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不滅不生

被幻彩水晶魔力籠罩的宮殿裡，微微透明的帷幕在微風中輕輕飄搖。裡面的身影動了動，依舊保持那個盤坐的姿態，久久的，嘆出一口氣：「如果是這樣，那小王也就放心了……」

　這句嘆息沙啞而飄渺，就如即將逝去的靈魂。天青立時站起，驚呼著去掀帷幕：「喂！饕餮，你不能現在就走！」

　帷幕在天青手中掀起，帷幕後的身影瞬間映入眾人的眼簾，竟然，是一尊水晶化石。

　到底是人坐化成了水晶，還是水晶將人包裹，無法分清。但在眼前的景象，卻讓夜熙蕾和則天驚訝不已。

　不能目視的百里容，感覺到眾人的吃驚，淡淡蹙眉，是在對老界王的惋惜。

　「界王爺爺！」夜熙蕾疾步上前，那尊石像卻是動了動，睜開了眼睛，有些僵硬的目光，緩緩落到了天青身上，天青面色凝重地上前：「看來你的大限已過。」

　「是啊……」界王開了口，「但是如果我就此離去，妖界勢必大亂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夜熙蕾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她好奇地伸出手觸碰老界王的臉，水晶人的臉立時動了動：「小狐狸，百年不見，你還是那麼頑皮。」

　「界王爺爺……」

　「他已經死了。」天青抬手落在老界王地肩膀上。「他用幻彩水晶地力量。維持自己地元神不離開妖界。是因為這裡地任務。他還沒有完成。」

　「可是。這樣非常耗費元神地法力！」則天大聲說。「老妖王。你瘋了嗎！萬一元神消散。你就真地徹底消失了！」

　眾人看向老界王。百里容微微側臉。輕輕嘆息。

　老界王呵呵直笑：「當年天神將妖界託付於我。豈能說走就走？我已在世萬年。經歷了妖界地創立。神魔大戰。妖界地興衰。妖界對我已經不再是一個管轄地區域。而是一個家。我又怎能棄家而去？看著自己地孩子自相殘殺呢？」

　眾人聽後。心中被苦澀替代。老界王地壽命。比這裡地任何人。都要長久。甚至是天青。和則天。

　「好在大選就要開始，小狐狸啊。」老界王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夜熙蕾，夜熙蕾哀傷不已，蹲在他的身前，握住了他冰涼的，沒有任何溫度地手。

　「界王爺爺……」

　「這次要好好比試吶。你有幸與天青帝君和魔主為友，你若是成為界王，那我就真的沒有後顧之憂，可以離開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鬥志，在夜熙蕾的心底燃燒。她曾經對界王的位置不以為意，因為那個位置離她太遙遠，而且，她對妖界，可以說還帶著一絲恨。

　而今，老界王地話，映入她的心底，這裡，是老界王地家，他們，都是老界王看著長大的孩子。老界王不想看到孩子們為爭奪一個位置而廝殺，不希望看到自己地孩子們因為這個位置，而反目成仇。

　戰爭將會破壞他的家園，將鮮血帶到這片寧靜的土地上。

　終於，夜熙蕾明白齊天山脈地空氣為何總是那麼清新，因為是老界王的心願，老界王定然也希望妖界能和齊天山脈一樣，平靜，祥和。

　不由得，夜熙蕾在老界王地面前點頭：「界王爺爺放心，這個界王，我志在必得！直到將來有更合適的人選！」

　「好……」老界王笑了，天青和則天因夜熙蕾地突然改變，而微露驚訝。坐在原位的百里容，淡淡而笑。

　忽的，一陣和煦的風揚起，竟是有陽光投射入宮殿那水晶的頂端，幻彩的光芒灑落在老界王水晶的身上，天青當即扣住他的肩膀：「喂！你還不能走，你走了，誰來主持界王大選！喂！」

