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是她記憶中的第一次約會，也是她跟他的最後一次約會。

　　因為那天回家後，她的父母突然知會她要全家一起移民，不管她答不答應、有沒有心理準備，就擅自為她作主的跑去學校幫她辦理休學，她根本沒有再去學校上課，理所當然也沒有機會告訴他。她被一堆搬家瑣事弄得團團轉，就這樣子，被迫跟他分開了……

　　她跟他約會的事，她喜歡他的事，她不敢讓她的家人知道，她瞭解他們的個性，一直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的他們絕對是反對到底。

　　移民的事對她而言來得突然，其實，她的父母早就瞞著她事先計畫好，等到真正要移民的日子到了才告訴她。

　　他們從不找她商量，因為他們總一直認為她還是小孩子，而小孩子只要聽話就好了。

　　於是，她的初戀，早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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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仲慕搬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癡視著陸紫依的睡相。

　　她的臉部表情是千變萬化的，非常動人的。

　　笑的時候，含嬌帶媚，眼角如珍珠般剔透的淚滴慢慢滑落時，他的心像被無形的針給刺了一下，痛了一下。

　　她剛開始明明像在作美夢，怎麼後來卻垂淚了？

　　王仲慕不知道她的夢裏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見她臉上的光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離情依依的感傷跟憂愁，他的心也跟著糾緊了。

　　淚水，再一滴的滑落……

　　王仲慕情難自禁的伸出手，幫她半途攔截了那顆在他指腹間破碎的淚液。

　　當他的指腹碰到她的臉頰時，她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眼神迷蒙，帶著惺忪迷惘。

　　看清了面前放大的男性臉孔之後，她的腦子清明了，整個人嚇了一大跳。

　　「劉……劉志明！」她下意識的往內縮，躲開他，看了看身上的被單，看了看四周的陌生擺飾，她難掩不安的情緒，「我……我怎麼會在這裏？」

　　「你暈倒了，我送你過來的。」

　　「佳欣呢？她人呢？她人在哪裡？」陸紫依慌了。

　　李佳欣不可能放她一個人不管，她不是這種沒有朋友道義的人，她們是好朋友，她一定在這房子的某一處。

　　她大嚷幾聲，「佳欣，李佳欣，你出來！」

　　「不用叫了，她不在這裏。」

　　「她不在？」陸紫依的神情複雜，心中百味雜陳，不安的輕咬了一下下唇。

　　「她負責處理餐廳那邊的事。」

　　「這裏是哪裡？」

　　「我的住處。」他實話實說。

　　她整個身子驚跳了一大下，他也注意到了。

　　「我沒有侵犯你。」迷人的男性低音醇厚性感，引人低回不已。

　　這聲音……沒有臺灣國語的腔調！

　　陸紫依赫然發覺到，打從她一清醒時，他的聲音就變得非常磁性好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你的聲音……」

　　「這是我真正的聲音。」他大方承認，「好聽嗎？」

　　她點點頭。

　　「是很好聽，不過……」她發現自己居然被他牽著走，趕緊定神，搖頭，「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你……你為什麼要裝出那種俗斃斃又超大分貝的聲音？」

　　別以為她不會說台語，她在臺灣也待足了十六個年頭，聽得懂也會說一些。

　　他挑挑眉，笑了笑，姿態灑脫，十分帥氣。

　　「對不起，騙到你了。」他語帶誠意，鏡片下的雙眸炯炯有神。

　　陸紫依頓時心跳加快，她感到羞赧。

　　在餐廳時她明明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會喜歡他，怎麼這時候卻因為他跟餐廳裏不太一樣的舉動，而赫然發覺他也有一種難掩的男性魅力？

　　她是昨晚為了演練今天的騙局緊張到睡不著，結果因為太累而睡昏頭了嗎？

　　明明就是他害她糗態百出，而且還嚇暈，雖然現下她好像誤打誤撞的因為嚇暈而有機會睡飽了，但她對他還是沒有很好的印象。

　　咦？奇怪？他要做什麼？

　　陸紫依看他背對她，拿著梳子對著穿衣鏡梳理頭髮，然後轉頭看她。

　　「記得這髮型嗎？」

　　她覺得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如果再加上這樣呢？」他把裝飾用的眼鏡拿下來。

　　這張俊挺陽剛的臉龐，在歲月的洗禮下更見男性魅力，她連在夢裏也捨不得忘記……

　　是他……是他！

　　「慕……」她的眼眸裏水波輕顫，菱唇輕喃了一聲，包含了無限思念與感情。

　　「是我。」王仲慕的俊顏上也有著款款的柔情。

　　陸紫依什麼也不想的撲進他的懷裏，他也張開雙臂迎接她。

　　好溫暖的感覺……充滿他的氣味……陸紫依已經好久沒夢到他了，難怪，她剛才的夢裏全是他，因為，他的樣子或許變了，但他帶給她的心靈感受卻依然是那麼熟悉。

　　睡在他的床上，呼吸著跟他一樣的空氣，她才會睡得那麼平靜，那麼舒服，那麼滿足，甚至，夢見了他們初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約會情景。

