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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夢之森》第70章
第八章 音樂之都

 當昆塔再次醒來,睜眼看到的,是兩位下屬關切的臉。

 幸好他們這批叛逆的神力師間有特定的精神聯絡方式,要不然這兩位下屬可能也沒那麼快可以找到他。

 “我昏迷多久了?”昆塔劈頭就問,他的鬱悶非但沒有散去,還匯聚成一團催化劑,讓胸中那團熊熊烈火越燒越烈。

 此時是白天,毒霧盡散,但它們的五顏六色彷彿全部來到了昆塔的臉上,讓他看起來煞是嚇人。

 “昆塔閣下,估計,你已在此昏迷三天了。”兩位下屬小心翼翼的回答著,攙扶昆塔坐起,遞過水囊,也不敢多問他為何會昏迷在此。

 “三天了?!”正在喝水的昆塔被嗆到了,劇烈的咳嗽中,四周滿地都是魔寵袋的碎片,好像匯聚成了敵人嘲笑的臉,最可惡的是,連那些爬蟲長什麼樣,尚未見過,真是生平的奇恥大辱!

 他的下屬頓了頓,觀察著昆塔的面色,覺得有必要向這位腦筋尚未清醒過來的首領匯報一下:“昆塔閣下,你算無遺策,暴怒之魔去而復返,不過陷身於我們佈置的重重大陣,加上我們不惜將命運之石留下充當陣眼,想必可以將這魔頭困在那絕地好一段時間了。”

 聽見“算無遺策”這四字時,昆塔忍不住就自嘲的哼了一聲,但聽到他們這群叛逆者最大的寶貝命運之石也押上去時,那哼聲就放大了許多,化作了不滿。

 那下屬趕緊解釋道:“昆塔閣下,按照你的指示,到了迫不得已時,必須使用命運之石,我們方可全身而退。而且,困住暴怒之魔這段時間,足以讓我們的勢力在命運裁決裡穩固下來……”

 以命運之石為核,以生命之軀為載體,以七情六欲為導標,這就是命運之石發動大型術陣的計劃,只要暴怒之魔的肉體越強悍、越通靈,那命運鎖鏈可以困住它的時間便越長……

 昆塔思慮間,那下屬又補充:“短則一年半載,長則十年八年也不稀奇。閣下,這段時間可以讓我們辦很多事情了。”

 終於,昆塔點了點頭,神色多少恢復了一些原本的從容,用他溫和的聲音讚道:“你們做得很好,我心甚慰!”

 另一個下屬不失時機的建議:“昆塔閣下,我們離開命運裁決已經多日,只有零號一人在那裡坐鎮,恐怕威望不足,大人,我們是否……”

 無須此人說下去,昆塔也明白,作為叛逆者,當你尚未將統治者的座位坐暖就離開,那隨時有可能被另一個叛逆者坐到那個寶座上去的。

 更何況,毒霧現在只是用秘術暫時壓制,他必須用一段漫長的時間,才可以徹底將它們從自己身體裡消滅掉。

 他不甘的看了一眼爬蟲們離去的方向,難道就由得幾條爬蟲帶著寶貴的聖物離去嗎?忽然,他的余光瞥了某樣東西,魔寵袋的一個小碎片上,印有“輝煌工坊”的字樣,那似乎是烈陽之都一個著名的魔寵輔助工俱生產商啊… …

 很多生產商都喜歡將自己工坊的名字印在魔寵袋內裡不起眼的小處,同時,往往每一件貴價商品,都會有自己的獨立編號。

 昆塔的目光迅速游移,馬上從其他碎片當中找出了兩個數字,哼,只要把這兩個該死的袋子拼湊還原,不難找出這袋子的原主人。

 於是,他沉聲吩咐道:“把四周所有的袋子碎片,都收集起來,不得遺漏!”

