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常青星已下過多場大雪,而因為星球環境的差異,同樣是十二月,美迪星的空氣卻清爽宜人,尋常人在大街上走動,並不需要穿著保暖大衣,只要在外面隨意罩上一件單薄的外套就夠了。
這顆小星球最近在對外宣傳上,使用了“第二個椰林星”這樣的噱頭,三年前上任的星球總督雄心萬丈,希望能把它發展為聯邦新興的旅遊點。
這裡有讓人欣悅的氣候環境,而且盛產一種甘甜的杏果,如果單從外形上看,甚至有點像大部分聯邦人民都沒有條件品嘗一番的鑽石果。
當然,和椰林星相比,美迪星就像鄉下俏姑娘遇上了王宮裡出來的公主,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但是,有能力到椰林星享受奢華旅行的人,在聯邦中又占了萬分之幾呢?
普通人望洋興嘆後,退而求次到他們有能力消費的地方享受一下閒暇生活,也是很正常的事。
經過美迪星總督府的種種努力,包括制訂優惠的度假套餐,興建旅遊設施,簡略來往通行查驗手續,每年來這裡的遊客數正在不斷上升。
此刻,美迪星的街頭人來人往,兩旁的商鋪裡銷售員們都在熱情萬丈地做著生意。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名女性遊客不起眼地隨著人流前進,偶爾往經過的商鋪瞟一眼,卻從未被任何商品吸引而停下腳步。
她戴著墨鏡,脖子上圍著遊客們最喜歡當做紀念品購買的用美迪星杏果樹葉纖維製造的植物絲巾,光是這兩樣,就把她美麗的臉龐遮去了大半。
而且因為十二月的美迪星太陽還很燦爛的緣故,她還買了一頂杏果造型的旅遊帽戴著,把自己的發色和額角完全藏在了帽子下。
這樣,即使是最仰慕她的人站在她面前,一時也難以認出這一位,正是此刻應該待在常青星王宮中的尊貴女王。
女王是被軍部高度關注的人物,她能悠閒地出現在美迪星街頭,其實並不容易,可以說動用了王族許多深藏的力量。
選擇這樣的見面地點,也煞費苦心——美迪星要發展新興旅遊業,有很多惠民政策,其中就包括進出星球的登記手續非常精簡寬鬆。而更重要的一點是,星球總督豪情萬丈公佈的旅遊計畫,其實一直是聯邦王族在幕後大手筆地投資。
對美迪星的前期投資是巨大的,但只要經營得力,旅遊業很快就能收回成本並取得令人滿意的利潤,更重要的是,控制美迪星這樣日漸興旺的星球的經濟命脈,更有利於聯邦王族收集各方面的消息和便利行事。
隨著人流往前走了十幾分鐘,就能望見前方正在進行大型雜技表演、氣氛熱烈的廣場了。她離開人流,轉入一條小巷,步行片刻,見到了一棟不起眼的木質房屋,看起來是一間咖啡屋,陳年的木招牌上鏤著“尋覓”二字。
咖啡屋的玻璃門上掛著一個小公告板,潦草地寫了一行字——今天盤點,暫不待客。
女王走上前,把玻璃門推開,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抱歉,小店正在盤點。”貌似店老闆的男人迎上來,滿懷歉意地微笑。
“請給我一杯尋覓的咖啡,就當是為了一個尋找兒子的母親吧。”
暗號對上了。
這個男人顯得極為老練,應該是帝國培養出來的高級間諜,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對眼前這位女人做了評估,請她摘下帽子、墨鏡,檢查身上是否有追蹤儀器,然後嚴謹地做了各種反監視設置,最後才禮貌地把她請到咖啡屋後面。
原以為那是一間便於進行陰謀勾當的陰暗地下室,但恰好相反,到了咖啡屋後面,是沿著樓梯被請上了頂樓,那裡有一處被陽光暖洋洋照耀著的露臺,擺著原木色的桌椅,坐在這裡,可以從容眺望熱鬧的表演廣場。
早已在此等候的年輕男子在聽見有人登樓時,已經站了起來,優雅地頷首,很有紳士風度地為女王拉開椅子。
“紅茶,可以嗎?”對方拿起鏤刻著華美花紋的茶壺,等待她的回答。
“謝謝。”女王點了點頭。
她鎮定地微笑,心中卻感到的一絲震動。
面前這位將氣勢蘊藏在翩翩風度中的男子,是擁有另一半宇宙掌控權的尊貴者,但她也有自己流淌著聯邦王族血液的驕傲,並不會被這人身上的血統所代表的至高無上所撼動。
撼動她的,是那雙天藍色的眸子。
像海洋一樣無窮無盡,有著溫柔的色澤,卻隨時可以把人淹沒。
她的孩子,就是沉溺在這樣一雙藍色眼眸裡嗎?
