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八章 圖書館的新客人
夜幕降臨。
這天,獸靈協會的狂歡日又開始了。
在過去的一年裡,“校園灰袍怪客傳說”成為了遠去的風景,漸漸泛黃。獸靈協會那些曾經飽受摧殘的幼小心靈,開始重新被欲望的溝壑填滿。
自從以前的副會長上位之後,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也是過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甚至還特地搞了兩場慈善捐款,唯恐那個怪物再次找他麻煩。
不過,遠去的時間已經足夠證明,灰袍怪客只是曇花一現,肯定是某個高層人員惡作劇而已,他心裡的石頭也就放了下來。
被壓抑的欲望一旦爆發,顯得格外猛烈。經過獸靈協會全體投票決定,組織活動日由過去的一週一次改為一周兩次。
曾經的副會長,如今的會長大人,正倚在視窗,左手提著附近酒館最新釀造的紅酒,迷醉的眼睛盯著身邊歌姬白雪般的胸脯,右手放在歌姬挺翹結實的臀部上下其手,不亦樂乎。
“會長大人,要不要碧姬給你獻歌一曲?是城裡著名作曲家伊凡先生最新出爐的曲子哦!”歌姬在會長耳邊咬著耳朵,聲音甜膩,一雙柔若無骨的魔手向其下方探去。
“哦,那我請下麵的搖滾樂隊為我的小甜心……”會長嘴裡含著一口紅酒正含含糊糊說話,突然噗的一聲,滿嘴的紅酒全部噴濺到了碧姬雪白的胸脯上。
他眼神裡面忽然充滿了惶恐,手指頭顫抖的指向窗戶下方黑暗中的某處:“怎麼可能?怎麼他又回來了?”
“會長大人,你說什麼?誰回來了?”
獸靈協會門前道路東邊生長著一些漂亮的白靈桉寄生樹,從那婆娑的陰影下逐步走出兩個人影。
兩個打扮得一模一樣的灰袍怪客,出現在獸靈協會會長的視野裡。
那覆蓋全身的灰色斗篷、樣式古板的鬼臉面具和一雙黑色手套……“拉風”的裝扮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熠熠生輝,刺痛著會長大人的眼睛。
會長的眼神逐漸憂鬱,那陰魂不散的怪物,怎麼挑了這個時間點來了?還一下來了兩個……不對啊,怎麼會是兩個?哼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灰袍怪客畢維斯,聽到了沒有?他們要出來了!”佐伊聲音興奮,滑膩的手緊緊抓住畢維斯的袖口,等一下要出現的一幕是她期待已久的,她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看點。
畢維斯眉頭微皺,這神經女佐伊,重逢後的第一個要求居然是要自己變裝,看來她校園灰袍怪客情結實在太深了。不過,他更後悔的是自己當初說溜了嘴,一年前在雪夜月領域告別佐伊的時候,他曾經開玩笑似的提起過自己宿舍床板下的暗格,就是這個提示讓他灰袍怪客的身份曝光,因為裡面正有一套灰袍怪客套裝。
本來就對畢維斯有種朦朧情愫的佐伊,在發現畢維斯秘密的那一刻更是徹底淪陷了進去,畢維斯居然是自己午夜夢回的那個校園灰袍怪客──當聽說畢維斯死亡的消息,她暗中淌下的眼淚並不比蜜瑟莉那小妮子少多少。
而畢維斯的再次歸來,令佐伊心花怒放,在和畢維斯偷偷約會的第一天,幾乎就威逼利誘畢維斯重新變成灰袍怪客,她可不想自己曾經的偶像成為明日黃花,相反,她要再一次親眼驗證灰袍怪客的重鑄輝煌!
獸靈協會大門裡,縱欲的喧囂與酒後的嘈雜,突然在瞬間消失了。當佐伊跟在畢維斯背後,靠近那扇大門的時候,門忽然就自動打開。
剛才那些還在紙醉金迷中的人,不管男女,一個個咆哮咒駡著沖了出來,每個人表情憤怒無比,手上拿著千奇百怪的武器──長棍、酒瓶、椅子腿、拖鞋……
在這群瘋狂的人背後,就是那個因為憤怒而面孔扭曲的會長,他在人群背後口沫橫飛的吼著:“給我抓住他們兩個冒牌貨!灰袍怪客已經成為歷史了,休想再借此羞辱獸靈協會!搞灰袍怪客的紀念活動,甭想再搞到我們的頭上!”
