樓、賭坊都開不成,大不了賣掉了酒樓,拿著這些錢去別的地方另謀生路。可是如今聽了紅菱的話,他明白影響的不僅僅是一家人,還有杏花樓、如意坊的幾十個伙計,如果自己一家一走了之,他們的生活可有著落?自己是否對得起他們對自己奉若神明的那份尊敬?
從紅菱的話里又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我,后面有著如意坊和杏花樓做后盾,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想到這里,張文進感覺自己內心不平被慢慢激起,都是憑本事掙錢,為什么就一定要屈服于別人的淫威之下,況且,如今這還沒有斗上一斗,就開始舉手投降,還算是一個男人么。
再想想今天的林敬文跟前兩天的林教諭,簡直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這兩個人,誰真誰假?
一個落魄的書生都敢追人家的大小姐,這樣的性格如今怎么會變得如此窩囊?
張文進猜想,答案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害怕家人受到牽累,有了家人的束縛,林知州做事畏手畏腳!
如今要想扭轉局面,關鍵只能是在林敬文身上,如果能夠恢復他的斗志,那么即使不能贏,至少能保證如意坊和杏花樓在海陵城能夠“活”下來。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
“張賢侄,不知道今日找老夫又為何事?”張文進一早就登門拜訪,讓林敬文頗感意外。
“林伯父,小侄昨日聽聞了您的教誨,收獲良多,今天小侄有些不明白之處,想請教林伯父。”張文進躬身答道。
“張賢侄,如果你是為了勸說老夫改變主意,我勸你還是不必說了,老夫心意已決,昨晚老夫已經寫好了辭官書,如果不是賢侄來了,已經派人送出去了。”
“林伯父,小侄今天來,別無他意思,只想給您講一個故事,講完這個故事,小侄就離開!”
“那老夫就恭聽賢侄的故事!”
張文進走到窗前,聚氣凝神道:“有一個官宦子弟,書讀得也不算好,人品也不算太好。但是他一直很努力,因為他怕受到父親的責罵,因為他那嚴厲的父親對他鮮有表揚。”
林敬文一聽,這應該不是我那紈绔子吧,怎么聽都不像!
“可是有一天,他卻不顧父親的責罵,偷偷的開了一家賭坊。”
林敬文心一緊,說的還是那個小畜生,從小逛妓院,長大開賭坊,老子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有人私下問他,放著好好的官家子弟不做,卻來干這賭坊的營生,不怕別人笑么,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張文進轉過身來,望著林敬文道:“他說為了掙錢,為了讓他當官的爹不再受上官的氣,為了讓他爹活得更有尊嚴,為了給他爹買一個遷升的機會。”
張文進仰天長嘆道:“只可惜,他爹卻一直誤解他,直至他因為賭坊被人打了,他爹還在一味的指責他惹是生非,還要繼續……”
“住口!”
張文進一愣,只看到林敬文林敬文聽得老淚縱橫,要不是為了他這個鳥知州,兒子就不會去開賭坊,也就不會有挨打的事情,想不到兒子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為了他,而他卻是一味的責罵他。想到這里,林敬文百感交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哭出聲來。
看著這么大一個老頭當著面,張文進覺得挺不好意思,更何況還是一州之首,便裝著要離開。
“文進,你等一等!”林敬文也感到在一個后生面前如此,不太好意思,擦了擦眼角道。
張文進一聽到“文進”兩個字從林敬文口中說出來,知道他的一番話已經打動了他,這“文進”要遠遠比一聲“賢侄”能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
“文進,老夫失態了,或許在你眼里,老夫就是一個懦夫,”林敬文痛苦道,“可是,你可知道老夫的苦衷?”
“小侄猜想,是怕家人受到拖累?”張文進試探道。
良久,良久,林敬文嘆息一聲道:“文進,以你的才學,這些都瞞不過你,是的,這些年來,老夫天天想的就是如何保得家人平安。”
“林伯父,如果我們能比他們更強,那我們是不是就能確保平安?”
“更強?”林敬文苦笑地搖了搖頭,“這恐怕比登天還難,你真不知道他們的勢力,從上下官場到名門望族,各種關系網錯綜復雜,讓你無法入手。而只要你有了錯,他們便會群起而攻之,將你置于死地!
“林老伯,凡是都不可能沒有解決的辦法,小侄昨日苦思一夜,替您設身處地想出了針對官、士、民的三條計策,不知道林伯父是否有興趣一聽?”
一夜就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