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我在停屍房工作的日子:古祭還魂》第1章
第一章 午夜的停屍房

 1.深夜訪客

 你的第一次面試是什麼樣子?穿著得體的衣服,臉上帶著微笑,自信滿滿地坐在明亮的會客廳裡,面前坐著一位帥哥或者美女,一番唇槍舌劍之後,他或她禮貌地站起身,微笑著對你說:“恭喜你被錄取了,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

 我的唯一一次面試是在停屍房,面試我的是個老太太,看起來不大會長壽的那種。我也穿著得體的衣服,但陰暗的房間,發黴的味道,還有靠牆那一排停屍間……這裡就是我為建設祖國而奮鬥的地方——一個離活人很遠離死人很近的地方。

 能夠讓我堅持下來的動力來自於我堅定的唯物主義世界觀,雖然看鬼片的時候我也會嚇得寒毛直立哇哇大叫,但那只是刺激了我的視覺神經,在我的內心深處,我仍然堅定著一個信念:不喘氣兒的東西它只是個東西!

 在停屍房工作其實是個肥差,每天無所事事,月底就可以拿到大把的鈔票,只要神經夠粗,依靠這行發家致富絕對不成問題。日後你會在街頭看到悍馬車隊,車主都是清一色在停屍房工作的,車輛都是清一色搬運屍體的……

 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活過來的,直到今天早上,停屍房裡丟了一具屍體。

 事情是這樣的:

 我值班的小屋是一個類似於傳達室的小型建築,事實上我與來賓溝通的主要途徑是通過牆上的一扇小窗戶來實現的。我值夜班向來不喜歡開大燈,只開著寫字臺上的那盞小檯燈,潛意識裡大概是害怕招來什麼喘氣的或是不喘氣的。

 那天晚上下雨,我趴在小窗戶前的寫字臺上睡覺,好夢卻忽然間驚醒,我趴在桌子上沒動,但總是覺得怪怪的,從骨子裡覺得不舒坦。我緩緩抬起頭,玻璃窗外赫然出現一張人臉,幾乎貼在玻璃上,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從心底抽出一股寒氣,張著大嘴發不出聲音,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您有事嗎?”

 人臉動了一下,遠離了玻璃,但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過我的臉。

 “小同志,停屍房幾點開門啊?”

 “上午九點。”

 “能現在開門讓我進去看一眼嗎?我等不及明天上午了。”

 我咽了口口水,把手插到兜裡按住鑰匙。

 “對不起,我沒有開門的鑰匙,早上九點才有人來開門。”

 “哦。”門外的黑影似乎點了一下頭,但卻沒有走的意思。此刻我已經完全鎮定下來了,我扭亮了桌子上的檯燈,看到窗外站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矮小男人。突然的強光讓他眯起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然後仍然死盯著我。

 “您還有什麼事嗎?”

 矮小的男人搖搖頭,轉身走開了。

 這男人弄得我睡意全無,什麼樣的人竟然會在深夜探訪停屍房?我托著腮幫子盯著“傳達室”外面的黑暗,深夜在停屍房外面思考問題可是不明智的選擇。

 檯燈只能照到很小的一片區域,我把視線定在朦朧燈光與絕對黑暗的邊緣那裡,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嗯?我揉了揉眼,使勁望過去,隱約中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徘徊。我心頭一緊,拿起檯燈向外照了過去,看到那個瘦小的男人正在房間外面徘徊著。

 他打算就這樣溜達到天亮嗎?我心中很不爽,探著身子敲了敲玻璃把他又叫了回來。

 “我們這裡晚上不允許有人逗留。”

 “哦。”他又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但很快又返了回來,一隻手撐在玻璃上,有些激動地說,“小同志,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鎖砸開,然後把鎖錢賠給你。”

 “不行。”我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我們這裡在晚上七點以後就不允許……那個……探視了。”

 “破個例行不?”

 “不行。”我回答得很堅定。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疊百元大鈔貼在玻璃上給我看,“小同志,通融一下吧!”

 我眼睛馬上一亮,一股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貼在窗戶上的毛主席直勾勾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一陣癢癢。

 人生總是充滿奇遇!人生總是要面對這些殘忍的抉擇!我再次把手放到口袋中攥緊鑰匙,怎麼辦呢?開門還是不開?剛才已經告訴人家我沒有鑰匙了,現在拿出來很明顯就是被錢收買了。不過換句話說,人家把錢掏出來,目的就是收買我,在金錢面前,我還裝什麼矜持啊?我於是緩了緩情緒,換上一張笑臉問道:“您是想看誰?”

“我女兒。”

 “哦。”我拿起一旁的名單,“您女兒叫什麼名字?”

 “陳靜。”

 “哦。”我在名單中快速查找,終於在末尾處找到了這個名字,是具新鮮的屍體,昨天下午才送來,死因是服毒自殺。

 “您為什麼說等不到上午呢?”

 矮個男子似乎非常焦急,他又從口袋中掏出一疊鈔票,“小同志,你就別問那麼多了,我就看一眼馬上出來。”

 漲價了!我大腦中歡呼雀躍聲一片,表面卻沒什麼反應。我長歎一聲,“唉!看來您是真的有困難,好吧,我這次就破例,但是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

 我走出“傳達室”,不動聲色地接過矮個男子的鈔票放到口袋中,然後把他帶到停屍房的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

 開門的瞬間,我抬頭掃了一眼門上貼的《安全守則》,一共是幾個條目,其中一條用黑色粗體寫明:淩晨12點到早晨6點,禁止任何人進入停屍房。

 我從來沒在深夜進入過停屍房,開門的瞬間竟有些心慌。我打開大燈,強作鎮定地拉出陳靜的屍體,然後邊回頭邊說道:“來看吧,時間可不能太長……”

 後面的話卡在喉嚨中再也說不出來了,門外空無一人,那個人竟然不見了!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燈管發出嘶嘶的聲音,還有時不時從外面吹進來的冷風。

 人呢?剛才還在我身後的,怎麼眨眼工夫就沒了?我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啞著嗓子喊道:“人呢?”沒人回應我,我不知道這是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下意識地看了眼陳靜的屍體,只看了一眼,身上的寒毛便全都立了起來!她的眼珠似乎動了一小下……又動了一小下……似乎下一秒屍體會突然睜開眼睛,向我撲過來!