獸靈協會的人那副瘋狂憤怒的樣子,同樣感染了佐伊。雖然畢維斯看不清楚她被面具籠罩的臉到底如何表情,但是他能感覺到那靠著自己的嬌軀在無聲顫抖。
“你若害怕的話,現在就跑吧!”畢維斯低聲勸道:“收回你的主意,還來得及。”
“不,你快點上啊!他們不是你的對手!”望著沖過來的人群,佐伊顫抖的聲音裡面居然是興奮、激動,原來她剛才身體的顫抖根本不是害怕,而是腎上腺素分泌過旺而引起的。
這時候,佐伊聽到了畢維斯嘴巴裡發出奇怪的倒數計時:“十、九、八……”
每倒數一聲,獸靈協會的人就靠近一些。
而每倒數一聲,佐伊的心跳就加速一分,她的眼睛簡直快要冒火了,等畢維斯數到“一”,期待已久的大戲肯定就上演了。
不過,當畢維斯數到“六”的時候,佐伊察覺有些不對勁,獸靈協會的人奔跑速度顯然比畢維斯的倒數來得要快幾倍。當她剛想糾正畢維斯,就聽到畢維斯數到了“五”。
然後,她發現自己抓緊的袖口突然空蕩蕩的──畢維斯不見了!神經女瞬間驚慌失措,畢維斯那傢伙居然扔下自己,獨自逃跑了!
如果畢維斯還在佐伊身邊,神經女一定會選擇掐死他,但現在,佐伊只能掉頭落荒而逃。
三秒鐘後,烈陽學院出現了古怪的一幕:一個身材嬌小,扮裝灰袍怪客的人在奪路狂奔,身後跟著數十名獸靈協會的人,一路上浩浩蕩蕩,殺聲震天……
“畢維斯,我掐死你,一定要掐死你!”
半個小時後,成功擺脫了最後一個獸靈協會的追殺者後,佐伊灰色斗篷下的衣服已完全被汗水浸濕。她搖搖晃晃的從北邊實驗區茂密的樹林裡鑽出,憤憤的沿路踢著路上的花花草草。
走了沒多久,佐伊站住了,在她前方十米處的林蔭小道上,畢維斯正好整以暇的擺弄著頭髮,他挺拔的身形和臉上恰到好處的微笑,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紳士形象。
“畢維斯!”佐伊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驚天動地:“氣死我了,你居然敢丟下我獨自逃跑!”
佐伊怒目圓睜,氣呼呼沖到畢維斯面前。如果目光能夠殺死人的話,現在畢維斯就成了一隻刺蝟。
“我不是提醒過你了麼?問你要不要跑。”畢維斯理所當然的回答。
“我是讓你去對付獸靈協會的人,沒有讓你逃跑!”佐伊沒好氣道,她這才醒悟過來畢維斯當時為什麼說那句話,原來這小子一早就準備跑。
“我尊敬的佐伊小姐,請原諒事情沒按照你的構想去發展,但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維斯仍在笑,但笑得有點苦澀。
他現在根本就發揮不出當初灰袍怪客的實力,因為服用命運果實後,那兩隻雪狸的沉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的深沉,就算生死關頭,也看它們老人家願不願意醒來。所以,畢維斯根本就不敢冒那個風險,在沒有實力的情況下去挑釁獸靈協會那幾十人,豈不是找死?
“難道灰袍怪客,真的從此要成為絕響了嗎?”佐伊似乎從畢維斯苦澀的笑意裡領會到什麼,神情驀然有些低落,語氣裡有幾分不甘。
“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的。”畢維斯聳聳肩膀,無奈的攤攤手。對於灰袍怪客的傳說,他沒有任何的眷戀。如果告訴佐伊真相,灰袍怪客的產生只是因為他當時肚子餓的話,恐怕她會更加失望。
“畢維斯,那你現在身上穿的灰袍怪客套裝,可以送我嗎?”佐伊抬起頭,美麗的大眼睛凝視著畢維斯。
“你從前查看我床板暗格的時候,難道沒有拿去麼?”畢維斯有些驚訝。
“當我得知你死去的消息後,那套衣服……我燒給你陪葬了。”佐伊黯然道。
畢維斯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彷佛被什麼觸動了一下。
他忽然清楚灰袍怪客在佐伊心中的地位,那已經超出了一個青春少女對偶像的深深癡迷,那,是她的初戀。
但是,將身上的灰袍怪客套裝送給佐伊,那自己豈不是要光溜溜的裸奔回去?
看到畢維斯的猶豫,佐伊的話音又響了:“畢維斯,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那枚命運果實的後續麼?”
