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該起床了。」
「嗯。」
結婚五年來,每天早上都是一樣的對話。
聽到那熟悉的呼喚,柯啟堂睜開眼一看,李辰瑜已打扮整齊,站在床頭對他微笑,枕邊則擺著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不管昨天多晚睡,她總會比他早起,身為女主人的她把家庭當事業經營,每個細節都盡善盡美,可說是賢妻良母的典範。然而她越是完美就越讓他感慨,不知何時她才能對他撒嬌一下、任性一回?話說回來,夫妻之間戴著面具生活也很普遍,在這世上有誰能活得全然坦率?
「還想睡嗎?要不要我聯絡廖秘書,讓你晚一個小時到公司?」李辰瑜看丈夫仍睡眼惺忪,於是如此建議,反正他自己是董事長,想要何時上班都行。
「不用了,我這就起來。」柯啟堂翻開被子走下床,眨眨眼睛進了浴室,牙刷上已擠好牙膏,漱口杯旁放著刮胡刀、洗面乳和毛巾,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妻子細心得讓人驚異。
盯著鏡子裏那張疲憊的臉,他不由得發起呆來,三十三年來的人生路,他走得一帆風順,家境優渥、事業成功,如今有嬌妻還有兒有女,父母雖已離婚但身體都算健康,他幾乎沒什麼可抱怨的。
李辰瑜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好媳婦,可說人見人誇,只怪他自己太貪婪,有了她的人還想要她的心。他知道她不愛他,只是為了錢才嫁他,當初若不是她家道中落,她應該還跟那個初戀男友在一起,不會選擇他這個相親後三個月就成婚的男人,只因他拿得出一大筆救急金。
沒辦法,誰叫他對她一見鍾情,明知她心有所屬,仍用銀彈攻勢讓她成為他的妻,這輩子就算她倒楣吧,希望下輩子她還錢債,他還情債,兩人繼續糾纏下去。
刷牙洗臉之後,柯啟堂走出浴室,換上妻子替他準備的西裝,色調搭配得宜,就如同她的人一樣,透著一股優雅的美感,像是一幅印象派的風景畫,似遠似近,捉摸不定。
「我來。」李辰瑜上前替他打好領帶,系上兩個袖扣,又整理一下他的領子。
看妻子專注的模樣,柯啟堂不由得喉嚨一緊,也不知為什麼,都老夫老妻了,但她一靠近就會讓他心癢癢的。婚前他不需要人伺候,婚後卻被她寵壞了,活脫脫一個大老爺樣,只要她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她愛怎麼伺候他都樂意奉陪。
「中午到公司來找我。」
「嗯。」她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兩人都心知肚明,送午餐到公司這件事,大可讓司機或傭人去做,但他有時就是會指定她,而她也不敢反抗,明知自己的下場不是做他的開胃菜就是飯後點心……
打理完畢,夫妻倆來到餐廳,傭人已經準備好早餐,保母也把兩個孩子帶到了桌旁。
「爸爸、媽媽早安!」柯弘傑和柯若蘭一起喊道。
「早。」柯啟堂對這兩個孩子非常滿意,兒子柯弘傑四歲,女兒柯若蘭兩歲,都讓妻子教導得很有禮貌,不像一般小孩總愛打鬧,也許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孩子們會流露出小孩心性,但至少在他這個嚴父面前,他們都表現得乖巧聽話。
早餐是一人一份,中西合併、營養均衡,李辰瑜對家人的健康相當重視,每星期擬定新功能表交給廚師,今天她特別叮嚀兒子說:「要把沙拉吃完,不能挑食。」
「喔!」柯弘傑皺了一下鼻子,雖不愛吃卻不敢反駁母親。
「我喜歡吃菜菜,我最乖!」柯若蘭對母親討好的說。
「好,若蘭最乖了,記得慢慢吃,不用急。」李辰瑜知道女兒想表現,也不吝於給予讚美。