 這是我的幻想吧……大概是我的幻想……我渾身都發緊,手忙腳亂地把屍體重新蓋好,然後走到停屍床的一頭,打算把屍體推回到停屍間裡。

 然而就在這時,我看到蓋在被單下的屍體的手好像動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無意識地放開了停屍床的扶手,慢慢向後退去。此刻我已經放棄把屍體推回停屍間的念頭,打算早點離開。但就在我轉身的瞬間,被單下的手唰的一聲掉了出來。

 我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大步跑到門口,連燈都沒關,砰的一聲關上門,然後一口氣跑回傳達室,沿路把所有的大燈都打開了。

 這太邪門了!太邪門了!怎麼偏巧在停屍房遇到這種事?我縮在角落裡的一把太師椅上,大口喘著粗氣,眼睛死死地盯著停屍房的方向。那老頭子哪兒去了?不可能憑空消失吧?難道他說的來不及就是這個意思?我又想到了他給我的兩疊人民幣,媽的不會變成兩疊冥幣吧?我從口袋裡掏出來仔細察看了一下,很好,人民幣還是人民幣,只是……只有外面兩張是一百元的,裡面夾的全是報紙……

 我日!他媽的

2.消失的屍體

 我一直等到菜哥來上早班才把屁股從太師椅上挪開。菜哥一進門就開始抱怨:“我一路關燈關過來的,你有病啊?大白天開著燈,找徐組長罵你呢吧?”

 我瞥了他一眼,自己走到寫字臺那裡關上了檯燈。

 “我昨天晚上差點兒死了。”

 菜哥正包了個雞蛋往嘴裡塞,“誰?你?不會!禍害遺千年,你早著呢。”

 “我說真的呢,昨天晚上差點兒就掛了。”

 菜哥嚼著雞蛋看著我,覺得我不像是在開玩笑,才稍微正經下來。

 “說說,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有個老頭要看閨女,我帶他去看了。結果我把他女兒的屍體抬出來了,但是那老頭一下就不見了。”

 菜哥似乎很認真地在聽。

 “嗯,然後呢,你怎麼就要死了?”

 “我……”我支吾了兩聲,“我覺得那個屍體動了。”

 菜哥一下子噎到了,他指手畫腳地讓我把水杯遞給他,等到他順出一口氣來才追問道:“你覺得那個屍體動了?”

 “嗯。”我點頭。

 “但是事實上那個屍體真的動了嗎?”

“好像……我覺得好像眼睛動了一下。”

 “但是事實上她的眼睛真的動了一下嗎?”

 我很想堅定地點頭,但似乎又覺得菜哥問到點子上了——我真的看到那個屍體動了嗎?想了半天,這個頭終究還是沒點。

 菜哥吃飽喝足舒坦了,指著我的鼻子說道:“少爺,你是在停屍房上班,你以為你是恐怖片男一號啊?”

 我的底氣已經沒有先前那麼足了,菜哥這盆冷水潑的還真是時候。但是轉念一想還是覺得不對勁,“那老頭就那麼沒了,換成是你難道你不擔心嗎?”

 菜哥聳聳肩,“不會是個賊吧?”

 他說得我直想笑,“停屍房有什麼可偷的?”

 “一起去看看,不知道那老頭子耍的什麼花樣。”

 我們來到停屍房門口,門是虛掩的。菜哥皺起了眉頭轉頭問我:“你昨天沒鎖門?”

 “我,我忘記了……但是好像鎖上了……”

 菜哥不再理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跟著他也進去了,裡面黑糊糊的,大概掃了一眼,目光卻停在一格空空的停屍間那裡,我指著那裡驚叫道:“陳靜的屍體不見了!”

 菜哥明顯也吃了一驚,我們兩個立刻開始四處尋找,但我心裡清楚得很,屍體不見了,絕對不是放錯地方或者掉到了哪裡,屍體就是不見了,從這間停屍房裡消失了。

 只是,陳靜的屍體是怎麼沒的?被老頭抬出去的,還是自己走出去的?

 我們竟然丟了我們的衣食父母!這件事馬上上報給了徐組長,於是,非常難得的,所有在停屍房裡工作的人被聚集到了一起。

 徐組面色凝重,再次強調了我們是草包。

 “連死人都看不住,你們還能幹點兒什麼?”

 我們都不吱聲,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組長發彪。很難想像一個喝醉酒後摟著屍體訴說心聲的中年人此刻會義正詞嚴地教訓我們,他的話其實沒什麼分量。活人丟了無非是走失或綁架,死人丟了應算作盜竊,這是需要刑事力量協助的。

 菜哥警告我作筆錄的時候不要胡說八道,人民警察是相信科學的,我的那些屁話只會給自己添麻煩而已。於是我只能對員警說:“我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今天上午九點鐘和古碩交班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具屍體。”

 坐在對面的年輕刑警目光犀利,看得我心裡直發慌,他盯著筆錄看了好久,好半天才開口問道:“放陳靜屍體的架子是你拉出來的?”

 我點點頭:“是。”

 “停屍房的鑰匙只有你一個人有?”

 “因為我值班,所以我帶在身上。”

 “你是最後一個離開停屍房的人嗎?”

 我又點頭,“走的時候四處檢查過了,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我抿著嘴想了想,“三年多。”

 小刑警起身向外走,“跟我去現場看看。”

 我“哦”了一聲,也跟著站起身。我總是覺得這個小刑警不相信我,我是不是應該實話實說呢,萬一謊話被揭穿不是更加百口莫辯?但轉念一想,我可是收受了賄賂的,雖然只有二百塊錢,但人民幣就是人民幣,隨便把這事說出去,天知道我會有什麼下場。

 來到停屍房門口,小刑警停了下來,他看了看門上貼的《安全手冊》,然後又看了我一眼,推門進去了。

 “你昨天夜裡應該來過這裡吧?”

 我馬上否定,“沒有!”

 小刑警轉回身定定地看著我,一邊用手指著屋頂,“你沒關燈。”

 唔?我沒關燈……嗎?我不自覺地驟起眉頭,眼睛瞟向一旁的電燈開關——日的!確實是開著的!但是房間卻這麼黑,昨天逃跑的時候確實沒來得及關燈,可是怎麼會一盞都不亮了?一夜時間五個燈同時壞掉了?

 小刑警看到我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他走到停屍間前面用手指敲了敲,“別跟我耍滑頭,你自己是無法判斷出這件事的重要性的,所以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唉!我本來就不太擅長撒謊,這下被人家誤會了吧。我於是長歎口氣,對著小刑警賠上笑臉,“我可以把實話告訴你,但是我不能保證你是不是相信我的話……”

我將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小刑警坦白了,我一邊說一邊很仔細地觀察小刑警的反應,打算一旦發現苗頭不對便馬上閉嘴。

 出乎意料,小刑警卻從始至終面無表情,我無法判斷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事情就是這樣。”這一次我一句假話都沒敢說,但平心而論,如果是你,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一個男人憑空消失,一具女屍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從停屍床上坐了起來……我抱著最壞的打算,心裡卻異常平靜。

 小刑警低著頭看我的腳,“你迷信嗎?”

 “您可真是開玩笑!我是在停屍房工作,怎麼可能迷信呢。”

 “那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我立刻覺得很委屈,“我就知道你不信……是你讓我說實話的。”

 “你跟我進來。”小刑警再次把我帶進停屍房,指著門旁邊一張空的停屍床說道,“他大概是趁你不注意躲到了停屍床後面,等你被自己嚇得倉皇逃走後,他才鑽出來,偷走了屍體。昨天是雨夜,他不小心留下了些痕跡。”

 聽他這麼一說,我又仔細地看了看,果然在那裡看到一些已經幹掉的泥土,稀稀疏疏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這麼說,屍體確實是他偷的?”