“那枚果實,你現在還沒有服用?”畢維斯大感意外,他之所以來這裡見佐伊,很大程度上也是想探聽一下分別了一年後佐伊和尼克等人的近況,畢竟他們共同擁有著一個重大秘密。
“如果你現在就將身上那套衣服給我,我什麼都告訴你。”佐伊嫵媚的瞟了畢維斯一眼。
“好吧!”畢維斯權衡了一番,晈了咬牙,點點頭。
當畢維斯穿著短褲,在夜晚寒風中瑟縮時,佐伊慢條斯理告知畢維斯,她沒動那命運果實,而是將其藏了起來。另一枚命運果實的獲得者,禿頂男尼克,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已經自動申請前往分基地任職,遠離烈陽學院的權力中心……
“尼克走了?”畢維斯心中一動,莫非這個禿頂男也把命運果實給服食了……
“他自從回到烈陽後,就一直神神秘秘的,從未和我聯絡。”佐伊補充道。
“嗯,這樣啊!”畢維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灼灼的盯著佐伊,上下打量。
“你想幹什麼?”佐伊似乎感覺到了畢維斯的不懷好意,不知道怎麼的,心慌意亂起來。
雖然她有些喜歡畢維斯,甚至荒唐的想過獻身問題,但是看著面前精光赤溜的畢維斯,她不由有些畏縮……
事情跟佐伊想像中的差不多,畢維斯瞬間失去了理智,閃電般將她壓倒在了草地上,隨後開始撕扯起她身上的衣服……
“畢維斯,這樣可不好……至少不應該是在這裡,時機也不對……”佐伊掙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柔和:“不要,不要……我的意思是不要停!”
“這裡最好了!”畢維斯已經將佐伊身上的灰色斗篷扯了下來,一邊往自己身上套,一邊不慌不忙的道:“我可不想光著回去!跟你做個交換而已!”
“……”
後來的幾天,前來拜訪畢維斯的學員絡繹不絕。除了老朋友,更多的是來聽他講述如何大戰刺客狂魔的傳奇故事。
一時間,畢維斯新的傳奇故事成為了校園風潮。熟人見面時候不免都要問上一句:“聽說了麼?今天畢維斯的冒險記將到第幾第幾段了……”
不過,再過了幾天之後,來拜訪畢維斯的人就寥寥無幾了。因為他們發現,畢維斯的故事漏洞百出,往往前天的故事和今天講述的故事自相矛盾,為了騙取慰問品而胡說八道的心態,一覽無遺……
在訪客寥寥的日子裡,畢維斯一時間有些無所事事起來。這段日子裡面,他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實—由於一年多的時間他都沒有參與學院考核,昔日的同伴都已經升上了三年級,而他連一年級青銅級的傭兵執照都沒有獲取,成了一名尷尬的留級生。
不過,幸好學院高層對於他另眼相待,私下裡,那些導師都將他當做了學院的特殊人才──院長秘密接見過的一年級生、炙日持續觀察的特殊人物,甚至連炙日的三個長老聽說都對他印象有所改觀。
不管怎麼說,反正畢維斯混吃等死的日子又重新開始了。
老漢姆一連注意到那個少年幾天了。那個窗外長著一棵香樟的靠窗座位上,少年已經一連幾天都坐在那裡,他面前的書籍堆到都快將他整個腦袋埋了進去。
他是個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的小傢伙,不是麼?雖然他經常會對著書本哈欠連天,有時候會趴在上面呼呼大睡,甚至口水都會沾在書上,但他每天待在圖書館的時間超過了十四小時,而且他一醒來後,眼睛就沾在了書上,還會不時停下來做著筆記,那份嚴肅認真、那份一絲不苟的神情,讓老漢姆打從心裡歡喜。
烈陽學院圖書館的資深管理員──老漢姆,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這麼好學的小傢伙了!
畢維斯揉著惺忪睡眼,頭從一本古樸的舊書上抬了起來。魔法元素方程式?這不是那些老神力師研究的東西麼?簡直太難懂了,看來還是找一本基礎點的東西來讀讀比較好。
畢維斯在心裡面腹誹著寫書的老神力師,大概能讀懂這本書的人都快絕種了吧,不然為什麼上面的灰塵這麼厚?
“嗯,那個……老先生,能夠給我再換一本更基礎的東西麼?呵呵,這本有點難度。”畢維斯拿著一本書走到老漢姆面前詢問道,他誠懇的態度和眼神中閃爍的求知欲,無疑讓老漢姆對他的評價又加了幾分。
“《元素方程相對論》?”老漢姆仔細看著畢維斯遞過來的書,費力的一字一頓念著,隨後肅然起敬。
這本書可是昔日偉大的神力師因斯坦所著,已經一百多年沒人間津,因為基本上無人看懂,沒想到這小傢伙剛才在研究這麼深奧的書籍,確實不易。
“這本書,我們學院,昔日只有一位先賢研究過啊!嘿,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老漢姆笑著,友好問道。
“畢維斯。”
“啊,原來你就是畢維斯!我那個在念一年級的孫女常念叨你呢!”老漢姆咂摸咂摸“畢維斯”三個字,笑著道。
“一定是些很崇拜我的話吧?”
