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七年（下）

　“為什麼！為什麼不與音離老師相認？”

　雲叢從他坐的地方跪坐起來，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相認又如何？重新做回孤月沙？接管影月然後娶他？”

　雲叢怔住了，我長嘆︰“既然都過去了，何必執著，孤月沙是明的，樂歌是暗的，有很多事，孤月沙做不來，但樂歌可以，所以這些事你就交給我樂歌吧。”

　“那我要和你一起！”雲叢的眼中是倔強，他不會妥協，不會退縮，看來我即使拒絕也沒用，而且我的確需要一個幫手，面對雲天青這樣的敵，不能再孤軍作戰。

　我點點頭，雲叢緊繃的神情松了下來，臉上是他滿足的笑容︰“月，為何要去天域？”

　“拿尸體啊。”我舒展了一下筋骨再次坐了起來，小飛已經窩在火堆邊鼾聲如雷。

　“什麼……意思？”

　“我的尸體是前不久丟的吧。”

　“是。”

　“那時藏青還沒到水雲，這世上對我那麼執著的人也只有藏青了，他得到了我的筆跡，偷走我的尸體，只是想逼我現身，何苦啊何苦……”

　“因為……月太優秀了……”雲叢似乎感同身受，“任何和月在一起的人，都想超越月，然後成為她的依靠，所以……雲叢很嫉妒東流老師……”

　“嫉妒？”嫉妒東流老師的優秀，嫉妒東流老師的容貌，嫉妒東流老師能成為月的男人！”雲叢的目光變得灼灼，“因為雲叢也想站在月地身邊！”他目不轉楮地看著我，我欣慰地笑著︰“你現在就已經很強。我很高興能再見到你，今後我還需要你的幫助，你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

　“不是這種！”雲叢急紅了臉。“不是成為你地搭檔，或是你的伙伴。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心跳頓了頓，我似乎從雲叢地眼中讀懂了那份隱藏在他的心底的感情，那份熾熱的感情，但是……我不愛他。

　“就是……”

　“就是什麼！”我立刻打斷雲叢，“無論是什麼。我也不會考慮，我不會考慮一個將我扔在傻子床上的人！很好，我要感激你，那晚我很快活！”說完，我沉下臉躺下，轉身，用自己地後背對著雲叢。

　雲叢，我不想再欠情，好累。真的，很累。

　雲叢不再說話，四周靜了下來。屋外的雨聲又變得清晰，這雨怎麼不停？就像我的回憶。不斷地從記憶的深處剝落。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聞到了一陣烤肉的香味，似乎還有人在哼曲子。那不成調的曲子很熟悉。

　小寶！

　可是怎麼可能？我在做夢吧。

　隨著視線的清晰，那輕快的聲音也變得清晰，我驚坐起來，看著正在烤雞翅膀地人失聲驚呼︰“小寶！”

　我想，我是無法理解小寶為何會出現在這座破山神廟里的，外面已然是白天，而且還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身上蓋著雲叢已經干了地外袍，而雲叢，卻已經不知去向。

　“啊！阿七，樂樂醒了，去通知神仙哥哥。”

　什麼！阿七居然也在！我詫異地看著阿七從小寶的身後站起然後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小寶將一個雪白雪白地饅頭放到我地面前︰“樂樂，吃。”

　小寶知道我早餐不喜歡吃油膩的東西，因此他給我饅頭，而不是雞翅。

　但我此刻已經因為驚訝而呆若木雞，小寶笑著，將饅頭掰下一塊放入我地嘴中︰“吃啊，樂樂，不吃沒力氣逃跑。”

　我呆愣著，小寶持之以恆地往我嘴里塞饅頭，直到撐滿了我的嘴，再也塞不下。

　“你！你！”我嘴里塞著饅頭，已經說不出一個字，我匆匆將嘴里的東西吐出，指著小寶，“你怎麼會在這里？”