 小刑警點點頭,一邊示意我出去。

 我有點兒忐忑了,小小聲追問了一句:“那……我算個什麼罪?”

 小刑警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哪兒都不許去,要隨傳隨到。”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刻起,我的心情便一直停留在了穀底。小刑警沒有明說我犯了什麼罪,但那又怎麼樣?我違反了醫院停屍房的規定,丟工作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搞不好還要追究我個什麼什麼責任……可憐我只受賄了二百塊錢,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菜哥沒有馬上來打擊我,而是等我已經完全認命之後才拿著白酒燒雞跑來安慰我。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不用這麼悲觀。”

 我猛咽一口酒,幾乎把眼淚嗆了出來。放下杯子,心中的苦澀便一股腦全都撞上了腦門,“你說我圖什麼?就這二百塊錢,飯碗也砸了,還判了個斬監候,隨時等著員警叫我去作筆錄……你說我當時是怎麼想的?”

 菜哥也陪我灌了口酒,挑著嘴角笑了笑,“恨不恨?”

 我白了他一眼,“廢話!”

 “咱們把那老小子抓回來?”

 我正喝得興起,猛然聽見菜哥說出這麼一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哪個老小子?”

 “還有哪個老小子啊?當然是你昨晚上遇見的賊了。”

 “你不是喝多了吧?”

 菜哥乾脆放下酒杯,“我有主意,你聽我慢慢說。”

 菜哥的樣子可不像是在開玩笑,我被弄糊塗了,半天說不出話來,菜哥於是繼續說道:“我告訴你,你小子就是命不該絕。昨天晚上有人看見了。”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誰看見了?”

 菜哥撕了個雞腿猛嚼兩口,一邊噴著肉渣一邊繼續說道:“多虧咱們醫院把停屍房建在了院子的角落裡,那個老騙子找了好幾圈死活沒找到。他一著急就攔住了小楚,跟他打聽停屍房在哪兒。小楚是多精明的一個人啊,大半夜打聽停屍房可不太正常,所以他就多了個心眼,把老騙子的車牌號給記下來了。”

 “車牌號?”我愣了一下。

 “你想啊,老騙子不可能扛著屍體滿世界晃悠吧,他必定得有個交通工具,小楚正好把車牌號記下來了。”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一分鐘前我還想自殺呢!我馬上興奮了起來,“還不快跟員警說?沒準兒能抓住那個老頭!”

 菜哥卻用筷子狠狠敲我的頭,“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

 “我,我怎麼了?”

 “員警破案了,對你有什麼好處?”看到我眼神中滿是疑問,他歎口氣繼續說,“只有你將功贖罪,徐組長才有可能網開一面讓你重回工作崗位,你明不明白?”

 我這才恍然大悟,菜哥是想讓我戴罪立功,他才有理由去找徐組長求情。我很感謝菜哥為我著想,但是——

“我覺得太危險了。”

 菜哥一臉不屑的表情,“你怕嗎?天天看死人都不怕,還能被活人給嚇死?咱們只是想辦法找到那個騙子的落腳點,然後一個110打過去,讓那些員警衝鋒陷陣就行了。”

 菜哥說得很自信,我卻還有些嘀咕,菜哥於是拍拍我肩膀,“別擔心,哥們兒陪著你。”

 我非常感動,這才叫做患難見真情,“老菜,你真夠義氣!你這朋友真沒白交!”

 這句話說得老菜美滋滋的,他把剩下的白酒一口幹了,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這才站起身向我擺擺手,“我得走了,你好好睡,明天早上我來找你。”

 “我用不用準備什麼東西?”

 老菜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帶著腦袋就行了。”

3.夜

 今天一天太難過了,讓我覺得很坎坷。我覺得很累很困,但腦中卻像過電影一樣閃著那些記憶的片斷,那個男人說的一句話一直令我非常的在意——“來不及了……”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來不及了?真是想也想不明白,只會令人渾身都覺得不舒坦。

 嘗試著想他為什麼要偷陳靜的屍體?陳靜真的是他的女兒嗎?停屍房從前也發生過這種搶屍體的事情,那是一群迷信的農民拒絕實行火葬,打算把屍體抬回去埋了。這個老騙子也是這麼打算的嗎?做這種事的人一般都愚昧無知,並且非常的理直氣壯,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偷偷摸摸並且單槍匹馬的……腦袋中一堆的問號!不舒坦!非常的不舒坦!

 但我忽然覺得不對勁,這種強烈不舒坦的感覺……似乎有點兒不對勁!我暗暗“咦”了一聲,用力拍了拍頭,真是的,現在就算把腦袋想破了也無濟於事,還是早點睡覺吧。我伸手關上了檯燈,然後拉過被子便欣然睡覺了。

 然而我的眼睛終究沒有閉上,我呆呆地盯著面前的那面牆,一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我沒有拉窗簾的習慣,微微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正好打在牆上,可是今天,牆上黑突突的,竟映著一個人影,一動都不動。

 他媽的,老子住的可是四樓!

 我騰地翻身坐起,果然看到一個黑漆漆的人影貼在窗戶上,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我確信他正在看我,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我,一聲不吭,一動都不動。

 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那麼不舒坦了,這個人這樣趴在那裡有多久了……這是個人嗎?四層樓高的一個人?石像一般定在那裡一動不動?我一邊琢磨一邊往後退,一隻手背在身後,摸索著牆上的電燈開關。

 就在這時,那人影忽然砰的一聲用力拍了下玻璃,我嚇得猛然往後退,後背一下撞到了牆上。“誰?誰在哪兒?”我壯著膽子喊,但手腳已經哆嗦得轉了筋。

 窗外的黑影停了一下,然後竟肆無忌憚地敲打起玻璃,一下比一下用力,他是想砸破玻璃闖進來!

 “滾蛋!否則我報警了!”我放棄尋找電燈開關,一下子奔到床頭櫃前,胡亂地摸索著我的手機。

 人影停止了敲打,兩隻手卻仍然抵在玻璃上。

 我找到了手機,抖著手指按了110,然而就在這時,窗外的人影卻說話了——

 “小同志,停屍房幾點開門啊?”