　　她賴在他的懷裏，捨不得離開。

　　幾年未見，他一點消息也沒有，就連住在臺灣的好友李佳欣也沒有他的任何訊息。

　　她以為她回國會見不到他，這是她回國最大的希望，她原以為就要落空了。

　　想不到，他出現了，用她意料之外的方式，用她怎麼想也不會想到的臉孔跟身分……

　　猛地，她推開他，一臉憤慨，「你為什麼要用假名騙我？要在那麼高雅的餐廳裏鬧那麼多笑話讓我下不了臺？」

　　「我騙了你，你也騙了我，你並不是倪香香。」

　　「我……」她確實也不夠光明，可是，他欺人太甚，他對她的方式實在太可惡了。

　　陸紫依不想原諒他，她全身都是十足的火藥味，一雙眼眸更像隨時會噴火似的瞪著他。

　　「你是我的女朋友，不管你現下承不承認，這幾年來，我依然認定你是我唯一的女朋友，就算你不告而別，我還是這麼想。」他黑眸底下的柔情直直的射進她的心靈深處，讓她深深一撼。

　　「這幾年，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雖然你移民了，但你在臺灣還是有家，關於你的消息，我一無所獲，也很想放棄，因為你可能都不會回國了，就定居在三藩市了，而且，你搞不好又交了其他男朋友，早就忘記我了……」他確實查過她的行蹤，也從未忘記過她，只是他總是查不到她的訊息。

　　最後還是陸紫依的父親陸國豪打了手機給他，要他不要再查陸紫依的消息，因為只要陸國豪插手而不放手，他就永遠都查不到她的任何訊息！

　　後來，他努力的在課業上表現，努力的要取得陸國豪的認同。

　　她插嘴道，口氣急促，「沒有，我沒有交其他男朋友。」

　　「我一直在注意著你，也猜想你回國後第一個會通知的應該是你的好朋友李佳欣，因此她的動向我也密切在注意。你終於回國了，我很想見你，但怕你已經忘了我。就在躊躇之時，隨意點選網頁，當我無意中在網路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我就想到這個方法。」

　　「你怎麼可能一點就看得到？佳欣有給我看過，網路上的照片並不是十分清晰的。」

　　「她買了暢銷首頁的曝光機會，所以你的照片曝光率高。照片雖然拍得不夠清楚，但朦朧的美感會讓人想要一窺究竟，十分有神秘感。我知道那個人是你，我就是知道。」他眼中的濃情讓他不用解釋太多，她就深信無疑了。

　　「本來我以為你們是一唱一和的要騙人，我用盡千方百計也不惜金錢的取得相親的第一個號碼牌，就是要好好的處罰你們，真正見面，我才感受到李佳欣居然把歪腦子動到你身上來了，而你也太善良了，就這麼任她擺佈。」

　　「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她小聲說道。

　　事實上，光這一次，就夠她受得了！

　　王仲慕一臉厲色的凝視著她，「沒有以後了。」

　　「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承不承認？」他看她的眼神纏綿款款，眼底有兩簇久別重逢的熾烈火焰在跳躍著。

　　她心弦顫動，一股電流竄過全身，她羞答答的垂首輕問：「當初的……還算數嗎？」

　　「我們並沒有分手，你沒提，我沒說。」他堅定的說道。

　　「嗯！是這樣沒錯，可是我來不及告訴你就出國了……那是我父母的主意，我沒辦法……」

　　「這不是你可以解決的問題，我不會怪你。」他扳正她的雙肩，讓她一抬頭時就能看進他眼底滿溢的執著與溫柔，「我希望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你還想當我女朋友嗎？」

　　「嗯！我想，我想！」她喜不自勝的說，臉上羞意滿佈。

　　「不要再參加相親了，不論是這種變相的，還是真正的。」

　　「我不會了，對不起！」

　　「不怪我騙你、捉弄你了？」王仲慕輕捏她的鼻子。

　　「我也有錯……」她嘟起唇瓣，皺皺鼻，嬌嗔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捉弄過頭了。」

　　「如果不讓你暈過去，我們怎麼會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佳欣一定急著找我……」

　　「她找不到的，我留在網頁上的資料除了手機號碼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而我已經把手機關機了。」

