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連番刁難(2)
安怡大吃一驚,莫非她看錯了?不會啊!她匆忙看向江姑姑,卻見江姑姑一貫沉穩的表情裡也藏了幾分微不可見的擔憂,於是瞬間明白過來,她不但沒有看錯,反而是看得太準了!但連太后不肯相信她,不肯信她這個年幼且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醫術精湛,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定是有人提前向她透露了相關病情診狀,以便和她聯手糊弄欺騙當朝太后。但凡位高權重之人,最恨的就是底下人聯起手來欺瞞擺弄自己,因此連太后當然要發作。
江姑姑之所以暗藏隱憂,那是因為最有可能洩露太后起居病情的人就是江姑姑和謝滿棠。她此刻不管是用言語或是眼神動作向江姑姑求救,不但於事無補還會更加坐實了連太后的猜測,反而將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必須要反擊!她還沒能和京中這一大票來自天南地北的名醫們戰鬥,就因為太后的多疑而被提前踢出局,從而葬送了前程,怎麼看都是最窩囊不過的死法,這些年來的拼命與努力更像是一個大笑話。安怡迅速將目光從江姑姑那裡收回來,憤怒地大聲道:「我敬重謝大人為人,以為他家中長輩也和他一樣是磊落光明之人,所以才會在將近年關之際,心甘情願地丟下家中父母幼弟,冒著風雪,由年邁的祖母陪著入京為您治病。您覺著我年幼,不信我,我理解,只想憑著真本領讓您刮目相看。誰知您並非真心想要尋人瞧病,而是要故意刁難於我!我既然錯看了人,那也沒什麼好說的,這病我不看了!我走就是。」
安怡說完,果然轉身就走。你不是喜歡玩裝扮尋常百姓調戲人的把戲嗎?行啊,這回就讓你知道,尋常百姓是不能隨便對大夫喊打喊殺的。大夫們可以高興了就繼續看,不高興了就走人,反正她一沒開方子而沒下針,怎麼都賴不上她。
連太后不由大怒,厲聲喝道:「你敢!」有多少年沒人敢這樣當面忤逆她了?自從她成為太后之後,除了吳菁和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外,就再也沒有人敢對著她這麼硬氣大膽。吳菁是因為憑仗著多年前那份難以言說的深厚情誼,這個小丫頭又憑的什麼?
有什麼不敢的?她本來就是在陪著這頭髮都白了、身段作派卻還嬌豔如少婦,不服老,不認輸,寂寞得到處尋樂子的妖孽老太太玩把戲。玩贏了她就能順利留在這繁華的京城裡,就能得到實現夢想的機會;玩輸了就會被趕出去,離夢想和仇人越來越遠。所以即便是賭也要好好賭一把才是。安怡毫不留戀地繼續往外走,她敢打賭江姑姑一定會來攔住她。
果然江姑姑立即趕上來攔住她並責怪道:「你這個倔強孩子,好大的氣性!老人家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就當真要走了?剛不是還說一定要替棠國公解憂,把老太太的病瞧好麼?怎麼這樣的小氣?」一邊說,一邊給安怡使眼色,示意她趕緊低頭伏小認錯。上位者就是上位者,即使做錯了也還是底下的人錯,底下的人得主動遞上梯子給上位者下台,不然還是錯!似安怡剛才這樣的行為,那是純屬找死啊。
安怡直立不動。若無底線地一直後退必將無路可退,人都有一種慣性心理,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為彼此未來的相處模式奠定了基調。剛開始就無條件、無底線地逆來順受,日後就會更加逆來順受,一旦某日突然不再逆來順受時就不會再被輕易接受,末日也就到了;而一直不肯輕易逆來順受,一直都有小脾氣的那些人,雖然平時不是太討喜,但只要懂得什麼時候該順從低頭,就能比那些從來只知逆來順受的人自在很多,偶爾一次關鍵的識時務和順從更會成為被誇讚的理由。她要做的就是這樣一個有底線、又本領、有脾氣、識時務,卻不肯逆來順受的人——她是來復仇爽快的,而不是來為難和委屈自己的。
連太后見安怡絲毫沒有認錯伏小的意思,剛冷靜下來的怒火就又「騰」地冒了出來,怒氣沖沖地道:「不許攔她!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給我……」
識時務的時候到了,安怡不等她說完就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你們欺負人!你們欺負老實人!欺負我是從鄉下來的!欺負我是個女孩子!從小祖母就嫌棄我是女孩子,不能頂門立戶給他們養老送終,那麼努力的學了一身本領長大了你們也還是嫌棄我是女孩子!」
沒人想到她說哭就哭,而且哭得極有理由,室內頓時一陣寂靜。
身為女子,尤其是在重男輕女的大環境中成長起來,本身又有真本領,自視甚高,覺得自己若非生錯成女子,一定遠勝鬚眉濁男許多的連太后和江姑姑全都被安怡戳中了內心深處最隱秘的不甘和憤怒。而且安怡哭得不但傷心還很好看,一點沒有因為嚎啕大哭而不雅的狀況出現,反而讓人覺得這小姑娘實在太委屈太可憐了。
連太后被哭得沒了脾氣,降了怒火,江姑姑跟了她很多年,當然熟知她的性情,知道她這時已經沒了再追究為難安怡的想法,於是又含了笑給安怡擦淚,柔聲勸道:「你這個倔強孩子喲,我們老太太逗你玩兒的呢,瞧你哭得這樣傷心,倒嚇著我們老太太了。」
安怡立即順著她遞過來的梯子往下走,不好意思地擦乾淨眼淚,紅著眼圈給連太后賠禮道:「是我不懂事,年輕沉不住氣,還請老太太別和我計較,若您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必然感激不盡。」
連太后冷著臉淡淡道:「你要證明什麼?」若這丫頭膽敢說要證明她剛才下的那些診斷其實是正確的,而自己說的和做的都是錯誤的,那就一定要馬上打發並好好教訓教訓這丫頭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