　奇幻的光芒從水晶人的身上散發，一個虛浮的人影，慢慢從水晶人中脫離，夜熙蕾從未見過別人的元神離體，哀傷被好奇替代，目不轉睛地看著水晶人。

　光芒中，先是一隻角，然後是一張削減的臉，綠色的長發帖服在臉龐，尖細的眉眼中心，是一抹綠色的印痕。

　饕餮，龍九子之一，世人傳說貪吃，卻不知他們吃的是貪念，吞的是怨氣，換來那片純淨天空。

　從那水晶人身體裡慢慢脫離的，不是長相怪異的怪物，而是一個長有獨角的俊美男子，男子面容異常和善，唇角還帶著三分淡淡的微笑。

　「饕餮！」天青一把扯住了他淡綠色的衣擺，他睜開了眼睛，墨綠的瞳仁裡，是淡淡的欣慰：「長老還在，可以主持大局。現在

　適人選，我便可以安心上路了。天青帝君，你莫不+消散？」清朗年輕的聲音，迴蕩在小小宮殿中。

　天青擰緊眉，長嘆一聲放開了他的衣擺。他已經盡力了，豈可耽誤他上天述職？

　饕餮轉眸看向面帶沉重的夜熙蕾，微笑：「孩子，妖界就拜託你了。」

　「界王爺爺……」面對年輕英俊的饕餮，夜熙蕾叫其爺爺變得變扭，她注視饕餮那張和藹的臉，問，「你來世要做什麼？」

　饕餮垂眸想了想：「或許只是做神座下神獸吧，那樣，只要吃吃睡睡就可以了。」說完，他笑了，笑得異常清澈。綠色的光芒忽然衝向屋頂，饕餮被那光柱完全覆蓋。

　當光芒衝出屋頂沖上雲霄之時，光芒炸碎，化作了點點星光，隨著飄雪，落在了齊天山脈之上。

　站立在宮殿門外的長老，紛紛下跪，他們的妖王，仙逝了。可是隨即而來的，就是憂慮。只有他們，和屋內的客人，知道那束光芒的含義，而外界依舊不知老界王已經離世。

　他們嘆氣起身，幸好老妖王生前有所交代，不然妖界勢必大亂。即是老妖王安心而去，那四位貴賓其中，勢必有一人是界王人選，只是，不知道是何人了。

　就在這時，那扇關閉已久的門赫然打開，一位銀發少女，跨出大門，站在了燦爛的陽光之下，沉靜的面容，王者的傲然氣勢，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皇。

　夜熙蕾的出現，讓長老們驚然一怔。他們不禁感嘆出聲：

　「原來是她……」

　**

　在長老們的安排下，夜熙蕾等人住在了妖王王宮，沒有人知道夜熙蕾的歸來，更沒有人知道老妖王的逝去。

　晚餐後，百里容邀請幾位長老留下，似是有事相商。夜熙蕾原本想留下，結果卻被天青和則天帶離，說是大戰在前，夜熙蕾必須抓緊修煉。

　目睹老界王的離去，讓夜熙蕾心情有些低落，天青將她帶到了老界王離去的房間，夜熙蕾面露惑。

　房內分外寂靜，只有那飄搖的帷幕，和帷幕後若隱若現的水晶人像。

　「天青師傅，你這是……」

　「我希望在大選前，你能在此悟道。」天青將夜熙蕾推進了帷幕，讓她面對饕餮殘留的人像，在夜熙蕾怔愣之時，他悄悄退出了房間，盤腿坐在門前。

　則天看了看，坐在他的身邊，大大的眼睛轉了轉，撞了天青一下：「說，寶貝兒是不是上面的人。」

　天青的眼皮，抬了抬，便閉上的雙眸。則天勾住他的肩膀：「你不說我也猜到了。不然老妖王不會受不起她的跪拜。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們的人下了凡，看老妖王的態度，寶貝兒以前也最起碼是個女神，是哪個女神？」

　「哼，無可奉告。」天青懶得搭理他，則天開始撒嬌：「說嘛～~現在就我們兩個，說出來有什麼關係。

　」

　清冷的月光，從天空灑落，照出了天青有些發青的臉：「你是魔主，你難道不知道！」

　則天眨了眨眼：「我向來不關心你們神族成員，我怎麼知道有哪些女神？」

　「天機不可洩露，你自己慢慢猜。」天青眉頭打成了結，至今他也沒搞清自己怎麼就和這個魔主，待在了一起。

　「看寶貝兒那個樣子，難道是雪神？」則天開始猜測，眼角的餘光看天青沒有反應，就繼續說道，「風神？」

　天青神色不動，似是已經入定。

　「對了，寶貝兒打雷挺厲害，難道是雷神？」則天撓頭，「萬千眾神，寶貝兒到底是哪一個？花神？月神……」

　冰冷刺骨的風掃過這個院落，捲過落葉飄過天青和則天的面前，無論是入定的天青，還是喋喋不休的則天，似乎都沒有感覺到冬的寒冷，以他們各自的形式，守護那房內，進入冥思的人。

　夜熙蕾靜靜盤腿坐在水晶人的面前，與他面對面，望入那雙透徹晶亮的眼睛。

　人生終有盡頭，雖知不滅不生，但這一世的情誼，豈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若是她夜熙蕾看穿萬事，也會那麼努力找尋母親璇璣的魂魄。為什麼要輪迴？她陷入困惑。這一生的親人，愛人，朋友，在經歷輪迴後，又會重新開始。

　這一世的愛恨情仇被徹底清洗，如此一輪又一輪，就像將一個瓶子倒空，再裝滿，再倒空，再裝滿，這一切週而復始的命運，究竟有何意義？

　她愕然發現，自己，自從入世後，變得越來越不快樂，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