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她的戰場
眾人目送安怡離去,反應各不相同,有人羡慕,有人發酸,好聽話難聽話都有。張欣輕輕搖著扇子,唇角抿著一絲諷刺的笑,聽著身旁之人的酸話,心裡覺得真是快意極了,口裡卻十分嚴肅地道:「你們啊,留些口德好麼?她一個小女子不但要靠此技養家糊口,還要提攜父弟,也是極其不易的了。」
她的堂妹張芡自來以她馬首是瞻,冷笑道:「三姐姐說得對極,可憐就可憐,這麼多的人賞她一口飯也足夠她一家子吃飽了,沒事兒裝什麼才女?」
張欣只覺得堂妹這話真正替她說出了她想說卻不敢說的話,心裡窩著的那口惡氣總算是紓解了不少,卻板著臉厲聲訓斥堂妹:「沒規矩!這樣刻薄的話也是你一個小女孩兒家說得的?給人聽見了還不知怎麼看我們張家的家教呢,回去後罰你抄十遍女誡!」見堂妹變了臉要哭,當即指著她喝道:「不許哭,不然我告訴三嬸娘,日後再不放你出來!」
張芡難過得將帕子蓋了臉,想哭又不敢哭,最終一頭埋在她姐姐懷裡,憋得全身都抖了起來。其他人見狀,紛紛勸解張欣:「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隨口說的兩句玩笑話而已,怎麼就當了真?在外做客呢,快別讓小孩子傷心了。饒了她這遭吧。」
張欣疾言厲色地道:「不是我不通情理,而是這事兒錯在她,不修口德,不懂得惜貧憐弱,如何能得到別人愛重?我這可都是為了她好!」
其他人訥訥無言,轉頭齊齊去誇她:「不怪得都說你賢良端方,果然名不虛傳。」
「讓各位長輩見笑了,不過是為了她好。」張欣這才罷了,心裡樂開了花。轉頭想起此時正風光陪在江姑姑身邊的安怡,整個人都不好了,真想把安怡那身不知從哪裡騙來的白老三所做的衣裙給澆上一碗紅彤彤的滾燙油湯啊,她都沒能穿上這樣漂亮精緻的衣裳,憑什麼這樣一個低賤土鼈的人就能?
分明她多年前便是這京中有名的才德兼修之人,為什麼太后和貴妃就從來沒有對她表現出任何興趣?哪怕是那一年太后壽誕,召了五品以上官員之家、素有才德之名的未婚女子入宮赴宴,她當場作了最好的一首詩,寫的字也是最好,品貌也是極出眾的,太后也不過只是淡淡誇了一句,讓宮人賞了她一枝素簪而已。憑什麼安怡就可以得到如此重視?
正席上,安怡摸摸發燙的耳朵,忍不住嘀咕,這是謝妖人在念叨她呢,還是張欣在罵她?或者是安侯府的一群女人在議論她?
一旁的江姑姑淺飲一口酒,問道:「蔡老太師那邊怎麼說了?太醫們來了麼?」
永昌侯長媳忙回道:「太醫院朱院使和陳院判等人在宮中當值,余院判就在此處赴宴,他已是帶人上去瞧了。先道是老太師年事已高,不能輕易挪動,世子當即就地收拾了清淨通風的房舍,著人將老太師挪進去了。」
江姑姑贊同道:「老太師年紀大了,又是來赴宴的,須得小心照顧周全才是。不然傳到宮中,娘娘聽了又要唏噓。」
永昌侯夫人道:「說得是,已然又另使人去請其他對症且不當值的太醫了。」頓了頓,別有所指地道:「不是不信余院判,而是多幾位太醫瞧一瞧,也是多盡一份心力。」
其實就是經歷了太后的事情後,大家都不相信余馮蘇了,你說他庸就庸了吧,用心還挺險惡的,既生怕自己擔責,又怕別人越過自己出了光彩,這樣的人誰敢信他?蔡太師是來賀壽做客的,怎麼也不能在永昌侯府出事兒,不然那叫倒霉催的,而不是辦喜事。所以當然不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余馮蘇的身上,怎麼也得多請幾個人來瞧瞧才是正途。
有人在外頭晃了晃,鄒嬤嬤不動聲色地走出去,少傾,回來貼在永昌侯夫人耳邊輕聲道:「余院判等人似是有些措手無策,不知是誰提起了小安大夫就在此處,太師府的兩位小蔡老爺求了侯爺,想請小安大夫去幫忙看一看。」
「小安?」永昌侯夫人試探地看向安怡。
重頭戲終於要上了嗎?安怡輕輕吐出一口氣,正義凜然地道:「我學醫本就是為了治病救人,若能為蔡老太師診治並僥倖治好,也算是不辜負侯爺和夫人的盛情款待。」
「好!」永昌侯夫人忙讓人去把長子叫來親自把安怡領出去。
此刻,烈日當空。
安怡一路行去,一路聽著遠處沸騰的人聲,忍不住想,奇妙的人生之旅即將開始了。她的戰場,終於從昌黎縣城正式轉到了京城,今日她必將大放異彩。
忽有人急匆匆趕來,立在道旁眼巴巴地看著永昌侯世子,似是有急事要稟。永昌侯世子看向安怡,溫文爾雅地道:「實在對不住,還請安大夫先行,我這裡有點雜事立刻處置好就趕上來。」言罷叫個從旁經過的丫頭來:「你領著安大夫往前頭去。」
「您請。」安怡繼續往前,卻聽身旁那引路的丫頭小聲道:「小安大夫,棠國公讓婢子轉告您,最好半死不活……」
少傾,永昌侯世子趕上來,丫頭辭去,安怡用力掐了掐掌心,她不是在夢遊吧?她還以為謝妖人終於一心向善,改行做善人,居然不聲不響地就幫她達成心願了呢,誰知道還是得付出代價。
此舉風險不小,卻也不是不可行,有悖於醫道,卻於大道上無礙。謝妖人這是精心盤算過的,知道她雖會反感卻不至於堅決不做,雖有難度卻不是真不能做到。算你狠!安怡暗暗握緊拳頭,認真細問永昌侯世子有關蔡太師的病情。
永昌侯世子皺眉把他所知的情況一一道來:「剛來時精神就有些萎靡,卻又似是心情極好,多喝了幾杯酒,又吃了些油膩難消化之物。正與我父說得高興時,小蔡大人進來尋他說了幾句話,當時就看著有些怒容,但也還好,再次入席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突然間就一頭栽倒在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