 這聲音好熟悉,我幾乎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是你!偷屍體的老騙子!”雖然我剛才還嚇得幾乎濕了下半身,但知道窗外人的身份後,一股無名火竟湧上心頭。我攥著手機三兩步跨到床前,一邊憤怒地大喊著,“你別跑!你把屍體偷哪兒去了?”我想抓住他,忽然意識到這老小子怎麼會自投羅網?況且這裡可是四樓,他一定是有計劃的團夥作案!於是我迅速抄起身旁的板凳,隨手擰亮了窗邊的立式檯燈。

 窗外一顆滿是鮮血的頭顱呼地映入眼簾,我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已經無法分辨眼前這個人還是不是那個老騙子,除了滿頭的鮮血,他竟還翻著白眼,兩隻手無力地抵在玻璃上。他動著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看口型他似乎是在喊救命。

 我坐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渾身上下不停地發抖。我看到老騙子的脖子上似乎纏著什麼東西,一動一動的,好像是一條扒了皮的蛇。我癱倒在地動彈不得,窗外卻映出了另一個人的輪廓,並且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我的喉嚨發出了咕嚕的聲音,眼睛睜得大大的,我看到纏在老騙子脖子上的並不是蛇,而是一條舌頭,一條長長的,墨綠色的舌頭,舌頭的另一端來自陳靜。

 我想站起來逃命,兩條腿卻麻得幾乎沒了知覺,我只好用屁股拼命地向後蹭,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已經嚇得滿臉都是眼淚。

 陳靜鬆開了舌頭,老騙子的身體就這樣掉了下去,砰的一聲摔在了水泥地上。陳靜沒有搭理,她將它那張慘白的臉貼在了玻璃上,毫無生氣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她嘿嘿地笑了兩聲,張開嘴,吐出墨綠色的舌頭,在玻璃上來回地舔著。

 我終於失聲痛哭起來,一邊哽咽著說道:“我並沒有招惹你,你為什麼要來害我?”

 窗外傳來陳靜尖厲的笑聲,笑到後來竟然又哭了起來,“他在哪裡?”

 我慌得不知所措,用手擦了把眼淚,“誰在哪裡?你問的是誰?”

 哭聲戛然而止,換以陳靜尖聲的咆哮:“你把他藏起來了?”

 我嚇得縮了一下腦袋,趕忙晃著兩手解釋道:“我沒藏!我真的誰也沒藏!”

 “把他交出來!不然我就讓你償命!”

 我再次泣不成聲地哭泣,“我不認識你啊……你幹什麼找我償命啊……嗚嗚嗚……我也不知道是誰害你啊……”

 玻璃窗啪的一聲碎掉了,我驚恐地看到陳靜的舌頭瞬間便伸到了我的眼前。它纏住我的脖子,然後猛然一甩,我便騰空而起被它拉到了窗外。我低頭看到老騙子被摔爆的腦袋,心中一陣發涼,剛想開口哀求,脖子上的拉力忽然間沒了,我尖叫著摔向地面,腦袋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面上。

4.也許……

 我來了精神,盤腿坐在地上點了根煙,開始詳詳細細的全都講給菜哥聽,但講到一半時,我卻忽然停住了,一個念頭忽然從大腦深處竄了出來,我張著嘴呆呆的定在那裡,直到菜哥用腳踢了我一下,“嘿!等著你講故事呢!”

 我閉上嘴抬頭看他,然後皺起了眉頭,“老菜,那個陳靜是怎麼死的?”

 “服毒自殺啊。”

 我搖搖頭,“不對,她是被人殺死的。”

 菜哥怪我多心,“驗屍報告上寫得清清楚楚她是服毒自殺,否則就立為刑事案件了。你不會因為夢見陳靜喊冤就真以為她是被人殺死的吧?”

 “她脖子上有勒痕,但是不明顯。”

 菜哥還是沒當真,“也許是以前的舊傷呢。”

 我立刻否定了他的話,“新傷舊傷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別忘了我以前可是法醫。”

 “是是是,你以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就憑這點也不能斷定是他殺啊。也許陳靜一開始選擇懸樑自盡,吊到一半繩子斷了才改為服毒自殺,這樣不就可以解釋她脖子上很淺的勒痕了嗎?”

 “不對。”我又搖頭,“上吊自殺只有脖子的前半側會有勒痕,但陳靜整個頸部都有,所以必然不是她自己幹的。”

 菜哥搔了搔腦袋,看了看房頂又看看我,“也許……也許她追求標新立異,懸樑自盡時用繩子在脖子上套了個整圈呢?”

 我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你丫成心跟我較勁兒是吧?”

 菜哥滿不在乎地躺倒在床上,“就算陳靜是他殺不是自殺,又怎麼樣?你想證明什麼?”

 我一下被問的啞口無言,支吾半天才說道:“我就是覺得人家姑娘死的不明不白。”

 “你的前職業病又犯了。”

 “唔。”我並沒有否認,心裡卻暗罵自己沒出息。

 “法醫驗過屍了,報告也寫好了,咱們只是小人物而已,不該管的事不要管了。別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了上次趟渾水你是什麼樣的下場了?”

 我心裡有些堵,但面子上卻顯得滿不在乎,“我只是想,也許陳靜他爸也認為女兒死的冤枉,所以把屍體偷走留作證據。”

 菜哥騰的一下坐起身,動靜大得嚇了我一跳,“你丫摸電門了?”

 “少爺,你終於說了句有用的。”

 我莫名其妙,“就是你丫摸電門那句?”

 “滾!是前一句!如果老騙子偷走屍體的目的是留證據,那他絕對不敢損壞屍體。你說他怎麼保存?”

 “低溫冷凍。”我脫口而出。

 菜哥點點頭,“小楚說老騙子開的並不是冷藏車,也就是說,他需要儘快把屍體轉移到有低溫保存條件的地方。”

 “不是我打擊你,有低溫條件的地方多的是,找起來還不是大海撈針?”

 菜哥搖搖手指頭,“但是小楚說那是輛中型麵包車,並且車身上貼著各種宣傳海報。”

 我眼睛一亮,“莫非……莫非那是一輛……”

 菜哥嘿嘿笑了笑,然後站起身彈彈褲子,“我等不及了,咱們現在就找小楚去。”

5.莫非……

 小楚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對我們說:“天色太暗了,我看不清楚是哪家超市的車。”

 “你小子……關鍵時刻就指望不上!”我恨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眼下只能從最近的超市一家一家地找,唉!越想越覺得希望渺茫。

 小楚和菜哥都拍著胸脯跟我保證要同甘共苦,我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我們各自分好區域,然後便分頭紮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我正大口嚼著雞蛋灌餅,口袋裡的手機開始狂躁起來。電話那頭的小楚分外激動,說是找到了那輛行蹤不明的運屍車,叫我五分鐘內馬上趕過去。

 我到的時候場面極其混亂,小楚和菜哥正和停車場的保安爭得面紅耳赤,相互扯拉著,誰也不服誰。我趕緊沖上前勸架,一邊拉偏手一邊詢問出了什麼事。

 菜哥幾乎是用吼的,“老子就問問這輛車是誰的,這孫子上來就要拉我去他媽保衛科!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保安甲肚子上挨了一腳,於是瘋狂掄著拳頭往菜哥臉上招呼,一邊操著濃重的家鄉口音罵道:“你大爺的!偷車還挺有理!那輛車藏到哪去了?”