柯啟堂對兒女沒什麼話要說,妻子一肩挑起了養兒育女之責,他只要繼續賺大錢就行,他捫心自問,確定自己愛著眼前這三人,卻不太懂得怎麼跟他們相處。或許是因為他從小父母離婚,七歲就出國念了寄宿學校,家庭對他來說就是做好表面工夫,相安無事即可。
用餐的氣氛還算和諧,李辰瑜不時對兒女叮嚀幾句,或跟傭人吩咐一些工作,柯啟堂對於家事完全放任,反正她總能做到面面俱到。
外人都說他柯董高深莫測,但他覺得妻子才是個謎,她出身書香門第,個性溫柔端莊,隨時維持完美形象,只有在與他歡愛時會流露些許脆弱。不知當年她是怎麼收拾破碎的一顆心,走進這樁利益交換的婚姻?至今仍無絲毫破綻,除了打呵欠從不流淚,不免讓他暗自納悶。
看時間差不多了,柯啟堂放下報紙站起身,李辰瑜立刻拿起公事包和外套,給兩個孩子一個眼神,兄妹倆同時發出童音說:「爸爸再見!」
「嗯,你們乖。」他最多只說得出這句話,摸一下孩子們的頭,轉身走向大門。
李辰瑜送丈夫走到門口,司機已經等在那兒了,她把公事包和外套放到車上,微笑道:「路上小心。」
「我等你中午過來。」他再次提醒,他相信她一定會到,卻還是沈不住氣。
「知道了。」
司機開車送走了男主人,女主人站在門口,臉上仍掛著微笑,眼中卻是一片平靜,甚至有些無奈……
*
送了丈夫上班,也送了兒子上學,李辰瑜總算清閒一些,對著筆記型電腦打字,裏面有收支記錄、行事曆、通訊錄、食譜等資料,她沒請管家,這個家就歸她一個人管,自然要用一些科技方法。
她父親是臺灣人,母親是日本人,兩人當初要結婚時受了些挫折,幸好母親懷上了她哥,也就先上車後補票了。父親是大學教授,對兒女的教育要求甚高,但母親的日本血統對她影響更深,總說女人就是要把丈夫伺候得妥妥當當,無論如何都要顧全大局。
因此,當父親投資朋友的生意失敗、當哥哥登山重傷躺在醫院、當母親要求她以婚姻交換金錢,她考慮幾天後就咬牙答應了,一家之主或許是男人,保護神卻是女人。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howIwonderwhatyouare……」一旁,柯若蘭搖頭晃腦地跟著CD哼唱,中英對照,從小就是雙語教育,即使她的年紀還沒能上幼稚園。
李辰瑜當年是師範學校畢業,還認認真真的實習了一年,可惜實習一結束就結婚了,至今沒當過正式老師,只能把畢生所學放到兩個孩子身上。
「太太,這些是剛寄來的。」傭人把一迭信件放到客廳桌上。
「謝謝。」李辰瑜拿了拆信刀,一封一封打開來看,有百貨公司、保險公司、慈善團體、親戚和客戶寄來的,最後是一張紅豔豔的喜帖,她盯著那對新人的名字,忽然就發起呆了。
「媽媽!媽媽!」
女兒不知喊了她多少聲,她終於回過神。「怎麼了?」
「我都聽完了,換一個、換一個!」柯若蘭嘟著小嘴,像個小天使。
「好。」她給女兒換了一張CD,都說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在她看來,愛聽歌的孩子也挺好教的。
兒歌的旋律再次飄蕩在室內,李辰瑜卻再也聽不到,在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葉仁峰要結婚了、葉仁峰要結婚了!那個斯文俊秀、溫柔細緻,吻她時還會臉紅的男孩……
其實不應該驚訝的,算算年紀也差不多了,只是她一直沒面對現實,葉仁峰大她兩歲,她今年二十八了,那麼他就是三十而立,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多好的一件事。
十八歲那年她考上大學,開了眼界也交了第一個男朋友,交往五年後她卻對他提出分手,非常清楚的說明了前因後果,把他打擊得毫無翻身之地。畢竟他家只是普通人家,他爸媽的房子還在付貸款,就算賣器官都湊不出那筆錢。