男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周身彷佛散發著淡淡的光輝。他靜靜地凝望了女王片刻,忽然苦笑著說,“您的眼睛,和科林的一樣。”
女王回以微微感慨的眼神。
她在來時毅然決然的冷冽心境,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是一場帶著背叛性質的會面,沾染著足以令她和她的王族覆滅的危險,她有著心理準備,應付會面時那些你來我往的試探、分毫不讓的談判、違心的交易。
她知道這男子在帝國王宮中曾保護過她的孩子,她震驚並且感動於他會冒著危險潛入聯邦,不過,她還是覺得有必要好好審視一下這男人,有必要再嚴厲地審問一番,你的這番冒險,完全是為了那孩子嗎?沒有任何一點戰略上的私心?身為帝國最重要的權貴者,你能夠把對聯邦的佔有欲,和對那孩子的佔有欲明白區分嗎?
但是,一切出乎所料。
想像中的談判拉鋸戰,似乎在交鋒前就消弭了。
他就像出現在陽光下的擁有最高力量的天使,令人難以直視的燦爛、優雅、完美,問了一句紅茶可以嗎,說了一句眼睛的話,就讓女王忽然鼻酸地想起一個事實——這男人,是第一個可以和她這樣談起那孩子的人……
就像兩個人,談起了同一個,他們思念的,深深愛著的人。
“他也有綠色的眼睛,真想親眼看一看他長大的樣子。”她不免用了母親的口氣,“我只看過他長大後的照片,只有一張。”
“他討厭拍照,執拗的脾氣有時候讓我也無可奈何。”男子不是浪費時間的人,下一句很自然地把注意點帶回到現實,“在帝國,綠色的眼眸雖然不多,但也不算罕見。不過,在聯邦,這樣的瞳色會很引人注意,對嗎?”
女王立即明白了他所說的重點,變得鄭重起來。
“綠色眼眸,是我們聯邦王族的遺傳性標誌。”
“科林現在不知道在聯邦的哪個角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他本事有多大,也不可能在聯邦長時間潛藏,光是他那雙翡翠般的眸子,就能給他惹來大麻煩。我最擔心的,是在我找到他並且帶他離開聯邦之前,聯邦軍部察覺到這件事,針對他展開不遺餘力的搜索。這裡是聯邦,我已經遠離了我的勢力範圍,這個時候,我只能請求幫助。”男子的目光,投向女王陛下的臉。
女王靜靜地喝著茶。
拿著茶杯杯耳的指節,有點用力過度的蒼白。
“你要明白,”她說,“我不可能幫助你危害聯邦。”
“我只是請你幫助你遺棄多年,現在身處險境的孩子。”
“你的打算?”
“儘快找到科林,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
“那孩子的蹤跡,現在有線索嗎?”
“完全沒有。所以,我還有另一件事必須去辦,這就是——不讓聯邦軍部發現科林已經進入聯邦,為科林爭取更多時間。”
女王沉思了一會兒。
面前這個男人的打算,恰好沒有越過她的底線。
她不想傷害聯邦,只想保護孤獨無依的科林,就像當年保護他的親生父親那樣,唯一的區別,是現在的她,比當年那個幼稚的公主,有更多、更大的力量。
更巧的是,聯邦軍部,一直都是聯邦王族的不共戴天之敵。
“要延遲軍部的知覺,需要製造軍部內部的亂象,淩承雲去世,新將軍上任,一定會有一番新舊勢力激蕩。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男子平靜地分析。
在驚聞心愛的侍從官逃向聯邦,自己決意冒險追過來之前,他已經下令用所有資源搜索聯邦軍部的任何消息。
“你希望得到什麼幫助?”女王經過一番默默斟酌,終於開口詢問。
“我需要,”男子凝視著她那雙和愛人一樣的翡翠眸子,微笑著回答,“淩家新將軍就職之日的行程表和路線圖。”
◇ ◆ ◇
“別擋路!”