　　「她一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要打電話給她。」

　　「你的手機我也關機了。」

　　「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想拿床邊的皮包取出手機開機。

　　「我們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機會，你就這麼急著走嗎？」

　　他一句話就讓她停止了所有動作。

　　她在美國就好想他，好想見他，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她卻想些有的沒的……對啊！她應該好好把握他們見面的機會。

　　「我……我不走了。」

　　他眼底滿滿的愛意溫暖了她的心，讓她不再旁徨，不再害怕。

　　他攬著她，她偎著他，一種被愛、被憐、被寵、被疼惜的感覺從她的心靈深處不斷地向外擴散開來……

　　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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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仲慕去了浴室把自己清洗一番，連同牙齒也刷牙刷了四、五遍，好不容易才淡化整齊牙齒上的紅漬。

　　當他梳洗完走出來時，已經從一個俗到最高點的鄉下土包子變成一個帥挺有型的都會美男子。

　　陸紫依看著他，心裏滿是悸動。

　　不過，她真的好佩服他高超的演技跟裝扮，不禁好奇起來。

　　「現在看你，怎麼也無法跟那個劉志明畫上等號。」

　　「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用犧牲這麼大。」他打趣的說。

　　她鼓起腮幫子，「我也沒有要你犧牲，你可以不用啊！」

　　他走過來握住她的小手。

　　「為了你，這點犧牲不算什麼，只是當個拙劣的醜男罷了。」他柔情而專注的看著她，「我比較擔心的，是你會被相親對象給拐跑了。」

　　「才不會！」她搖頭，「我跟佳欣早就說好了，我只是要幫她。」

　　他突然一臉正色，「這種事不要再做了，第一個對象幸好是我，如果是別人，不爽或是覺得虧大了去告你們，你們會惹上官司的。」

　　「我不會再做了，就算是佳欣再找我，我也不會了。」她非常有誠意的說。

　　「她啊！我想她也不敢再做了。」

　　因為，他扳回一城啊！

　　原本要他花的昂貴餐費，他全都讓她付了，相信她現在一定為這些損失的金錢在哀悼。

　　「慕，你是不是討厭我？」

　　「怎麼突然這麼想？」

　　「因為，你把自己變醜，還害我當場出很多洋相。」

　　「我不是完全針對你。」他輕喟一聲，「李佳欣也認識我，我不把自己打扮成另一個人，李佳欣會認出來的。」

　　「所以，你是針對佳欣？」

　　「當然！她拐騙我單純無邪的女朋友，我當然要給她一點苦頭吃吃。」

　　「這樣子的話……佳欣不是太可憐了……」

　　「不對，是太可惡了！」王仲慕把她攬在身邊，「她不該拐你做這種遊走法律邊緣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事情穿幫了，你被發現不是倪香香，或是對方看出什麼破綻，你在美國的父母一定會傷心。」

　　「嗯！」她點點頭，一臉慚愧，「我真的不會再做了。」

　　「為了救你，我還先去摸盆栽裏的土，買一罐機油浸泡我的十指，還買了一包檳榔搗爛把汁液塗滿牙齒，工程浩大，犧牲可大了。」

　　「我都不知道你會吃檳榔。」

　　「吃檳榔很簡單，我是為了讓演技更逼真才吃的。但我平時不會去吃，以後也不會去碰，因為我本來就不愛抽煙、嚼檳榔，跟自己的健康過不去。」

　　她點點頭，相信他。

　　能夠跟初戀情人相依相偎，感覺好幸福。

　　能夠久別重逢，兩人之間的感情依然存在，甚至比當時更濃更烈，感覺好意外，也好雀躍。

　　她的纖腰被他的大手帶進了他的胸懷裏，她被他抱在懷裏，枕著他的胸膛，聆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包圍著她的體熱跟溫暖。