 兩位可憐的下屬看著四周萬千碎片,面面相,他們尚未想到收集這些破碎片的意義,但昆塔的神色是不容置疑。

 終於,他們的心情和昆塔閣下看齊,一同狠狠詛咒著這些爬蟲們,害昆塔閣下為了銘記這段仇恨,有了不輕的戀物癖……

 這個時候,畢維斯他們已經走出了靜默森林地帶,揮一揮手,告別那該死的毒霧,來到雪月夜領域——森林世界裡久負盛名的藝術殿堂。

 退役的資深斥候尼克的情報終於正確了一次,在這片屬於藝術的森林地帶裡,全部是怪人。

 但,對於身上乾糧已經吃得一干二淨,清水已經耗得十之八九的旅人來說,看到一棵有人居住的高樹,可管不了這麼多,用力拉響了樹腳下的紅鈴鐺,這鈴鐺連接著高樹上面的值勤室。

 不一會,一個大型吊籃從高樹上疾速滑下,一直滑落至他們三米高的頭頂,方才徐徐停下。

 吊籃上是一個白衣人,戴著紅色小魔怪面具,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們,張口便吟唱:“遠方而來的客人,歡迎來到雪月夜的邊境之城!在我們張開雙臂之前,請告訴我,你們是否尚帶著敵意?”

 歌聲了亮,搭配上有點怪異的調子,卻是說不出的悅耳,但對於幾個又累又餓的旅人而書,這樹上下來的值勤人員甲,一見面就羅羅嗉嗦的吟唱一段,多少有點不倫不類了。

 畢維斯和佐伊神色古怪的對望一眼,看到了對方的笑意,但都沒敢笑出來,畢竟現在人在樹下,有求於人,而且尼克早有交代,在雪月夜領域的各個城市中,各種古怪風俗數之不盡。

 尼克這個老江湖上前一步,行傭兵禮,也吟唱道:“尊敬的邊境之城戰士,我們是遠方而來的佣兵,與同伴失去了聯繫,帶著一身疲憊和飢餓,希望貴都市可以容許我們到此歇息一陣。”

 佐伊差點就爆笑,尼克這廝竟然直接用烈陽學院的校歌,硬生生套上自己想說的對白,再配搭上他五音不全的嗓子,難聽得一塌糊塗。

 果然,白衣人將面具拉下了一半,可以讓畢維斯他們看到面具後的眉心正皺成一團,他吟唱道:“外來者啊,請原諒我的直率,你們不應該侮辱純淨的音樂,在剛才,我感覺音符在你口中發出難受的呻吟。”

 尼克大為尷尬,摸著禿頂,一時間也不知是否該用難聽的嗓音繼續吟唱應對。

 白衣人改變了吟唱的調子,多少帶點矜持的敵意,唱道:“藝術殿堂不容許世俗的進入,如果我無法聽到音符在歡快的跳動,請原諒我不得不將你們拒於門外。”

 餓得連命運果實都想吃的畢維斯急了,馬上道:“請別急著離去,先生,我用方言原創的歌曲,假如可以打動你,是不是就可以進入藝術殿堂?”

 尚未把麵具拉回去的白衣人,眉頭再次皺成一塊,這個粗俗的外來人,竟然不帶任何音符說話,難聽得令人恨不得馬上把耳朵塞上,他竟然還說自己原創過音樂,實在荒謬!但出於規則,白衣人還是吟唱回應:“我已經洗滌耳朵,側耳聆聽客人的音樂。音樂無分語言,我可以判別空氣裡音符們的情緒。”

 不得不說,飢餓和疲勞的程度,是和人們臉皮的厚度成正比的,畢維斯張口就唱出在他前生最熟悉的一首《童年》,尤其口渴讓他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多少還有點羅大佑的風采:“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操場邊的鞦韆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拚命唧唧喳喳寫個不停,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遊戲的童年……”

 剛開始,白衣人還是滿臉的不屑,但漸漸轉變成驚訝,不過還是有點不以為然。當畢維斯唱到副歌時,他已變為專注,甚至情不自禁來到吊籃邊,努力躬下身去側耳聆聽。

 畢維斯演唱過程裡,忘詞情況十分嚴重,經常含含糊糊的哼過去,但既然是森林語言體係以外的方言,白衣人選擇了體諒,尤其是這麼一首他從未聽過的動人樂韻。

 當歌聲結束後,白衣人呆了一陣,才回過神來,吟唱喝彩道:“尊貴的客人啊,這是難得一見的佳作,我近年來聽過最好的一首歌曲!真的是你原創的嗎?那麼,你實在是一位天才!儘管我聽不懂你的方書,但這個樂韻,讓我想起了遙遠的童年,那時用蔓籐編織成的玩具,那時候的記憶伴隨著音符,一個個從我腦海裡跳出……”

 “當然是我原創的!”畢維斯這個厚顏無恥的“天才原創人”又重新使用了正常語言,他沒興趣聽到一個異界音樂人對羅大佑的點評,催促道:“如果好聽,就趕快下來接我們上去吧!”