淩家大宅的三樓走廊上,淩謙正對著一個不識趣的煞風景的家夥劈頭蓋臉地痛斥,“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我是誰嗎?這是我家,我要上哪就上哪。我哥哥的房間,憑什麼我不能進?”
“這是長官的命令。”
“混帳!我也是長官!”瞄著對方肩膀上的中尉肩章,淩謙神氣地指著自己的肩膀,“看見沒有?準將!你這家夥就算過幾天晉升為上校,見到我也要立正敬禮。好啦,我大人有大量,不怪罪你的不懂事,快點給我讓路。”
“抱歉,淩謙準將。作為秘書官,我只接受淩衛長官的命令。”奈爾林像聯邦烈士廣場上的烈士雕像一樣,硬是杵在了原地。
“呀呀呀!說得義正言辭的,哼,什麼只接受淩衛長官的命令,我看你接受淩涵的命令也很愉快呀。”
“淩涵長官可沒有用違法手段竊取別人房間的進入密碼,還企圖趁主人不備,闖進房間裡偷窺主人洗澡。”
“這是我家,我要用什麼手段就用什麼手段……咦?”淩謙一怔,隨即眼睛大亮,“我剛才開門時,哥哥正在洗澡?”
“長官剛剛進入浴室。”
“你這個死混蛋秘書官!”淩謙真是被氣死了。
洗澡!哥哥在洗澡耶!
要不是這條看門狗壞事,他就可以和哥哥洗鴛鴦浴了!擠在浴缸裡,可以肆意愛撫哥哥緊實的背肌和優美的長腿……
最近淩謙準將桃花運不佳,昨天哥哥明明在自己房門外,但他為了辦正事不得不暫時放過了。等晚上準備行動時,淩涵卻好像嗅到味一樣趕回家,當著他的面醋意滔天地把哥哥挾持回房,緊閉房門。
淩謙勵精圖治,一面尋求解決身上各種症狀的方法,一面巧施手段,竊取哥哥房門的電子密碼,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淩涵出門,打算潛入哥哥房內,和哥哥就他們疏遠的兄弟感情進行交流,沒想到……
就知道淩涵挑這奈爾林沒安好心!
淩謙牙癢癢地握緊了拳頭,強忍著沒有一拳揮到奈爾林那張比撲克牌還難看一百倍的臭臉上。
他才不會上當。
毆打將軍的秘書官,這罪名足以讓他關上兩個月的禁閉。
哥哥未必捨得這樣做,但淩涵那沒有兄弟愛的家夥,可是巴不得他被關個天長地久。
看門狗擋在門外,而哥哥在裡面洗澡……
哥哥毫無防備地在洗澡……哥哥赤裸著漂亮的身體毫無防備地在洗澡……哥哥一臉無辜地等待著自己,赤裸著身體……哥哥眼中流露著眷戀和饑渴,在自己身下張開了雙腿……
準將的想像力一向染滿桃花的顏色,何況他這陣子完全就是個孤獨的怨男,正常男人一天應該做上幾次的事,他一次都沒做,已經憋到看見一碟烤羊腿都會聯想到某位元年輕將軍長腿微微打開的旖旎畫面。
從奈爾林嘴裡聽到“長官剛剛進入浴室”這句話後,哥哥的各種赤裸的美好姿態就自動在淩謙大腦裡上演了,而且體位還換了N個。
奈爾林發現淩謙停止了怒駡,正覺得驚訝,目光不經意往下一瞟,看見那個地方好不羞恥地撐起了小帳篷,頓時臉色黑成了鍋底。
變態!淩承雲將軍的不肖子!怪不得淩涵長官說要避免他和淩衛長官接觸!奈爾林正在心裡痛駡,忽然聽見淩謙悶哼了一聲,眉頭蹙成一團,似乎極為痛苦。
“下次再找你算帳。”淩謙抱著頭,丟下一句警告,轉身回房。
那該死的藥,打的時候痛得人要死要活,但維持的時間並不像說明書上宣稱的那麼穩定,本來是注射了一針才來找哥哥的,現在才過了二十分鐘,頭疼又開始發作了。
頭疼難忍,而且開始反胃的淩謙匆匆跑回房間,翻出治療盒,取出一支,二話不說紮在自己腿上。
“嗚!”神經藥劑進入體內引發的劇痛讓他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全身神經被同時灼燒的感覺讓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這不人道的折磨,他索性抱著頭,在床上痛苦地來回打滾。
好一會,他才停下來,閉著眼睛,坐起上身,做了幾個深呼吸。
看來要再多定幾盒針劑備用,按目前使用的頻率來看,一盒藥沒兩天就會用完。
誰叫他無時無刻地想著那個不應該想的人呢?