　　「你……我……」她漲紅臉，說話結結巴巴，有點不知所云。

　　「想說什麼？你不用顧慮太多，在我面前不用忍。」

　　「我們……好親密。」她的心跳好快。

　　他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如果沒有這幾年的分離，我們可能比現在更親密。」

　　陸紫依的腦海裏頓時閃現過一些畫面，包括他會吻她、他會撫摸她、他會跟她上床……

　　「你的臉怎麼突然紅得像猴子屁股？」他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叫一聲。

　　「沒禮貌！」她羞嗔，「什麼猴子屁股？要說也要說紅得像一顆鮮豔欲滴、令人垂涎的紅蘋果。」

　　「你在自賣自誇嗎？」他忍俊不住地笑了。

　　她不顧雙頰通紅，耳根泛熱，斜睨了他一眼，「怎麼？我有說錯嗎？」

　　「沒錯，沒錯！」他忍住笑意，眼底閃動著光芒，「你剛才在想什麼？臉突然變得這麼紅。」

　　「我在想……」她突然住口，羞不自勝，「我才不告訴你。」

　　「我猜得到。」他挨近她的臉，嘴唇吐出的熱氣距離她的小嘴不到三公分，「要不要我親自示範？」

　　她的心跳咚咚咚的跳得好厲害，瞪大眼睛，屏息以待。

　　她……她怎麼可以期待？

　　理智在下一秒鐘回籠，讓她羞窘得全身發燙。

　　王仲慕突然沒有知會一聲就吻上了她的俏頰，而且是飛快的一吻。

　　陸紫依心旌一顫，心裏想的是初吻就要實現了……

　　落寞的神情雖然一閃而逝，但是逃不過他銳利的視線。

　　「想要我吻你？」他眼帶戲謔微笑。

　　「才沒有。」羞死人了，她才不要承認。

　　「可是，我想吻你，你願意閉上眼嗎？」

　　他兩眼深邃且充滿柔情的注視著她，好幽深、好熾熱、好濃烈的情意從他眼底湧現，排山倒海般湧向了她。

　　怎麼……怎麼這樣……她全身羞到要暈倒了。

　　他剛才吻她明明就沒有知會一聲，現在卻故意徵求她的同意，他分明就是存心要看她羞澀的嬌態嘛！

　　「你……你這樣子問，我不會回答。」她醺然若醉的俏臉上滿滿的緋紅。

　　「要不要閉上眼？」

　　他的眼神像要把她吃掉似的，她好驚慌，乾脆雙眸一閉。

　　咦？不對，她怎麼閉上眼了？那不就代表她要……

　　她趕緊張開眼，就在這一瞬間，他放大的臉龐在她眼前，她的唇瓣被又濕又熱的另一張唇給覆蓋住，輾轉舔吮。

　　她被吻了！

　　她不禁閉上了雙眸，全心全意感受著他先是溫柔得怕弄碎她的吻，接著是驚心動魄、血脈僨張的熱吻，最後是綿長細膩的柔吻。

　　這個初吻，讓她的神魂俱醉。

　　她早就想像過要把初吻獻給自己的初戀情人了，現在真的實現了。

　　而且，這個吻超過她的想像，實在是棒透了！

　　「看你意猶未盡的表情，我好想繼續下去。」他促狹的眼裏帶著明顯的笑意。

　　她趕快睜開雙眸，清麗脫俗的俏顏上羞意滿頰，一雙翦水秋瞳閃動著奇異的光彩。

　　那光彩……分明就是戀愛中人才有的……他看了，心裏漲滿了滿足。

　　她對他的心意不變，她依然愛著他，不因為時空的轉換而改變。

　　他感到欣慰，因為他對她的思念隨著空間移轉，只是變得更濃烈而已。

　　他也想不到自己為什麼不會氣她的不告而別，還會想要繼續等候著她。

　　可能，在她向他告白時，他就已經把心放在她身上了……可能，她的心思太過單純，他能夠猜得到她當時一定有什麼苦衷，也就能夠相信她、原諒她了。

　　更可能，她是他內心認定的女朋友，一個想要牽手一生的對象……

　　不管如何，飛躍了幾個年後，他們重逢了。

　　他想要把這幾年的等待所累積所濃縮的深情真愛，全部灌輸進她的身體裏，讓她明白，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

　　他對她的相思，希望她能懂，她能珍惜，能夠永久珍藏。

　　陸紫依一抬眸，就被他漆黑灼熱的雙眸深深盯視著，他帶著侵略性的獨特氣息不斷騷擾著她，讓她的呼吸節奏都亂了。

　　他深濃的情意像強力磁鐵一樣，吸住了她的全副注意力，吸住了她的身心，也吸住了她的靈魂……

　　他的頭低俯下來時，她僵直了身子，屏足了氣，閉上了眸，等候著。

　　雙唇交接，電流亂竄，十萬火力，超強無敵！

　　熱烈的吻，深情的吻，充滿堅若磐石、非她不要的決心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