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一疫成名
晚飯後,安保良叫了安怡去書房,神色嚴厲地道:「你要去遷安?」
安怡怕他阻止,便道:「這是黃小公子要求的。」
安保良不由勃然大怒,這些年來他收集黃家罪證這事兒沒能瞞過安怡,所以他當著安怡的面也就暢所欲言:「他黃家還想怎樣?掌了飛龍關幾十年的兵權,大肆插手地方政務,做了這麼多年的土皇帝,還想博名?他要博名就自去,為什麼要牽扯我的女兒?」
安怡輕聲道:「因為不能、不該博名,那就活該百姓去死?」
安保良被她問住,默了片刻才道:「總之,不許你和黃昭再接近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今上要動黃家,需要用著他,那麼安家和黃家就將是勢不兩立的仇人,安怡和黃昭越接觸得多就越容易被人詬病,更容易招致仇恨。做爹的處心積慮做著挖人牆腳的事,做女兒的卻整日笑呵呵地和人交往並依仗人家做事,怎麼看都顯得有些齷齪。
「明白。所以我沒答應和他一起去遷安,到了以後我也不會主動去找他。」安怡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大家子弟生來就該為家族背負許多義務,什麼都不肯為家族幹,站在家族的對立面指手畫腳的是廢物和忘恩負義之輩,活該被拋棄。
黃昭熱血、善良、仗義,幫了她不少忙,但她也曾親眼目睹他帶人圍追堵截謝滿棠等人,平淡簡單地廢了尤知章師弟的一隻手,並成功要挾那師兄弟為他所用,所以他也是個合格的黃家子弟。她可以對他心存感激,卻必須敬而遠之——她做不到明知老爹在給人家挖坑,她還和人家言笑晏晏。不如儘量躲著吧。
第二天清早,安怡在安老太的怒駡咆哮聲、薛氏擔憂的目光、安愉不捨的哭喊聲中在蘭嫂和幾個衙役的護送下離開了昌黎,去了遷安縣城。
遷安縣衙早就安排得井井有條,特意安排了專人接待照管她,又把藥材、大夫、人手集中在一處供她調度安排,又有鄰近幾個縣的縣衙專派了大夫來和她學習。遷安縣令和夫人還特意來拜見她,要送她禮物,旁敲側擊地打聽她和黃昭是個什麼關係,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她,這一切都是黃昭安排下的。
安怡當然知道杏林中人全靠本事說話,只憑她一個薄有聲名的年輕小姑娘,縣衙當然不會如此重視尊重她,更別說當地的老大夫們還肯聽她調遣,一切都不過是有權能使磨推鬼而已。她索性直言,黃昭是見她處置病例得當才安排她來此,二人並無任何瓜葛,又作出謹小慎微狀,堅決不肯收禮。
縣令夫婦當然不信,雖未強迫她收禮,卻叫伺候的人仔細盯著,只看黃昭是否會來探她。也不知黃昭是否太忙從而忘了這樁事,安怡在遷安整整一個多月,不曾見過和聽過他的半點消息,漸漸的,眾人也不再完全把她當成不可得罪的黃家黨看待。但此時疫情已經平息,眾人哪怕之前有不服,暗裡給安怡下絆腳的,此時也已被她所顯露出來的實力和手段所馴服,並無人敢因此就怠慢她。
安怡鬆了口氣,她最怕黃昭不分輕重地來尋她當眾和她調笑並表示親近,那要叫她怎麼才能說得清、撇得清呢?幸虧他好像很忙啊。
深秋時分,安怡終於可以回家。
經此一疫,她名聲大噪——這中間有當地官員為了表功,在政績上添花,藉機討好黃家而故意推波助瀾的原因,也有得了實惠的百姓們的口口相傳,她真的出名了。不是從前那種只靠著單打獨鬥、給人看病、不收貧困孤寡者診費藥費而建立起來的薄弱的「女神醫」名號,而是真真正正的,得到同行和官方認可的所謂「女神醫」。
她走時,遷安百姓敲敲打打來送匾,上書「醫者仁心」,再有若干土儀與湊出來的銀兩,安怡受之有愧,羞紅著臉收了匾額,謝絕財物,風光回家。
等到了昌黎,又得她爹帶人親自在城門外迎候,安怡窘了,雖然她想出名想得不得了,但也沒想做這樣一件事就紅火成這模樣。然而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也只能配合地方官們表演,當著眾人的面循規滔距,面有愧色,不勝激動地表達完自己的忠心和受之有愧,醫海無涯,必須再接再厲,努力攀上醫技高峰,以便為國家、朝廷、百姓無私奉獻的心情,再被眾人用「安大夫真是謙虛啊,安大夫不要太謙虛了,安大夫人品真好,令人佩服」的眼神簇擁著回了家。
曲縣令唯恐天下不亂地備了席面,前面由他帶著安縣丞、陳知善、鄉紳們狂吃海喝,後面由曲縣令太太和薛氏、祝祝主簿太太等縣衙家屬、以及有頭臉的鄉紳女眷們陪著安怡吃飯。
女眷當中,既然有曲縣令太太那種認為女子就該躲在家中踐行婦道、不要抛頭露面行此不入流之事的人,也就有覺得安怡揚了女兒志氣,行善積德,做得真正不錯的人。不管女眷們是怎麼想的和用怎樣的眼神看待安怡,安怡都安之若素,保持低調謙虛,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不管多麼艱難,她都必將堅持下去。
飯吃到一半,有個年約二十多歲,生就兩條長眉,皮膚微黑的年輕婦人上前來給安怡敬酒並表示喜愛敬佩之情。安怡不認識這個婦人,但不代表其他人不認識,曲縣令太太替這婦人介紹:「這是城南魏家的大奶奶。」
也就是前些日子請曲縣令說合,想要聘娶安怡的魏老三的長嫂。薛氏的臉色頓時微微一變,悄悄掐了一下安怡,表示提醒。安怡收到,笑吟吟地同魏大奶奶見了禮,豪爽地飲光了杯中的酒。
魏大奶奶倒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而是非常熱情委婉地表示了交好歉疚之意,還邀請眾人去她家玩。安怡品了半天,弄明白人家這是為之前試圖提親的事情和她致歉,也就是說,魏家再不會給她找麻煩了。
安怡略帶驚奇地和薛氏碰了碰眼神,呵呵,早知道出去看個病就能這麼輕鬆地解決一樁麻煩的婚事,她早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