痛苦終於稍稍減退,知覺恢復過來,他忽然敏銳地察覺到,房中除了他以外還有別人。淩謙頓時警惕起來,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借助對面的鏡子來做觀察。
鏡子裡映出來的身影,卻是他此刻最不想看見的那一位。
“啊?媽媽,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淩謙轉過頭,微笑著問,一面在暗地裡痛駡自己是頭沒腦子的豬,剛剛捧著頭急急忙忙進來,居然忘記鎖門了。
顯然,淩夫人被自己無意間看見的一幕給嚇到了。
她的腳有些發軟,聽見兒子語氣神態正常到極點的問話,她臉上現出某種茫然而不安的表情,慢慢地走過去,卻沒有首先去看淩謙,而是走向放著治療盒的桌面。
“這是什麼?”她拿起一支針劑。
“藥物。”淩謙身上藥效未過,渾身痛得像骨頭被打碎了,表面上還是一臉輕鬆地回答。
看見兒子如此不在乎的樣子,做母親的忽然激動起來。
“為什麼你要用這種東西?剛才你就是用了它嗎?這種反應……這明顯是對人體有副作用的治療啊!”
“副作用也不是很大,所有的神經藥劑都會有一點副作用啊。”
“淩謙!你這孩子……”淩夫人的眼眶一下紅了,“想氣死媽媽嗎?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媽媽,我也不想啊。我也有聽媽媽的話去看醫生,麥克還沒回來,只能讓別的有名的醫生檢查,結果,那群廢物只說是某種不知道成因的阻隔症狀,對於治療根本就束手無策。為了不再頭疼和無端嘔吐,我只能暫時用這種治療方法。”淩謙一臉無辜地解釋。
“頭疼和嘔吐,還是很嚴重嗎?你不是說去了椰林星度假後,狀況好了很多?”
淩謙犀利地注意到,淩夫人的臉色隱隱有變。
本來打算繼續說些讓母親寬心的安慰之詞,話到嘴邊,卻忽然心裡一動,改成了其他的話,“那樣回答只是為了讓媽媽不要擔心,其實呢,狀況現在是越來越糟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哥哥,就會心煩,頭疼,想吐,身體就像要碎掉一樣,心也像要碎掉一樣。”
淩夫人半天沒說話。
後來,才遲疑地說,“你大概……是心裡排斥淩衛吧。那不如再去椰林星休養,或者去別的地方也行。不見面了,你的身體也會好一點。”
“完全不可行!”淩謙說,“不見面,狀況只會惡化。我去了椰林星後,只要一想到哥哥,一想到和哥哥有關的事,就會受不了,難受到差點死掉。媽媽你知道我在沒有人的地方痛得暈過去多少次嗎?每次我都以為自己會這樣不被人知曉地死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頓了一下,用認真的語氣說,“如果我再次死去,我想和媽媽說,不要用任何方法讓我再回來,因為就算我重生也還是一樣痛苦。淩涵說我並不是他親哥哥,只是一個複製人,他說的也不算全錯。因為,即使是我自己,有時候也會覺得,現在這個無法控制自己感覺的淩謙,並不是原來的淩謙。也許,我歸根到底,只是一個適合被人道毀滅的複製人吧。”
“不!不是的!”淩夫人的臉色蒼白,彷佛全身的血一下子被抽乾了。
她一把將兒子拉過來,用瘦弱的手臂圈住他,彷佛害怕他下一刻就消失在自己面前。他曾經消失過,也像這樣,不久前還意氣風發地微笑著,然後連個招呼也沒有打,就消散在她根本無法想像的第五空間的暴風中。
水華星改變了淩家,也改變了她。
她領悟到,縱然是她以為無比強大的,能天長地久的東西,只要命運一個促狹的回眸,就能分崩離析。
就如她的丈夫,如此強大,如此堅忍,終是一去不回。
永遠地失去,永遠地不再能相望、相擁,甚至連一句原諒的話都不能再有,不是她原諒他,而是希望他原諒她,被他盡心盡力地愛護了這些年,她卻在最後關頭讓他帶著遺憾踏上征途。
她知道,在分別那天,丈夫希望從她嘴裡聽到什麼。
為什麼,她卻倔強地沒有說?