兩人都是和平的個性,連分手也是和平的,到宜蘭度了三天假,哪兒也沒去,就窩在飯店裏,除了最後一關什麼都做了,他說是要替她的未來著想,因為他太愛她,捨不得佔有她。
那三天是她青春的分水嶺,之前她還是個會作夢的女孩,之後她成為了女人,懂得妥協的女人。
五年來他們不曾見面,只有在過年時互傳簡訊拜年,但她總是看完後就刪除,她不能讓丈夫抓到任何把柄,雖然夫妻倆都不曾明說,但她確定他知道她婚前的每件事,像柯家這種豪門一定會事先做調查,尤其他對她的行蹤非常留意,一步錯就是步步錯。
「太太?太太?」
一陣呼喚聲又干擾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提醒自己要冷靜。「嗯?」
「太太,這是先生的午餐。」廚師把兩個保溫盒放到桌上。「都是照你吩咐做的,請你看看。」
李辰瑜打開蓋子一看,還熱氣騰騰的,難怪她會覺得視線模糊。「很好,就這樣。」
廚師點個頭退下了,李辰瑜吩咐傭人去備車,轉向女兒說:「媽媽要去公司找爸爸,你乖乖在家。」
「嗯,我最乖。」柯若蘭眨著大眼睛說。
李辰瑜摸摸女兒的臉,又交代了保母幾句:「午餐要盯著若蘭吃完,然後睡一小時午覺,再帶她去公園走走,有什麼問題就打我手機。」
送午餐要花多少時間是很難說的,端看她丈夫的心情而定,快的話就一、兩個小時,慢的話就直到晚餐時間,依照過往經驗,柯啟堂是個不可小覷的男人。
「是,太太。」保母畢恭畢敬的回答。
「媽媽再見!」柯若蘭不是怕生的孩子,家裏她只怕父親一個人。
出了門,上了車,李辰瑜對司機說:「到總部。」
司機點頭回答:「是,太太。」
總部指的是擎宇財團的總部大樓,他們柯家早已富過三代,主力為金融財經,柯啟堂頂著留美碩士學位回來,繼承家族企業之後又拓展許多。柯家人作風低調、不喜鋪張,在報紙上除了財經版很少上其他版面,也算少見的豪門清流吧。
結婚以來,李辰瑜自認對丈夫有一定的瞭解,不過都是些表面瞭解,例如他的生活習慣、飲食喜好等,基本上他是個內斂而沈靜的男人,只有在性愛方面比較激烈,她始終看不穿他真實的想法。不過她對此也沒有意見,這輩子她欠他的,就是用身體去償還,為他持家、暖床、生孩子,但她的心仍屬於自己。
她不會讓他有挑剔的理由,她會扮演好柯太太的角色,這是她一生的責任,如此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司機先生的聲音傳來。「太太,我們已經到了喔!」
「喔,好。」不能再出神了,她警告自己,在丈夫面前必須認真伺候,即使她心中想著另一個男人……
*
「我來了。」走進辦公室,李辰瑜主動把門反鎖,既然無法抵抗,至少不要招惹觀眾。
「嗯。」柯啟堂點個頭,視線從電腦螢幕轉開,對妻子命令:「過來。」
看來今天是要吃開胃菜了,於是她放下手中提袋,默默走到他面前。不管天冷或天熱,她一年到頭都穿裙子,因為他隨時可能想要,穿褲子不好脫,事後也不通風,她沒有別的物件可比較,不知道丈夫算正常或異常,只能說他需求量頗大的。
柯啟堂一伸手就把她抱到大腿上,讓她背靠著他而坐,他低頭吻住她的頸子,雙手上下交攻,一出手儘是致命點。她渾身一僵,坦白說他是個不錯的情人,通常都能給她帶來快樂,只是她不像他那樣收放自如,需要多點時間進入狀況。
「你不餓嗎?」身為妻子,她不該讓丈夫挨餓,希望他先吃飯再吃她。
「餓。」他聲音低啞。
她知道自己白問了,從他脫下她內褲的動作,他顯然是某種餓法,急得很。
她曾偷偷想過,不知道他有沒有別的女人?可能性應該很低,因為婚後他們不曾分開過,有時他要南下或出國,她就得跟著他去當花瓶,之前她兩次生產、坐月子,他就跟著她睡醫院,無論如何都要抱她入眠,也不曉得是什麼意思,應該不是要監視她吧?