 菜哥一個大嘴巴扇了過去,“偷你大爺!死人坐的車老子都滿世界開著跑,你那破車根本就不入老子法眼!”

 小楚個子矮,專攻敵人下盤,幾個掃堂腿掃得保安乙直咧嘴,弓著腰站也站不直,“你往哪踢呢?”

 小楚冷笑一聲,“爺爺瞄準了踢的知道嗎?就讓你丫以後快活不起來!”

 我的加入掀起了一個小高潮,勝利女神一度往我們這邊奔跑過來。但雙拳難敵四手,增援的保安如潮水一般撲向我們,最終我們三個被足足實實地踹了一頓,隨後便推進了保衛科的大門。

 我用袖子擦掉鼻血,斜眼看著所謂的保衛科科長。這個精瘦的男人也正在打量我,然後半帶嘲諷地說道:“作為一個賊,敢明刀明槍的跟我們幹仗,真是勇氣可嘉。”

 “你有證據嗎?”

 保衛科長一副不屑的樣子,“你這套我見的多了,別跟我耍滑頭。咱們之間是私下解決,再嘴硬我就報警了。”

 我日的了!真拿我們當賊了?我再次激動起來,“我告訴你,小爺不怕!知道報警電話是多少嗎?小爺告訴你!看我的嘴型,么!么!零!”

 “你還真有自信!公安局是你們家開的?”

 “小爺沒精力跟你折騰了,跟你說不清楚,你趕快報警,外面那輛麵包車是作案工具。”

 “你放屁!那是我們超市的班車!丟了三四天了,昨天才忽然又停回車場。”

 我低聲嘟囔:“停回來了還不依不饒的。”

 “這輛是停回來了,又丟了一輛低溫冷藏車!是不是你們偷的?”

 低溫冷藏車?這幾個字直接紮進了我的腦子。那個老騙子一定是在這裡把陳靜的屍體轉移到低溫冷藏車裡了!這,這下壞了!低溫狀態屍體是不會腐爛的,那老騙子開著車不一定去哪裡了呢。

 我皺著眉頭和小楚、菜哥對視了一眼,他們兩個也明顯覺察出事情的不妙,都面露焦急的神色。就在這時,保安甲推門走了進來,囂張地看了我們一眼,故意大聲說道:“員警來了。”

 他以為我們就怕了?我們偏偏挺胸抬頭,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然而在看到走進來的員警後,我的氣焰立刻便降了下去——怎麼會……怎麼會是昨天那個小刑警呢……他不是刑警嗎?難道片兒警的活他也幹?

 小刑警看到我們似乎也感到意外,他站在我面前看了好半天才開口問道:“不是囑咐你不要惹事嗎?”

 我沒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嘟囔著說道:“我沒惹事,他們誣陷我們偷車。”

 小刑警不再搭理我,按照程式開始進行調查,很快便洗刷了我們的冤情。保衛科長沒道歉,我們也沒強求,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但直到離開的時候小刑警才叫住我們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打聽那輛麵包車?”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不去看小刑警的臉。如果說實話,要解釋的事情就多了;要是說假話,我又不保證不被他聽出破綻。我於是模棱兩可說了句:“那輛車有問題。”

 小刑警馬上追問道:“有什麼問題?”

 “跟丟的那具屍體有關係……”

 小刑警似乎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繼續開口道:“你在追查屍體的事情?”

 我下意識地看看小楚他們,然後微微點了點頭,“我希望能找回來,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查到什麼了嗎?”

 “只是發現那輛車停在這裡,然後就查不下去了。”

 小刑警看著我的眼睛,嘴角微微挑了挑,然後把兩手背到身後說道:“斷了就不要再查了,對於你們來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會有更專業的人繼續追查下去的。”

 小刑警說得很堅決,說完便上了警車準備離開了,這讓我沒有一點兒反駁的餘地。

 “破案之後能不能告訴我一聲,畢竟屍體丟了是因為我的原因。”

 小刑警搖下玻璃,這一次他沒有看我,而是看向小楚和菜哥,然後只淡淡地說了句:“抱歉做不到,我也沒有權利繼續調查下去了。”說完他便開著警車離開了。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下面應該怎麼辦。小楚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那小子剛才算警告你嗎?”

 我聳聳肩,“不知道。”

 “你怎麼打算的?”

 我又聳聳肩,“不知道。”

6.死而復生論

 我被停職了。

 沒有直接把我開了,不是說明領導對我網開一面,我想他們是要等到這件事告一段落才放心把我徹底轟出去。

 我早就作了最壞的打算,認命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只有小楚和菜哥不肯作罷,拼命勸我不要放棄希望,一邊又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四處尋找那輛消失不見的冷藏車。

 我很理解他們的不舍,也非常感激,只不過我們都是小人物,最多也只是在命運的洪流裡撲騰撲騰,連朵浪花都濺不起來。我對他們說:“算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就算進了局子,咱們也是好朋友。”

 話雖是這樣說,該鬱悶還是會鬱悶。每到這個時候我總是會去到父親的墓碑前,拿出他留給我的口琴,隨便吹幾個跑調的曲子。直到吹得大腦缺氧,我才停下來,開始翻看父親的照片,就那樣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父親的笑臉,眼前便會越來越模糊。

 模糊中目光忽然定住了,我的神經瞬間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看著手中的照片,我無意識的“咦”了一聲,覺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那是父親參加的一次研討會的紀念照,照片中的五個人一字排開,臉上的笑容分外燦爛。父親站在最右邊,而吸引我目光的是他旁邊的那個人,是個矮小的男人,是個看起來非常神秘的男人……

 就是停屍房外的夜訪者,就是偷走陳靜屍體的老騙子。

 父親認識他嗎?這令我非常吃驚。我翻過來看照片背面,除了日期什麼都沒寫。我於是開始翻看其他的老照片,看得非常仔細,卻沒有再找到他的第二張。我頭腦中忽然竄出一個念頭,這個老騙子一定不簡單!他和父親參加了同一個研討會說明他們是同行,而我的父親是個考古工作者。

 老騙子是個科學家?他深夜跑到停屍房偷屍體?我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在屍體上製作生化武器?妄想憑藉此發明來統治世界?