今天呢?今天她還要堅持下去嗎?為了讓淩謙和養子保持距離而暗地裡做的事,到底是要倔強地堅持到底,還是在兒子面前坦白,暴露自己不堪的面目?
原本的目的是為了保護終於回到身邊的孩子。
現在,這孩子卻因為自己的保護而痛不欲生,甚至說出寧願死也不要復活的話……
任何一個做母親的,聽見孩子說出這種話,都會肝腸寸斷。
淩夫人緊緊地抱著淩謙,顫抖如一株寒風中的小草,她的胸膛憋悶,呼吸變得困難,彷佛扯動小風箱般艱難地虛弱喘息。
現在輪到淩謙被嚇壞了。
“媽媽,媽媽!你不要激動,我剛才只是說笑。”他每次都做這樣的蠢事,為了某個目的而使手段,最後卻讓自己在意的人受到傷害。
淩謙手忙腳亂地從淩夫人懷裡掙扎出來,反把淩夫人摟在懷裡,一個勁幫她順氣,“我當然是你的寶貝兒子淩謙,那個調皮搗蛋讓你不放心的兒子。媽媽,別在意我剛才的話,求你了,媽媽。”
說著眼睛瞄向通訊器,考慮是否需要聯繫醫院,派一個緊急醫療組過來。
不過,淩夫人的狀態,似乎漸漸穩定下來了,像經歷過一場劇烈的內心風波,不再喘息後,呼吸變得格外輕淺。
她把蒼白的臉頰貼在兒子壯實的肩膀上,虛弱地說,“限制介入。”
“什麼?”淩謙一怔。
他聽說過限制介入這玩意,但是淩夫人話裡所蘊含的意思,讓他不敢確定。
媽媽你不會對你為聯邦英勇獻身、好不容易復活的兒子,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吧?!
我是你親生的啊!
“媽媽不想你再像從前那樣,為你哥哥吃那麼多苦,媽媽不忍心……所以……”
“所以怎麼樣?”
既然已經開了頭,即使難以啟齒,淩夫人也咬牙全盤吐出了真相,“在為你輸入記憶檔案時,媽媽授權麥克,對你進行了限制介入,希望你不要再和你哥哥糾纏下去。沒想到……限制介入的副作用會這麼嚴重,媽媽並不想傷害你。”
面對淩夫人的聲淚俱下,淩謙怎麼能說出半個字的責怪?
他舒了一口氣,苦笑著說,“至少現在算是知道原因了,這種限制介入既然是人為干涉,那麼解除方面應該沒問題,等麥克回來,我就可以恢復了。”
他表面上雲淡風輕地安慰著淩夫人,心裡卻像是一萬架微型戰機開到最大功率呼嘯而過。
我偉大的媽啊!
我是你親生的啊!
我不是收養的啊!
難道哥哥不是收養的,我才是收養的????
你怎麼可以對我限制介入?把我的清泉變成岩漿,把我的紅燒肉變成肥皂!把我從一見到哥哥就想撲上去的好弟弟,變成一見哥哥就心煩的混蛋!
我都以為自己精神分裂了!
剛剛有了一點欲望就被迫抱著馬桶嘔吐,然後教訓自己的小弟弟,教訓到暈倒在馬桶旁,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你知道嗎?!
“淩謙,媽媽很抱歉,讓你這樣受苦……”
“哪裡?媽媽是為我好,我絕對不會埋怨媽媽的。吃苦是對軍人的歷練,如果媽媽你覺得區區苦頭會難住我,那你也太小看自己的兒子了,呵呵。對了,我明天就去軍部申請,中止麥克的假期。”
哼!敢對本少爺的腦子限制介入,麥克你死定了!
同一時間,在另一星球海灘上的麥克,猛然打了個寒顫。
“親愛的,你怎麼了?”身旁的女朋友問。
“親愛的,我們還是回小屋去吧,晚上在沙灘上打野戰容易著涼,再說,我也不想像上次那樣……”麥克縮縮脖子,“……做到一半時,被路過的螃蟹鉗到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