“哦,不,她說,那個叫畢維斯的混蛋,留級之後就沒來上過一節課!”
“……”
“畢維斯,我看你幾天來都在用心閱讀,還不時做筆記,你是在研究些什麼東西吧?”老漢姆試探問道,他有次整理圖書的時候經過畢維斯身邊,看到畢維斯正在筆記本上劃著一些神秘的符號和曲線圖,這讓他十分好奇。
“嗯,八百萬木水晶。”畢維斯不假思索道。
“八百萬的木水晶?”
“哦,不,不是。”畢維斯看到老漢姆疑惑的表情,連忙改口:“是一種神奇的煉金術研究,成功後說不定能夠賣出很多木水晶。”
說完後,畢維斯背後冷汗涔涔,剛才他差一點說溜了嘴。
他現在之所以每天往圖書館跑,是因為他開始研究那個新樹種的模型,結果卻發現裡面充斥了大量他從未聽過的名詞。
於是,他不得不成為圖書館的常客,開始熱衷於神跡時代的文化和各種煉金術、魔科書籍,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股熱情可以持續多久。
“老先生,我的研究可是完全為了烈陽之崛起而努力的!”畢維斯看到老漢姆似乎仍在回味剛才的話,連忙補充了一句。
陡然間,畢維斯的形象又在老漢姆心裡高大不少,很顯然他的孫女對畢維斯誤會太深了,他遲疑一下,想了想,突然低聲對畢維斯說:“跟我來,畢維斯。”
看到老漢姆神神秘秘的樣子,畢維斯雖然不明就裡,還是跟著他的身後去了。
只見老漢姆推開了管理員的椅子,露出背後的隱蔽房間,指著裡面一套乾淨舒適的桌椅道:“這以前曾經專屬於老院長,不過他現在已經很少很少來了,你可以暫時坐到那裡去。這是對你‘為了烈陽之崛起而努力’那句話的獎勵。”
關上門時,老漢姆又神神秘秘的加了一句:“你坐在那裡,可是會收穫良多哦!”
真是意外之喜!
小書房佈局雅致,每一寸空間利用得十分合理充分,蘭芳藤製作的雪白紙張乾淨的鋪在書桌上,和那一瓶紅油藤汁液做的墨水相得益彰,書桌旁邊的窗臺上還擺放著幾盆可以讓人提神、淨化室內空氣的風華杏。
畢維斯舒舒服服的坐在書桌上,研究了一會兒神跡時代文明後,驚奇的發現透過窗戶的一角,可以居高臨下,清楚看到附近訓練區的一間更衣室,從上面掛著的花花綠綠衣服來看,無疑那是女生更衣室!
果然是收穫良多!畢維斯此刻才領悟老漢姆出去時那句別有深意的話。
同時,他心裡面不由得懷疑起那天在炙日見過的老院長來,看來老院長從前將這裡設為私人書房,真的是獨具慧眼啊!
整整一個月,畢維斯在圖書館中的努力,整整堅持了一個月時間!
這段日子裡,雖然方舟密碼樹種配方依舊毫無頭緒,但是不管怎麼樣,水晶上顯示出的那些神跡時代的特殊名稱,他倒是清楚了不少。這些名詞所屬的學科包括:星相學、神秘學、武技、魔法、文字學、密碼學、巫術、煉金方程式……種種不勝列舉。
日復一日的研究這些枯燥東西,根本就和畢維斯懶散的天性背道而馳,很快他的激情就一天比一天退去,好在小書房窗外有著別樣的旖旎風光,這讓他又堅持了一個月的時間。
同樣的一天早晨,從宿舍中匆匆爬起的畢維斯正要向圖書館趕去,他邊下樓梯邊用力攪和著口腔裡的風葉寄生藤汁水,這種汁水是很好的漱口用品,是蜜瑟莉專門給他送來的禮物之一。
不過,就在畢維斯吐出汁水時,一個人如鬼魅般攔在了他面前。當然,那些污穢的液體也全都噴到了那人身上!