 白衣人樂呵呵一笑,完全沒有了先前的矜持、驕傲,人家是天才,自然有傲物的資本,畢竟是外來人,平時說話不帶音符也是可以的。

 佐伊不由得對畢維斯激讚道:“沒想到你這鄉下矮樹上的小子也懂音樂!真看不出來!”

 對於美女由衷的讚嘆,畢維斯面無愧色,淡然道:“我這人就是這樣,要深入接觸才能發現我種種優點。”

 “……你就不能表現得謙虛一點嗎?”

 “我一向很虛懷若谷。”

 看著吊籃徐徐而下,尼克小聲道:“畢維斯,記得紅鱗桐那裡的話也不是你唱的那種怪腔調啊?”

 畢維斯想起這廝還是烈陽學院在紅鱗桐的招生官,不滿的回答:“那是我成為孤兒之前的方言!”

 尼克被嗆住了,想了想,又小聲提醒道:“畢維斯,這個鳥地方,平時也是要唱著說話的,要注意啊……”

 像你那樣去唱啊?差點就被人趕走,餓死在森林!畢維斯沒好氣的回應:“在這裡,你不帶音符說話,叫粗俗,而我不帶音符說話,就叫RAP……因為,我是天才!”

 “……”可憐的尼克聽得一頭霧水,RAP為何物?不過,現在他要抱著畢維斯這個音樂天才的大腿吃飯,也不敢多問了。

 在吊籃上升的過程裡,那個白衣人用盡了各種華麗的詞藻來歌頌畢維斯,只為能再聽一次這位天才音樂人的原創音樂。

 不過,畢維斯這回真的矜持了,可以蹭飯的目的達到了,就不再多浪費口水。

 事與願違的是,熱情的白衣人一邊為畢維斯等人辦理臨時入境手續,一邊向外事辦的人隆重推薦畢維斯。

 面對邊境之城這群公務人員熱切、將信將疑的目光,畢維斯不得不將《童年》又唱了一遞,響亮的掌聲和讚嘆聲立即湧向畢維斯這個樂壇大盜。

 這群狂熱的音樂人由始至終都以吟唱的方式進行交談溝通,這樣的場合下,除了畢維斯還厚顏無恥的使用不帶音符的語言外,佐伊和尼克徹底變成啞巴了。

 儘管畢維斯被初步判定為音樂天才,但在入境手續上,白衣人還是面帶難色的告訴畢維斯,他的兩位同伴暫時看不出有音樂方面的才華,必須和畢維斯扯上親密關係,方可在邊境之城駐留。

 “沒關係,就說是我姐姐和叔叔就可以了!”畢維斯體諒的回應。

 “音樂人才只允許攜帶一位親密關係的人進入,可敬的貴賓啊,雖然我已成為你的歌迷,你不是普通的音樂人,你是音樂的天才,但規則只能靈活變通一下,這位羞麗的女士,如果說是你妻子,那手續上就萬無一失了!畢竟在你們前方的道路上,雪月夜的其他都市裡,規則大多要比我們邊境之城嚴格,至於這位喜歡擠壓音符的先生……”白衣人一邊吟唱,一邊打量畢維斯的神色,深怕得罪這位難得一見的音樂人,至於尼克,他完全忽略了,甚至沒興趣知道名字。

 幸好畢維斯不以為意,十分豁達的表示,只要可以帶上尼克就行,隨便定個身份吧!

 尼克暗暗感激,如果畢維斯在這個時候踹他一腳,表示和他不是太熟,那麼這群音樂狂人恐怕馬上就會把他驅逐下這棵高樹,想著想著,對畢維斯原先的惡感又大大減少幾分。

 可是很快,他的神色重歸於難看。

 只聽白衣人微笑吟唱道:“那這位喜歡擠壓音符的先生,就定為貴賓你的奴隸吧!在我們雪月夜,奴隸只能算半個人,那走到哪裡都不成問題了!”