「怎麼不叫?」他咬住她的耳朵問。
喔對,差點忘了,她的丈夫喜歡聽她叫,可能是男人的征服欲,總愛欣賞女人投降的模樣。有時她覺得自己像個妓女,在合法的狀況下伺候她唯一的金主,幸好他不是個壞金主,在歡愛的過程中,他唯一缺點就是不分時間地點,卻不曾對她粗暴或傷害過。
當他的舌尖劃過她耳廓,她不由自主的低吟。「嗯……」
這倒不是演戲,他向來頗有技巧,只是她難免害羞,大白天的在辦公室辦這種事,明知不會有人膽敢來打擾,但總跟在自家臥房不一樣。
「大聲點。」他解開自己褲頭拉煉,迫不及待想探入她體內。
「啊!」突來的充實讓她驚呼出聲,這是他很喜歡的一種姿勢,把她當洋娃娃一樣抱在腿上,從她後方進入,雙手還要上下撩撥,他們甚至對著穿衣鏡這麼做過……
柯啟堂從來不呻吟,只是喘息越來越粗重,捧著她的腰身起落,過了一陣子又不滿意,把她翻過身抱起來,讓她雙腿環住他的腰,站起來在室內邊走邊做。
「你小心點……」她怕會掉下去,抱緊了他也夾緊了他,真佩服他的體力,外表是個斯文企業家,在這方面卻像超人似的。
「怕什麼?」她的緊張讓他很滿意,就要她全心全意的投入。
真是怕了他!她咬住他的頸子仍藏不住嬌吟,幸好隔音設備還不錯,應該沒有外人欣賞到董事長夫人的小小音樂會。
開胃菜吃了快一個小時,柯啟堂終於沒那麼餓了,抓緊她的腰臀,做出最後衝刺,自從她生了女兒後他就做了結紮,可以盡情在她體內發揮,最後兩人倒坐在沙發上,貼著彼此肩膀大口呼吸。
過了好一陣子,她緩緩站起身,腿軟得差點沒跌倒。「我去清理一下。」
她走向他專用的休息室,裏面有床、衣櫃、廚房和洗手間,她和丈夫也曾在裏面「休息」,但男人天生就是愛嘗鮮,那張床並沒有常被使用,反而是各個角落常受光顧。
她拿了條毛巾沾水給自己擦拭,又對鏡整理一下儀容,才拿了半濕的毛巾走出來,因為他還坐在沙發上等她伺候,每次都是這樣,千金大少爺!
在他的皮帶和拉煉之間、腹部和雙腿之間,有他的也有她的痕跡,她就像個女僕替他清理乾淨,感覺到他又有蠢蠢欲動的趨勢,趕緊替他穿好褲子,當真不能再亂來了。
柯啟堂仍在閉目養神,等她收拾好一切,又得伺候他用餐,雖然不到餵食的地步,但就是不能不管他。
「這些菜還合胃口嗎?」
「可以。」在這種小事上他不會挑三揀四,她的細心周到都快把他慣壞了。
「對了,下個禮拜六晚上,我朋友結婚,我要去吃喜酒。」說來可憐,她雖有行動自由,卻必須向他報備行程,這是兩人的默契,或該說是他的規矩,她到哪兒都需由司機接送,他對她的一切瞭若指掌。
「誰?男的女的?」
「是一個學長,很久沒聯絡了,一些老同學也會去,我想順便去見見大家。」
柯啟堂臉色稍有不悅,但還是點了個頭,他當然沒有專制到不准她見朋友,但長期以來的不安定感,讓他患得患失,甚至有點神經質。
「還有,我想去燙個頭髮,你說好嗎?」對於自己的外表改變,她覺得有必要徵詢他的意見,她全身上下都是他的私人財產,她欠他的不只是金錢,更是天大的恩情,他救了她一家人,無論他要她怎麼做,她都會乖乖聽話。
他皺起眉,不是很喜歡這主意,她這頭長髮這麼美,直直的不是很清爽?女人大多愛美、愛變花樣,他倒也不想太過霸道,淡淡問:「會剪短嗎?」
「不會,我只想修一下發尾,但是燙起來以後,頭髮看起來會變短一些。」
「不要染發,也別燙得太誇張。」
她乖巧點頭,事情就這麼定了,她沒有反駁的資格,他們不是一般夫妻,永遠沒有平等的關係,因為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人。
「吃點水果。」她用叉子插好蘋果遞給他。
「嗯。」柯啟堂不知妻子在想什麼,她的微笑總是如此貼切而完美,他們坐得這麼近卻又感覺那麼遠,有時他會感謝她沒有說夢話的習慣,至少他不會聽到她喊別人的名字。
離開總部大樓時,李辰瑜的雙腿微微發抖,都怪那餓過頭的男人,花樣百出的折騰她,希望旁人看不出她的異樣,在他們眼中她是董事長夫人,只有她和那男人知道,她不過是個買來的女人。
上了車,她對司機說:「麻煩你,我要去Amy髮廊。」
「是的,太太。」司機先生點個頭,太太每次都去同一家髮廊,不用說位址也知道。
一走進採光充沛、佈置自然的髮廊,老闆兼設計師Amy親自招待,笑嘻嘻的說:「正在想你呢!果然心誠則靈,這會兒就見到你了。」