“弗朗?”畢維斯看清楚那人的樣子,感覺無比驚奇。
沒有想像中的暴怒,弗朗反而優雅的掏出手帕,一點一點拭去衣服和臉上的汁水,不過從他手上的顫抖程度,畢維斯也知道這傢伙一定是在極力控制情緒。
“弗朗先生,你找我有事?”畢維斯皺眉道:心裡面暗自推測著,這傢伙找自己到底有什麼事?難道是對那次火焰競技場中的事情念念不忘?不可能,那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有一件事,我要對你說!”弗朗悶聲道,他的優雅和涵養都沒有掩飾住他內心的不悅,他緊鎖的眉頭深深出賣了他。
“我不接受男生的表白!”畢維斯又繼續漱口了。
“哦,能讓弗朗先生苦惱的事情可不多啊!”趕在弗朗暴走之前,畢維斯吐出風葉寄生藤汁水,手指輕快的敲擊著欄杆扶手:“讓我來猜猜,你這個偷內褲的小賊到底為什麼找我……”
“你!”聽到幾個敏感的詞彙,弗朗勃然大怒,一指畢維斯。他這段日子,差一點被這個事情搞得神經衰弱,然而他又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維斯的話無疑是摸了老虎屁股,火上澆油。
“你什麼你?別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要勇於擔當啊!你知道麼?你騷擾的人,可是我好兄弟看上的人。我那可憐的斯卡魯兄弟……”畢維斯看到弗朗三番五次抑制住怒火的樣子,篤定他現在不敢直接翻臉,繼續揶揄:“不過,弗朗先生,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你,偷女孩子的內褲可不是紳士所為,如果你有足夠的勇氣,我建議你直接向那頭怪獸,哦,不,向瑪麗女士表白。”
“畢維斯,停止你的羞辱!”弗朗此刻已渾然沒有平時半分的風度,上前一步,氣急敗壞的低吼:“我來這裡是跟你做一筆交易的,不是來蒙受你的羞辱!”
“交易?我可是拿過獎的模範學員,一向奉公守法,那些殺人放火、奸殺淩虐的事情,我可不幹。”畢維斯揉了揉眉心,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心裡十分納悶,怎麼今天見到的弗朗跟平時完全不同?這麼心急火燎的,可不是他那種深沉性格。
“我的格調,還不至於低到奸殺淩虐!”弗朗顯然耐心達到了極限,他望瞭望四周漸漸多起來的學員:“我們可以借一步談話嗎?”
畢維斯仔細觀察了一下弗朗的神情,確定他眼神中沒有殺氣後,這才點了點頭,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問:“有錢嗎……很好,給我一些。”
接過弗朗滿臉戾氣遞來的木水晶,畢維斯抓住了一個路過的學員,用輕快的語氣道:“嘿,兄弟,給你個好差事。幫我給六號樓的蜜瑟莉小姐帶個話,就說我要和這位來自羽凡商會的弗朗先生座談一會兒,叫她不用送早點來了。這是進入女生宿舍樓的門牌和十個木水晶的報酬。”
畢維斯數出十個木水晶,將剩餘的放進自己的口袋。
不管是蜜瑟莉的豔名還是十個木水晶的報酬,對於烈陽學院的男生來說確實是件美差,要知道平時可沒多少機會能進入女生宿舍……
那人果然沒拒絕畢維斯的差事,興高采烈的去了。
畢維斯的舉動落在弗朗眼裡,他心裡狂翻白眼,看來這小子果然怕死,連後手都準備好了!如果真的現在是要謀害他,恐怕很快整個學院的人都知道是我做的!