 畢維斯善解人意的點頭道:“那好,奴隸就奴隸!尼克導師,你覺得呢?”

 “是,是,不把我當人也是沒問題的。”尼克趕緊以卑微的回答來應對白衣人鄙夷質疑的目光,儘管神色流露出不滿,但他哪敢提出否定意見,如果為了一份無謂的自尊被驅逐,他可沒自信單獨在樹下世界走出雪月夜領域這遼闊的土地。

 畢維斯樂呵呵的笑了,直入正題道:“先生,不如先來點吃的、喝的,我的妻子和奴隸都又餓又渴了。”

 “……”

 之後的兩天,是屬於畢維斯的享受時刻。

 豐盛的美食、最好的美酒、精榨的果汁,還有無數的讚譽,畢維斯覺得自己彷彿飄入了雲端裡,只要自己是在清醒的時刻,身邊總不缺這幾樣東西。

 充足的睡眠、安逸的生活,連身上那兩頭不安分的小魔寵也徹底安靜了下來,稍稍有點遺憾的是,雪月夜領域裡的人們提倡淡薄兩性,壓制可恥的原始本能,夫妻之間每個月只能同房一天,畢維斯來的不是時候,沒能碰上那天,所以,他和佐伊在靜默森林裡沒完的故事,在這個安樂的地盤上,沒能順理成章的繼續下集。

 作為畢維斯名義上的妻子,佐伊也獲得了同等的貴賓待遇,這是她這個年齡從未得到過的尊崇,不禁也有點飄然。

 只有可憐的尼克,因為他的身份只是奴隸,儘管是天才的奴隸,但一樣住進賓館地下室沒有窗戶的小房子,和別的奴隸一同進餐,每天的飲用水還得限量供應,氣得這位在烈陽學院裡多少有點身份的導師閣下快要瘋了,只期盼這群變態的音樂瘋子快點安排一頭千里鷲給他們,途他們回到烈陽學院。

 當《童年》這首經典之作不斷傳唱,邊境之城裡來了一位音樂天才的消息也不陘而走,不少周邊樹冠城鎮上的音樂狂,紛紛慕名而來,加上本地瘋狂的音樂信徒的聚集,一場騷動發生了。

 這是畢維斯到達邊境之城的笫三天。

 “畢維斯閣下,請醒醒!”侍應生焦急的叫喚著畢維斯,聲音裡的樂韻彷彿也變了調。

 畢維斯揉著惺忪的睡眼,含糊應道:“蘭藤汁肉排做好啦,不是說要經過六個小時的工序才能完成嗎,這麼快就好啦?”

 “不是啊,閣下!請你看看窗外,聚集了很多人,全部都是要求見你的!”

 “叫保安勸走就是啦,平時不是這樣的嗎?”剛吃飽喝醉的畢維斯不想起來,他希望繼續睡。

 “這次情況不同啊,閣下!”那侍應生眼見畢維斯重新合上眼睛,焦急的直跺腳。

 隔壁房的佐伊光著腳丫衝了過來,一把將畢維斯扯起來,拉到窗戶邊,顫聲道:“該不是出什麼差錯了?”

 看著窗外,畢維斯抹眼屎的動作停頓了。從他所在的七樓俯瞰下去,賓館外面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恐怕有兩三萬之多,而且遠處的人潮洶湧,似乎都是往這個方向湧來。

 畢維斯心中暗罵一句,我的天啊,這麼多人,怪不得保安趕不走了……

 下方鬧哄哄的吵成一片,有人在合唱那首《童年》,有人在狂叫畢維斯的名字,有人又哭又喊……群魔亂舞,全部是為了引起畢維斯的注意。

 他想起了前生那些天王巨星,沒想到自己今天也有幸享受這樣的待遇,但更想起了前生那些瘋狂粉絲幹出的瘋狂事,他現在只有巨星的人氣,沒有巨星的保安力量,可不要遭遇不測才好。

 他回過頭,發現那侍應生的目光有點閃爍,欲言又止,不禁低吼道:“餵,這位哥們,你的目光怎麼越來越無良的?你們賓館不會打算把我這位貴賓交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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