 冷靜!冷靜!現在必須冷靜地思考。

 我把照片和口琴一股腦塞回背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家中。父親所有的工作筆記就放在他的書房中,真慶倖當初沒有燒掉,沒想到現在竟然又派上了用場。

 日期是2005年4月13日,我很快便找到了。出乎意料,這一天的筆記只寫了短短幾十個字:

 “我想我必須寫下點兒什麼,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觸犯了什麼東西。但我並不後悔,因為這是我的事業。只是我覺得對不起我的兒子,希望他能夠原諒我。我答應過要帶你去游泳……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又是來不及了!到底是什麼來不及了?父親是個堅強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會寫下這種東西的。事實上父親在那天之後仍然活著回來了,並且在回來之後還教會了我游泳。我又快速翻看13日以後的筆記,卻再沒找到相關的內容描述。

 看起來工作筆記記得並不細緻,必須查看父親那些專業的研究資料才可以。但是檔太多了,被我分別放在了不同的地方,一時之間根本找不齊全。我折騰了一天,找得滿頭大汗,卻沒有半點兒收穫,直到晚上十點多,我才疲憊地躺倒在床上不想動彈。

 腦子裡的問題太多反而興奮得睡不著,我又拿起父親的工作筆記,開始粗略地閱讀起來。我只能讀劇情,遇到專業內容便跳過,反正也看不懂。其實沒有什麼收穫,只是看到“王淑梅”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她就是小時候常見的小梅阿姨吧!筆記裡寫她2002年參加工作,但在此之前便一直跟著父親做學術研究,是父親最得意的門生,今天已經成為文物局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導幹部了。2002年工作的話,2005年發生的事情她應該多少知道些吧……反正自己在這裡翻舊賬也沒什麼收穫,不如明天向她打聽打聽好了。

小梅阿姨還記得我,說我長高了也長帥了,我卻暗地裡歎息歲月不饒人,從前苗條漂亮的小梅阿姨,現在已經有些發福了。沒有太多的客套話,我很快轉入正題,把手中那張老照片遞給她看,“小梅阿姨,您還記得這次研討會嗎?”

 小梅阿姨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點頭,“當然記得,這照片是我拍的。”

 “哦?”我馬上興奮起來。“您還記得照片裡的那幾個人嗎?”

 小梅阿姨先是皺了皺眉,想了半天才回答我道:“有兩個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趕忙湊過去,指著父親旁邊的老騙子問道:“還記得這個人是誰嗎?”

 阿姨想都沒想便搖頭,“不認識他,以前從來沒見過,好像也不是考古界的什麼名人。那天你父親確實介紹過,但我真是想不起來了。”

 “哦。”我多少有些失望,“那您還記不記得他們參加的是什麼樣的研討會?”

 “你等等啊。”小梅阿姨站起身走到電腦前,劈裡啪啦地敲擊著鍵盤,很快便抬頭向我招手,“你過來看。”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阿姨把自己的資料全都整理到電腦上了,找起來相當方便。不像老爸,只信任自己的筆桿子,光目錄就比瓊瑤的《還珠格格》還長。

 “2005年4月13日那天,是個小型的研討會,內容是關於古代祭祀的。”

 “古代祭祀?”這個詞很常見,但對我這個門外漢來說也僅限於認識這幾個字,“好像牽扯到我不精通的領域了。”

 阿姨呵呵地笑了,“你父親提出一個觀點,他說有的祭祀活動是用來讓死人復活的。”

 我“啊”了一聲,抬頭木然地看著小梅阿姨,表情怪異。阿姨嚇了一跳,一連叫了我好幾聲,“小躍?怎麼了?”

 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於是正了正色,笑著回答道:“沒事,只是我父親的理論有點出人意料。”

 “是啊,這個理論一提出來,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幾乎所有人都反對你爸爸,只有照片上的幾個人覺得你父親說的有道理。”

 我快速地思考著,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老騙子相信我父親的言論,也就是相信通過舉行某種祭祀活動可以讓死人復活?那他偷屍體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要驗證這一理論!

 換個角度想,他需要偷屍體作試驗,也就是說他的這個舉動並沒有得到官方認可……安全性就是最大的問題!萬一不成功……還不變成僵屍滿地跑?

 冷靜!冷靜!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冷靜思考!

 “那,那這個理論得到證實了嗎?”

 阿姨搖搖頭,“沒有。這次研討會之後,你父親忽然對這件事絕口不提了,今天若不是你問我,我可能早就給忘了。”

 我心裡有些著急,不自覺地在房間裡轉起圈來。阿姨看出了我的不安,小聲問我道:“怎麼忽然問起這件事來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幾乎脫口而出,然而話到嘴邊又被我生生地咽回去了。當年老爸那麼大的名聲,提出這個觀點都會被人取笑。我只是個小小的停屍房看管員——前停屍房看管員,這樣冒昧地提出死而復生論,會不會像布魯諾堅信日心說一樣被活活燒死?一切都只是假設,根本一點證據都沒有,這種情況下宣揚復活論會被當作神經病的。“沒有,只是好奇而已。我爸總是會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不過這次這個還真是大膽。”

 小梅阿姨這才笑了出來,“可不是嗎,你父親總是讓人捉摸不透。”這個時候電話響了,阿姨接起電話,開始說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專業語言了。我意識到繼續留下來似乎也沒什麼結果,於是起身準備離開,“阿姨,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等一下。”阿姨叫住我,示意我再等會兒,掛上電話後從抽屜中找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個人是你父親的好朋友,照片上中間那個就是他。你可以去找他問問,或許他知道的會比我多。”

 我接過名片連聲道謝,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到了手中的名片上。

 劉巍?父親的好朋友?沒聽說過……

第二章 神水源

 1.我的叔叔們

 劉巍,XXOO資訊技術有限公司董事長,看來他選擇了下海經商,沒有繼續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

 去公司找他還是挺難的,堂堂大老闆,哪兒那麼容易說見就見,前臺小姐沒有阻攔我,只是不溫不火地對我說:“你進去沒什麼問題,但是沒有預約的話,董事長的秘書還是會把你攔在外面。”我於是問她現在預約什麼時候能見,她告訴我最早要一個星期以後……

 開玩笑!我絕對不會等上一個星期!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打著小梅阿姨的旗號會更管用些……或者直接用父親的名字?我退回到大廳,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來。雖然小梅阿姨說這位劉巍董事長是父親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卻從來沒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這道理可說不通。

 這個角落不太容易被人注意,但卻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個進出大廈的人。既然不讓進我可以在這裡等他出來,一個曾經有教養的學者,面對故人之後,態度應該不會惡劣到哪裡去吧。

 一開始的勁頭是很足的,伴著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我聚精會神地盯著每一個來往的人。然而到了下午的三四點鐘,我已經不由自主地開起小差來了。盯梢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完全不知道目標什麼時候會出現,又不敢有半刻的鬆懈,怪不得私家偵探會開價那麼高。

 正在恍惚中,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大廳中央,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意識到不能被發現又慌忙坐下了。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什麼,心跳快得幾乎可以發電,頭腦中閃現出一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竟然是那個偷屍體的老騙子!

 這老小子身後還站著一人,仔細辨認之後我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個人正是劉巍劉董事長。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似乎在談論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們兩個怎麼會湊在一起?其實這問題問得很弱智,他們兩個為什麼不能湊在一起?也許在我不認識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相識了,只是因為我對老騙子的反感,導致在他身邊出現的人也都一併討厭了。

 這兩個人開始快步向大廈深處走去,我也馬上追上去,生怕把人給跟丟了。一拐彎,他們在一部貴賓專用電梯前停了下來。我不敢探頭,只躲在拐角處聽他們說話。

 “我自己一個人無法完成,你知道我也不可能隨便找個人參與進來。你當初也曾經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這個研究中來,就當幫我個忙好不好?”