早晨的酒吧,人並不多,優雅安靜的環境讓弗朗那顆浮躁的心跟著平靜了下來。
既然弗朗不首先開口,畢維斯無疑擁有比他更多的耐心。
終於,弗朗盯著杯子裡的紅酒,突然輕聲道:“畢維斯先生,我覺得,我們彼此都不應該向對方隱瞞什麼身份。”
“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畢維斯,在紅鱗桐孤兒院待了十幾年時間才考到烈陽,沒什麼可以隱瞞的。”畢維斯露出驚奇的表情,似乎是對弗朗的話十分不解。
“不!你不是!”弗朗手撐住桌子,從桌子的對面站起來,腰杆半彎曲著將頭伸到畢維斯眼前:“你是‘四十大盜’,我們在火焰競技場曾經交過手。而且,你更是灰袍怪客,呵呵,我手下的人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弗朗先生的想像力果然豐富。”畢維斯聳聳肩膀,內心裡倒是很驚訝,如果弗朗說他是四十大盜中的一員,這倒很好理解,畢竟弗朗身為一個武者,這點直覺是不難懂的,但是灰袍怪客那個身份,除了神經女佐伊和那個刁蠻凱希,應該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我猜你應該很驚訝。”弗朗似乎看穿了畢維斯的所有心思,他的浮躁和暴怒,此刻已從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多出了一份屬於商人的精明:“當然,我完全沒有指望讓你承認自己的秘密身份。秘密嘛,總是不要公佈的好。”
弗朗臉色神秘,盯著畢維斯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嘲弄的意味,一邊從口袋裡緩緩掏出一張素白的紙張來,將紙張推給了畢維斯:“好好讀讀,這是凱希小姐留給你的信。”
畢維斯這時才有些動容,但他仍是不動聲色,弗朗這傢伙不會對凱希做出什麼事情來吧?一股怒氣無聲無息間湧起,他可不喜歡受人脅迫……
“沒怎麼樣!”弗朗攤了攤手:“只是你的凱希因為家族的需要,早在半年前已經跟隨家族遷移到了另一個區域,這點你也聽說過了吧!但你不知道的是,她一直堅信你沒死,並且寫了一封信留給你,託付她的室友保管,只等你回來就送給你。”
畢維斯保持著微笑,彷佛弗朗說什麼,他都波瀾不驚,但他從內心裡面,已經開始厭惡弗朗這個傢伙了。這種人絕對是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惜用任何手段的人,像毒蛇一般危險,如果不加防備,誰也不清楚什麼時候會被他咬上一口!毫無疑問,這信肯定是他不擇手段得到的。
讀完凱希深情款款的信,畢維斯內心裡面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在當前的環境,如果是在靜謐的樹林中或者那風光旖旎的圖書館小書房裡,那感覺當要美妙許多。
信裡面有凱希濃濃的不舍和牽掛,這讓畢維斯心中無限遺憾,多好的姑娘啊,從此烈陽學院又少了一個自己的狂熱崇拜者……
當然,最關鍵的是這信裡面也透露了一些關於灰袍怪客的資訊,這些資訊都直指畢維斯的另外一重身份。
“當然,畢維斯先生,我找你談的交易,不是想通過你的身份威脅你,我想那樣對你沒有任何作用。”
“呵呵,你很聰明。”畢維斯淡淡一笑:“這封信確實說明不了什麼,而且就算你證實了我是灰袍怪客,我想你也知道,學院高層對我印象良好,頂多是警告批評,說不定還暗暗給我加分呢!”
“的確如此。所以我的交易中,不涉及你的身份問題,因為你我都掌握有對方的一些秘密!”弗朗恢復了風度翩翩的樣子,慢條斯理的道:“我的交易是用十萬木水晶作為條件。”
“噗通”一聲,畢維斯差一點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幸虧他的手扶住了桌子,這才不至於太過狼狽。
“成交!”幾乎是毫不猶豫,畢維斯舉起了手。
十萬木水晶,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打任何零工,也不用為下一頓發愁了,他甚至可以暫離烈陽學院,去過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
絕對的自由,那是畢維斯十分嚮往的事情,所以就算是甜美的毒藥,那誘惑力至少可以讓畢維斯舔去毒藥上的糖衣。
“說吧,弗朗先生,你到底犯了什麼不可救藥的過錯,而被瑪麗抓住了把柄?你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了那頭怪獸。”巨大的誘惑面前,畢維斯沒有了什麼繞圈子的心思,直接開門見山。弗朗是聰明人,他應該聽得懂自己的話。
“我確實是遇到了麻煩,我……我的一塊衣角在瑪麗那裡。”弗朗聲音低沉,顯然那件事情對他來說也是個挫折。
弗朗沒有做什麼過多的掩飾,除了真實身份,基本上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都原原本本跟畢維斯做了講述。
事情的起源,完全在火焰競技場。
對於烈陽學院裡面的精英學員來說,那裡無疑是最好賺取零花錢的地方,所以愛瑞斯和瑪麗是那裡的常客。她們的成長速度飛快,漸漸的,所組成的隊伍常常是獲得高分的熱門。
來自神秘家族的弗朗,因為修行功法過於暴戾的緣故,常常需要在火焰競技場中發洩戾氣。
雙方都是競技場的常客,相遇的機會就相當大了。當然,每一次和瑪麗的相遇,都是以女怪獸的悲劇告終,甚至有一回,要不是瑪麗及時舉出白旗,差點就被廢掉一條手臂。
不過,當常勝成為一種習慣,往往失敗就會如影隨形。
終於有一次,他重創瑪麗之餘,內衣的衣角被瑪麗撕裂了一塊去,從此噩夢就開始籠罩在他頭上!