　“逃跑啊，小寶還坐著馬車逃跑，小寶聰明吧，馬車上有銀子，衣服，食物，藥物……”小寶掰著手指頭，“反正娘放了好多好多東西，現在馬車就在外面呢。沒等小寶說完，我沖出了山神廟，果然，一輛足以坐下四人的馬車就停在山神廟外，而且還是雙馬的，陽光下，雲叢和阿七正匆匆趕回。

　“可是，可是你怎麼？”

　“樂樂是用腿的，小寶，阿七加上兩匹馬馬有十二條腿，當然趕得上啦。”

　“是啊，還是千里寶駒。”我翻了一個白眼，走到馬車前摸著馬，黑白兩匹馬都精壯有神，都是千里良駒，“我是說，你怎麼會找到山神廟？”出城的路有七八條，為何小寶偏偏能找到我，而且他還是一個從不出門的小傻子。

　當然，更別指望瘋子阿七能幫上忙。

　“小寶不知道啊，小寶跟馬馬說，如果它們能帶小寶找到樂樂，就給他們糖葫蘆吃，所以他們就帶我來了。”

　“說得這麼玄乎。”我看向這黑白雙煞，想起了無和班婕舒，不禁跟馬耳語，“你們可別告訴我你們是無和班婕舒。”

　黑白雙煞噴了口氣，總算沒表現出非馬的神態，如果真是他們，我想我會無語一輩子。

　雲叢是出去打水了，他告訴我，小寶是今天早上來的。我就著水，吃著饅頭，看著面前的三個男人，太詭異了。

　雲叢看小寶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和我一樣驚訝。小寶和阿七已經玩在了一起，玩著他們的石頭剪子布。

　我吃著，看著，看著，吃著，雲叢蹲到我的身邊︰“月，我們不能帶上他們。”

　“我知道。”我嚼著饅頭，心里泛著嘀咕，“可是我有種甩不掉他們的感覺。”

　“月，你……真的了解他們嗎？”

　“怎麼不了解，那個小寶，我跟他相處了兩年，那個阿七，是最近來的，慢著。”我忽的發覺阿七臉上的藥似乎已經換上了新的，我站起身，雲叢跟著站起。

　“小寶，你給阿七換過藥了？”

　“是啊。”小寶繼續跟阿七玩著，不看我答著，“樂樂的藥不是七天換一次嗎？”

　“可是，我沒跟你說過。”

　“有說過的，樂樂記性怎麼這麼差，看，阿七都笑你了。”

　阿七呵呵呵呵地笑著，一口白牙。

　我拉過小寶，看著他的眼楮︰“別管阿七，他沒事也這麼笑，我問你，你究竟是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會是你嗎？如果我能重生，那你會不會？會不會！

　“我是小寶啊。”小寶眨巴著閃亮的眼楮，小寶還是小寶，他的眼楮里沒有東流，什麼都沒有。

　疑惑和期望糾結著，我忽然體會到了雲叢知道我重生時的那種心情，是驚疑，是不敢相信，更有深切的期望。

　“東流？”

　小寶一臉茫然。

　“班婕舒？”

　小寶依然傻傻地看著我。

　“難道是無？不，不會的，無喜歡的不是我，到底是誰！你說，你到底是誰！”我開始猛烈地搖晃著小寶，小寶的眼中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是你嗎！是東流還是班婕舒！到底是誰！求你出來跟我說說話好嗎！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心很痛，為什麼我重生了，東流卻沒有。為什麼好不容易變成普通人，卻最終沒有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幸福的，快樂的生活，僅僅是這麼普通的要求，卻依然無法實現。

　“月……”雲叢扣住了我揪住小寶衣襟的雙手，他的手很涼，就像我現在的心，我緩緩伏在他的胸前，吞咽著淚水。

　“哭吧，哭出來會好受點。”

　“樂樂……”

　老天爺是公平的，他給了我一次新的生命，卻取走了我的愛情，這就是他的公平交易，我無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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