 短暫的沉寂,一個低聲線的聲音響起,“你已經見識過這有多危險,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在偷偷地進行研究。”

 “如果成功,這將是多麼大的成就!我不相信你說放棄就能放棄。”

 “事實上我放棄了,我們都放棄了,論成就我們也都成就了自己的事業,我覺得當初的決定並沒有錯。”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覺得他們馬上就要說出什麼重點來了,然而關鍵時刻身後有人猛然推了我一把,我跌倒在劉巍和老騙子面前。

 我就這樣暴露了,一瞬間頭腦中一片空白。我坐在地上沒有動,抬頭看著面前的兩個人。電梯已經到了,電梯門開了好半天,但這兩個人都沒有動的意思。劉董事長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嚇了一跳。這是我意料中的,因為他根本不認識我。只盼望老騙子也記不得我,這樣我便可以隨便找個理由然後溜之大吉。但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老騙子一臉驚異,嘴巴張得大大的,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驚呼聲,“是你!”

 那一刻我認命了,一邊慢悠悠地站起身一邊點點頭說道:“是啊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劉巍被弄得一頭霧水,看看我又看看老騙子,“你們認識?”

 老騙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閉上嘴清了清嗓子,“這事不能在這裡說,找個隱蔽的地方吧。”

 劉巍點點頭轉頭看向我,一手指著電梯說道:“你是自己上電梯還是我叫保安把你推進去?”

 我故作輕鬆地彈彈褲子,然後回頭去看那個推我的保安,身後沒人,不知道這保安埋伏在哪裡。我於是開始拖延時間,“我幹嗎要聽你的?”

劉巍倒是無所謂的表情,或許他也覺得沒必要跟我這個陌生人較勁,老騙子卻是不依不饒,“你是不是跟蹤我?”

 他媽的!老小子還敢這麼囂張!一想起他做的缺德事我就火大!我立馬不甘示弱地吼起來,“小爺就是跟蹤你!怎麼樣?今天是小爺跟蹤你!明天就是員警跟蹤你!盜墓是死刑!盜屍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罪過呢……”

 我被劉巍砰的一腳踹進電梯,還沒等反應過來,脖子便被他死死勒住,我馬上覺得呼吸困難,渾身上下癱軟起來,連呼救的力氣都沒了。這小子絕對練過!跟泰森打過拳擊吧!

 電梯再次開門,我幾乎是被他扔出去的,一頭撞上玻璃門,滿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緩過來。

 一位身材妙曼的妙齡少女從玻璃門裡走出來,只是掃了我一眼,便迎向站在一旁的劉巍,“董事長,二十分鐘之後您還有個會。”

 劉巍還沒說話,老騙子忍不住搶先張口,“老劉,我的事情很重要,這小子出現之後,事情就變得更重要了!”

 劉巍看向我,一手指著旁邊的會議室說道:“這次你是要自己走進去還是我踢你進去?”

 “我自己走!不勞您費心了!”再被他這麼折騰一次我就徹底被超度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揉揉額頭,一瘸一拐地挪進會議室。老騙子和劉巍也隨後跟了進來,在關門的瞬間,劉巍還吩咐了一句:“小曼,那個會你去替我主持。”

 我這樣……算不算被綁架了?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劉巍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吐向了坐在一旁的老騙子,“這小子說的偷屍是怎麼回事?”

 老騙子面露尷尬的表情,支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有用的話,“我把我女兒的屍體偷出來了。”

 劉巍眯起眼睛打量他半天,“要不是這小子嚷嚷出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老騙子非常誠實地點頭承認了。

 “好吧,這事一下子變得不簡單了,咱們一會兒再說。”他把頭扭向我這邊看著我,“先來解決這小子的問題。”

 我不自覺地後退兩步,他想怎麼樣?這樣一個大老闆,會隨隨便便就把我給捏死嗎?當然,以他的蠻力想捏死我絕對沒有問題,相信憑藉我自己的力量是逃不出劉巍的五指山的,那怎麼辦?“劉董事長,你不會打算殺了我吧?”

 “我是個守法的公民,這一點你可以放心。開個價兒吧,多少錢能讓你閉嘴?”

 嗯?“您這是什麼意思?”

 劉巍從口袋中拿出支票簿,“要讓你閉嘴,假裝今天誰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你說個價兒吧,多少錢能讓你守口如瓶?”

 “我,我不是為了錢。”我有些發愣,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那你這麼辛苦地追著他幹什麼?不會真是為了祖國的安定社會的繁榮吧?都追到我這裡了,必定下了一番工夫。”

 在這裡找到他其實我也沒想到,我今天原本是來找您的——我其實是想這樣說,但轉念一想,來找劉巍的目的也是為了能找到老騙子,從結果來看沒什麼差別,所以開頭那句話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不過現在弄成這個樣子真是令我尷尬的不知所措,如果要了錢我馬上就成了俗人;不要錢要真相,我似乎無法活著從這裡走出去;不要錢也不要真相,又讓我覺得自己虧得慌……這可怎麼辦好?

 “小夥子,考慮好沒有?”

 “你打算給多少錢?”他媽的!做俗人總比做死人好!

 劉巍滿意地點點頭,“小夥子,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給你八十萬怎麼樣?”

 這錢其實不算多,買張彩票還能中個五百六百萬呢!但這筆錢要是白來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畢竟我什麼也沒幹,只是被踹了幾腳而已。我表示同意,於是劉巍寫好支票遞給我,“按照約定馬上消失吧,最好不要讓我聽到關於今天的任何閒話。”

 這是下了逐客令,我很知趣地開門出去了。走到電梯那邊我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這事就這麼解決了?最終的結局竟然是我被收買保證對此事守口如瓶……唉!人算不如天算!本來還想跟他們打聽我爸爸研究的事呢。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照片,但口袋裡空空的,照片不見了。

他媽的!被劉巍踹丟了!

 2.竊聽

 照片不見了!我瞬間便急出了一身白毛汗。仔細想想劉巍的第一腳把我從一樓踢進了電梯,我馬上折回電梯尋找,卻根本找不到。那麼罪魁禍首就是第二腳了,那可是劉老闆憋足了勁給我的一腳,極有可能把照片踢了出來。

 我返回到會議室,剛想敲門,手卻停在了半空,我分明聽見他們的對話中提及到了我的父親。

 劉巍的聲音,“你就是嫌自己命太長,你忘了老言了?你忘了他叮囑咱們不要再關注祭祀的事了,會把命搭上的!”

 另一個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他是為他兒子著想才會這麼寫的!”

 “他是爹,為兒子著想天經地義,有什麼錯了?”

 “我現在是為了我女兒,我有什麼錯?”