瑪麗擁有傳奇種族──獵手族嫡系的超強嗅覺,內衣上的味道是很難改變和掩飾的,那代表弗朗的真實氣味被她聞到了,只要她定期利用這片衣角去進行嗅覺記憶,那弗朗就別想跑掉……
有幾次弗朗在學院路過,都差一點被循著氣味追蹤而來的瑪麗揭穿真面目,幸虧他耍了一些手段才堪堪逃脫。
而往後的日子,弗朗就變成了驚弓之鳥,幾乎不怎麼敢隨便出去,唯恐真實身份被瑪麗揭穿。他精心偽裝出一個看似高調但不失優雅的紳士形象可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如果被人拆穿真面目,可就前功盡棄了……
“所以,才有了你三番兩次去偷盜瑪麗的衣物?”畢維斯聽到這裡啞然失笑,沒想到如此狡猾深沉的弗朗,被逼急了也是這樣的沉不住氣。
弗朗點點頭:“不這樣做,我根本不好靠近瑪麗。”
“你應該有一些有用的手下吧?都靠近不了瑪麗?”畢維斯奇怪的問道。
“只要有任何雄性生物靠近瑪麗,她都會認為是有男人想騷擾她那個美麗的室友,而清除掉。”弗朗說到這裡,咬牙切齒之餘,多少有些無奈:“我已經有三個手下因為試圖用男色誘惑她,而被打得連生活都不再能自理了。”
畢維斯心中一動,又道:“那你為何不乾脆找人殺掉她,一了百了,這麼多錢,夠請精英殺手了!”
弗朗憤然瞪著畢維斯,直到確認對方並不是在愚弄自己,才頹然道:“獵手族族人一旦是被他人殺害,兇手身上都會留下一個永不可磨滅的仇恨印記,凡是獵手族族人,隔幾公里都能聞到這個印記的氣味──誰敢殺他們的族人,得罪這個可怕的家族?”
“你找我是對的,也只有我才能靠近那頭怪獸了,我是她值得信賴的室友!”畢維斯恍然大悟,繼而又若有所思的道:“不過我要將價錢加到二十萬木水晶。你要知道,任何萬無一失的計畫都有失手的時候,我做出的犧牲很大……”
弗朗聽到畢維斯的報價,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顯然畢維斯這一刀宰得讓他肉痛了,最可恨的還是,這廝是看准了情況,才坐地起價。
不過,他沉默了一會兒,想起自己未來一段時間可能要住進烈陽學院,最後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你發誓你會保守今天的秘密。”
“你發誓你會謹守今天定下的價錢。”
“我向森林女神發誓……”
“同上……”
兩個無神論者的手在空中輕擊了一掌,一個無比荒誕的交易就這樣產生了。
“愛瑞斯,我敢打賭,斯卡魯那個癡情小傢伙又在想我了。”驚天動地的一個噴嚏過後,瑪麗掏出一方餐巾大小的雪白手帕,一邊神態自若的將嘴邊的鼻涕污穢擦去,一邊儘量保持柔和聲線:“我今天一大早就打了十幾個噴嚏,媽媽會說過‘每個噴嚏都是情人的思念’,愛瑞斯,你說我是不是很幸福啊?嘻嘻……”
站在陽臺邊的瑪麗,竭力做出一副淑女應有的穩重端莊,眼睛深情凝望著樓下過往的每一個男性學員。
她臉上出現的嬌羞和流露出的期盼表情,讓每個路過女生宿舍六號樓,抬頭向上窺伺的男性學員都不由加緊了腳步──原本他們起碼要在此處流連幾分鐘的。
在瑪麗旁邊的愛瑞斯,正在晾曬著衣服,聽到她的話,銀色面具下的臉龐露出真誠的微笑:“瑪麗,那是不用懷疑的,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孩。”
“那是當然,我親愛的愛瑞斯。我美好的內在,現在除了你,也只有斯卡魯深深瞭解這一點。”瑪麗看著樓下過往行人,突然看到了幾個晃來晃去的傢伙,頓時皺眉喃喃道:“這些蒼蠅,每天都來偷窺我,真是麻煩!”
在她心裡,似乎六號樓只有她和愛瑞斯兩個女生,而愛瑞斯一天到晚都用面具蒙著臉,那麼顯然樓下那些人的目標就只有她了。
瑪麗說完,開始故意晃晃胳膊,糾結的肌肉頓時潮水般一陣翻湧。六號樓下面幾個正看著某位美女流口水的傢伙,眼角餘光剛好瞥到露出健碩肌肉的女怪獸,一個個驚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盯著跑掉的幾個男性學員,瑪麗自得的哈哈大笑,這些身材像豆芽棻的傢伙還敢來偷窺她,難道不知道她瑪麗已經名花有主了嗎?下次再來偷窺,可不會僅僅嚇唬嚇唬那麼簡單!突然,門外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讓瑪麗收起了狂笑,她傾耳聽了一下,臉色逐漸潮紅,隨後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盯著面前的愛瑞斯。
愛瑞斯嘴角的笑容更盛了,她眼神裡流露出鼓勵的訊息,手語連連向瑪麗比劃:“你的幸福來敲門了,快去吧!”