「你現在有空嗎?我想燙頭髮,在發尾弄些鬈度。」李辰瑜坐下來歎口氣,撥弄一下自己的頭髮,鏡子裏那個女人讓她有些厭倦。
「怎麼突然想改變造型?」Amy認識她三年多了,第一次聽到她要燙頭髮。
「覺得現在這樣子膩了,幫我弄得有女人味一點。」李辰瑜多年來都是同樣髮型,一頭烏黑的長直發,偶爾會剪個劉海,但今天她想有所改變,如果丈夫肯讓她剪短的話,她甚至想剪個小男生頭。
Amy曖昧一笑。「女人味?想勾引你老公啊?」
「那倒是沒必要。」那男人的胃口已經夠大了,她不想火上添油,純粹想改變自己而已,女人的心情都很微妙,即使她外在表現鎮定,內心仍有一份柔軟和敏感。
「好,保證讓你風情萬種,不勾引老公也要招蜂引蝶!」
當Amy在她頭上擺弄,她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喂,是我。」
「小瑜?」陶靜妍在電話那頭說。
「嗯,現在方便聊聊嗎?」陶靜妍是她少數還有聯絡的大學同學之一,因為她在班上年紀最小,同學們都叫她小瑜,久而久之連學長、學姊也這麼叫,葉仁峰則昵稱她為「小魚兒」。
「可以啊,剛好在外面跑客戶,我在計程車上。」陶靜妍從事房地產仲介業,時間很有彈性。
「你下周會去參加仁峰的婚禮嗎?」李辰瑜知道自己可以信得過這個朋友,當初她和葉仁峰交往、分手的過程,陶靜妍可說是最瞭解的一個人。
「當然會嘍!你也收到喜帖了?」
「嗯,我也會出席。」
「你不用太勉強自己,我可以幫你送紅包過去。」陶靜妍體貼的說。
「我沒問題的,我也想見見他,你知道他結婚的物件是誰嗎?」李辰瑜不覺得嫉妒,只是好奇,是怎樣的女人能讓葉仁峰定下來?若能看到他們幸福恩愛的樣子,她心中那份歉疚也能減輕許多吧。
「聽說是他公司同事,我們都不認識,好像才交往沒多久,說不定是奉子成婚。」
是嗎?李辰瑜倒是有點意外了,葉仁峰向來是個沈穩的人,奉子成婚不像是他的作風,不過在這年頭要結婚就需要衝動,先有後婚也算一件好事吧。
「到時我們約在飯店外面,一起進去。」
「沒問題,我會陪你的。」
「謝謝。」她需要有個伴給她壯壯膽,五年沒見了,誰都改變了,她怕自己臨時怯場。
「你還好嗎?要不要出來喝杯咖啡?」陶靜妍仍不放心,不管怎樣,舊情人要結婚總讓人傷感。
「我沒事,你先忙吧,改天我再找你。」
「嗯,珍惜眼前人,你老公不錯的。」
「我知道,我會的。」在外人眼中,柯啟堂算是一等一的對象,長得好、成就高,又不花天酒地,除了在家裏有點冷漠、在床上有點過火、管她又管得有點多,當真是沒什麼好挑剔了。
合上手機後,李辰瑜繼續讓設計師擺佈,腦子裏亂糟糟的,幸好燙髮結果還不錯,大波浪的鬈發垂在肩後,整個人成熟嫵媚許多。
「賣弄一下風情就好了,不要勾引太多人啊!」Amy半開玩笑的說。
「都兩個孩子的媽了,我還勾引誰?」
「人妻正夯,熟女當道,只要你在路上拋個媚眼,我保證你老公大吃飛醋。」
「放心,我很守婦道的。」她早就認命了,她這輩子就是柯啟堂的女人,偶爾懷念一下舊情,至於什麼真愛、熱戀的,早就跟她無關了。
燙完頭髮已經是下午四點半,附近有幾家精品服飾店,她用最快的速度買了幾件衣服,又打了通電話給傭人交代事情,眼看天色已黑,良家婦女該回家了。
晚上六點開飯,李辰瑜一回到家,兒子和女兒都乖乖坐在餐桌前,一同呼喚:「媽媽!」
「我回來了,吃飯吧。」她用不著問傭人,丈夫照例是晚歸,那麼大的事業,不知他怎麼擔起的,她從來也不過問,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用過晚餐,就是他們三人的親子時光,李辰瑜摸摸兒子的頭說:「作業寫好了嗎?」
「那麼簡單,早就寫好了。」柯弘傑抬起下巴驕傲的說,父親不在的時候,他就特別活潑。
「拿來我看看。」
「媽,你看我畫的圖……」柯若蘭也要求母親的注意力。
晚上就在照顧兒女之中度過,這是她最輕鬆的時光,人的一生有苦有甜、有得有失,但她至少有兩個心肝寶貝,這輩子也不算太失敗。
至於丈夫呢,他要多晚歸就多晚歸,她完全不在乎,有他在的時候,她總感到一股無形壓力,總覺得自己矮他一截,平心而論,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只要丈夫占的比例少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