 一聲輕歎,“唉!老陳,你冷靜點,你女兒已經死了!”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不知道裡面的人在幹什麼。原來陳靜真的是老騙子的女兒,看起來他當初跟我說的也不全是假話。會不會他為了科學研究犧牲了自己女兒的屍體?不對!如果是用來讓死人復活,那就不叫犧牲了,而叫走後門。

 老騙子的一聲悲吼打破了寧靜,“我女兒是被人害死的!我必須要知道誰是兇手!誰是殺她的兇手!我是他父親……我有什麼錯……”後面的話變成了哽咽,老騙子動了真情,他無法控制的低聲痛哭起來。

 周圍安靜了下來,只傳來老騙子斷斷續續的哭聲。我站在門外不知所措,他們提到了我的父親,看起來小梅阿姨說得沒錯,但我又能怎樣?在這樣一種壓抑的氛圍下敲開門跟他們興高采烈地介紹自己的身份?今天真的不是時候。想轉身離去,又捨不得父親的那張照片,萬一被清潔工當成廢紙和諧了,可就換成我悲痛欲絕了。

 會議室裡忽然傳出電話聲,響了幾聲就停止了,應該是有人接了。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我面前的門嘭的一聲開了,我脖領一緊就又被人扔進了會議室。

 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又是劉巍那個野蠻人,真不知道他這股蠻力是不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靠吃菠菜積累下來的。

 劉巍粗著嗓子在我上方咆哮開了,“你拿了錢不幹人事?是不是真的活膩了?”

 我右半身直接接觸地面,現在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只能邊晃腦袋邊解釋,“我可不是要食言,我找東西。”

 “找什麼?找死?”

 他反應真快,跟說相聲似的。不過我一點兒也不想樂,費盡力氣扶著桌子站起來,“照片掉了,我估計被你踢掉了。”

 劉巍冷哼一聲站著沒動,擺明瞭不相信我。我急了,卻礙于劉巍的蠻力沒敢太倡狂,“是真的,不然我拿了錢肯定跑得越遠越好,我還怕你反悔呢。”

 “你找的照片一定在這間會議室裡嗎?”

 這我可不敢保證,只是因為別的地方找遍了沒有收穫,我才覺得是掉在這裡。與其說可能在這裡,不如說我更希望在這裡。“不一定,但是別的地方找遍了沒有,一定是掉在這裡了。”

 劉巍完全當我說謊,怒不可遏的沖過來又要打我,還是一旁的老騙子及時攔住他,“你別這麼激動,問清楚才行。”

 劉巍掙開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問他媽什麼清楚?這不明擺著嗎?在門口貓了那麼半天,就是想偷聽咱們談話!這種人不打出屎來是絕對不吐真話的!”

 我都來不及開口,拳頭便呼嘯過來,情急之下我脫口喊出了老爸的名字:“言士秋!”

 拳頭停在我鼻子前面,並且開始顫抖起來。我停了好幾秒才喘出一口氣,看向劉巍的時候發現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旁的老騙子也一動不動,嘴張得可以降落一架波音747。不至於吧?我爸的名字是咒語嗎?兒時玩“三個字”的時候烙下殘疾了?

 他們很快恢復過來,劉巍逼近我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要用言士秋來威脅我嗎?”

 我立馬不樂意地嚷嚷起來,“什麼什麼話呀?什麼叫威脅?我是他兒子!”我從口袋裡掏出錢包,翻出身份證舉到他眼前,“看清楚,我是他兒子言劭躍!”

“放屁!肯定是你小子偷聽我們談話,聽見我們提到老言的名字了。”

 “你們提過我爸的名字嗎?你們不是一直稱呼他為‘老言’嗎?做錯事就要承認!冤枉人就要道歉!”

 看外表就知道劉巍很倔,所以我並不巴望他真的道歉。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父親的照片,哪兒去了?不過是一張紙,不會掉得很遠才對。

 “老劉,恐怕這年輕人說的是真話。”

 聽到有人這麼說,我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老騙子拿著我掉的照片正指給劉巍看,“我在桌子下面找到的,年輕人說的應該就是這張。”

 老騙子拿的正是我要找的照片,我跑過去一把搶過來,捏在手裡就不鬆勁兒了,“東西找到了,告辭!”

 老騙子如我所料攔住了我,“別急走,我還有話說。”

 我的態度一下子變得跩跩的,只回了九十度的身子,然後用眼角瞟著他們,“還有什麼話?我馬上要逃到熱帶雨林去了,免得被你們找到又是一頓揍。”

 劉巍悶不作聲走向我,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我摸不准他是怎麼想的,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小步,高級知識份子,不會對故人之後下毒手吧?可他們並沒有我預想的那樣熱淚盈眶……莫非我對他們來說不是故人之後,是仇人之後?

 老騙子倒是有些驚異,他走過來看了看我,才低著聲音說道:“如果你真是老言的兒子,有些事情你必須要知道。”

 劉巍歎口氣,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點起煙悶悶的吸了起來,“老陳,你告訴他並沒有什麼好處,老言這麼做很明顯是在保護他。”

 老騙子堅定地搖搖頭,“他今天這樣站在咱們面前,我看是天意。偏偏我決定繼續研究的時候,老言的兒子就這樣找上門來了。”

 劉巍的臉色很是陰沉,“老陳,放棄研究吧,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咱們誰都不能預測。”

 老騙子冷冷地笑了笑,輕輕搖搖頭,“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劉大膽子了。你有了錢,出了名,怎麼竟然變得這麼膽小?”

 劉巍點點頭,“沒錯,只怪我們經歷的事情太離奇。這是會出人命的,而我有妻有子,不想再冒險了。”

 “我不會強求你,但我現在已經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所以這個老虎屁股,我是摸定了!”

 可以想像這是段什麼樣的談話嗎?我根本聽不懂,但好像話題挺嚴肅,全是生生死死的。兩人這樣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好像一個辯論賽,卻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他們難道是故意留下我來為他們做評委?“打擾一下,我覺得你們經常提及我父親,我是不是也可以參與到你們的話題中來?”

 劉巍看了我一眼,歎口氣便不說話了。老騙子轉頭看我,很嚴肅地對我說:“這個故事有些長,我沒講完之前,你先不要插嘴。”看到我乖乖地閉上嘴,他終於開始了他的故事會。

 老騙子名叫陳冬,出乎意料,他在學術界只是個小角色。

 他與父親結識在2005年的那次研討會上。在此之前,他其實已經懷疑一些古代祭祀活動是用來使死去的人重生的,只是這個研究的顛覆性太強,他只是個小人物,所以他沒有勇氣將這一想法公佈出來。

 研究會上與父親和劉巍等人的結識令他感到無比的欣慰,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也因此他馬上便加入到父親的研究組中。考慮到這一課題的社會影響,他們被迫採取封閉性的研究方式。研究的過程是索然無味的,直到三個月後,事情開始變得無法控制了。

 三個月後?2005年的7月份嗎?我父親死了……就在7月29日……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