瑪麗心跳急劇攀升,差一點熱淚盈眶,馬上向愛瑞斯這好姐妹做了一個平常勝利時的姿勢,鼓了鼓肩膀上的肌肉,做出一個敲擊胸膛的動作:“好姐妹,你放心,我一定將他手到擒來!”
“淑女、保持淑女!”愛瑞斯看到瑪麗這個動作,不禁莞爾,連忙用手語提醒。
瑪麗馬上醒悟過來,訕笑幾聲,又恢復了那彆扭的端莊穩重神情,深呼吸一下後,用愛瑞斯這幾天教她的優雅步伐,輕擺雙臂,向宿舍門款款走去。
打開門後,果然是斯卡魯。
今天的斯卡魯顯得特別精神奕奕,最讓瑪麗心動不已的是,斯卡魯手上拿著一束鮮花,雖然這束“鮮花”看上去幾乎全是衰草,還有幾隻肥碩的蟲子,但這並不能阻礙瑪麗對於這東花的好感。
“瑪麗,今天天氣,哈哈,還真是不錯。”不知道為什麼斯卡魯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目光更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滴溜溜在宿舍亂轉,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瑪麗望瞭望窗外的天空,今天的天空上光明果似乎熄滅了一棵,到現在還沒有樹醫前來診治,看上去陰沉沉的……
“思,確實是很不錯。”難得斯卡魯主動上門,還捧了一束鮮花,瑪麗簡直心花怒放,縱然現在是黑沉沉的天,她也覺得是光明萬丈。
哦,英俊的斯卡魯,他的目光就是驅散迷霧的護具啊,連臉上的雀斑都是那麼的優雅!瑪麗內心戲豐富,盯著斯卡魯幸福的想。
“瑪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斯卡魯搓著手,後面那些違背良心的話,他有些說不出口,但是某人給出的一個價碼,讓他心裡十分糾結。
“是想邀請我去郊遊吧?我十分樂意,剛才我還想邀愛瑞斯一起出遊呢!”瑪麗目光如炬,一下看穿了斯卡魯的心思,並主動替他說了出來。
“真的?那……那我們應該去哪裡呢?”斯卡魯囁嚅道。
老實說,他並不討厭瑪麗,瑪麗性格豪爽大方,武技高強,作為異性朋友是不錯的選擇,但前提僅僅是朋友。
在畢維斯不在的一年裡,他不時會和瑪麗還有愛瑞斯在火焰競技場裡組成烈陽三人組,獲利頗豐,所以前幾次瑪麗讓他幫忙追捕偷內褲小賊,他都十分爽快的答應了。
然而,自從瑪麗對他的意圖越來越明顯,身體接觸的動作越來越不收斂之後,他再見這頭女怪獸的時候,心裡都有些不自在。
他這次來,也是在巨大利誘之下,才主動邀約的……
“我覺得火焰競技場是個不錯的選擇,那裡見證有你們出生入死的戰鬥情誼。”一個嚴肅的聲音從斯卡魯背後響起。
“畢維斯,你的主意真棒。”瑪麗看到斯卡魯背後繞出的畢維斯,眼睛裡閃過深切的喜悅,自從畢維斯回來後,她覺得他比從前順眼多了,特別他還是斯卡魯的好兄弟。
“斯卡魯呢?好兄弟,你覺得我的主意怎麼樣?”畢維斯親昵的摟住斯卡魯的肩膀,微笑著問道。
畢維斯看上去神態輕鬆,眼睛卻緊緊盯著斯卡魯,怎麼這傢伙低著頭不說話了?他可是計畫的重要一環啊,難道一萬個木水晶還不夠讓他動心?如果是從前,恐怕讓他出賣肉體都足夠了吧!
“怕什麼,那裡是公眾場合!”畢維斯壓低聲音,為斯卡魯打氣。
“萬一更衣室很少人呢?你知道你租的位置有多偏僻的……”
眼看斯卡魯想打退堂鼓,畢維斯立即用手指,悄悄向他做了一個只有他才能看懂加兩成價格的手勢。
於是,斯卡魯抬起頭,終於鼓起勇氣,有了答案:“非常……不錯,就一起去競技場玩吧!”
眼看瑪麗就要興高采烈的出門,她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探頭靠近畢維斯,皺眉道:“你身上的氣味有點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