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謝滿棠的往事
安怡嘆了口氣,驚訝地輕聲道:「公子是那樣卑劣的人嗎?我一直以為您是公平正義的……好吧,您想要我怎麼辦呢?」
黃昭惱羞成怒:「公子當然不是卑劣之人!但你別做白日夢了!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吧?他對你不過是利用,並不是真的就看上了你!」
安怡的確不太知道謝滿棠,她只是連蒙帶猜的隱隱猜出他是個年紀輕輕就失了父親承了爵位,然後日子艱難,為了出人頭地和生計不得不豁出去刀口舔血的宗室子弟。難道其中還有隱情的?
黃昭見安怡果然不是太清楚,少不得挖苦道:「也是,你們一家子老早就被趕到這裡窩著,不知道京中形勢和人情也是常有的。」
安怡轉身就走:「公子若只是同我說這個,請恕我沒空奉陪,醫館裡頭還有好些病人候著的。」
一如既往的乾脆利落,不耐煩了轉身就走,也不知道安保良那樣小門小戶的人家怎會養出如此心高氣傲的女子來。黃昭不肯承認恰就是安怡這骨子裡透出來的高傲利落吸引了他,只當成是沒人敢這麼忤逆他,他偏不肯認輸,越發想要折服了她。便冷笑:「你走啊,膽子大的只管走啊,我倒要看看謝滿棠能在這裡待多久?公子不用害你,自有人收拾得你生不如死。」
安怡恍若未聞,謝滿棠當然不能在這裡待多久,安保良就是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她也很清楚,但她賭的就是黃昭這樣的人和心。他若真是要來找她麻煩,又何必隻身一人、喬裝打扮地藏在這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專程候她?她之所以能得他高看一眼,不過是因為她這手醫術和她的性子而已,她若此刻怯了怕了,他日後還不得更加蹬鼻子上臉?這和生死搏鬥不得不服軟不一樣,就該他給一分顏色,她就開一間染坊才好。
見安怡腳下不停地去了,黃昭恨得牙癢癢,免不得伸手去掐住她的胳膊,用力拖拽了她一把,磨著牙道:「你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安怡這才順勢站住了,看著他輕聲道:「你們一個是權貴欽差,一個是貴介公子,任誰都是輕輕一動便可捏死了我們,您說我要怎麼辦才能叫你們這些人都滿意呢?」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氤氳含水,微微上翹的眼角裡暗藏了十分的嫵媚,微微下垂著的唇角裡卻又似含了無數難以言說的委屈。黃昭的心仿若被人猛地攥住,一擰再擰,又酸又痛還還帶著種說不出來的舒坦,他脫口而出:「知道難了吧?早叫你跟著公子,你還矯情不肯,你活該受磋磨。」
安怡徹底放鬆了,到底是自小被捧在手心裡的天之驕子,於男女之間的心眼遠不是她這個歷經人事和生死之人的對手。她有些厭棄現在的自己,卻又滿意於他的反應,便垂下眼,輕聲道:「尤知章起心動意要置我於死地,他肯主動出手幫我,難道我要推開去?至於那扯出疫情一事,我事先並不知情。」
她服了軟,黃昭也就滿意了,和她一前一後地沿著空無一人的小巷往前走。他雖自小生長在邊陲,對這京中皇室的秘辛卻是娓娓道來,半點不打磕:「謝滿棠不是尋常的宗室子弟,他父親是今上的幼弟鄭王,真真正正的龍子鳳孫。當時韋庶人蒙蔽聖聽,隻手遮天,殘害忠良,鄭王殿下一場風寒就被奪了命去,薨時不過才二十出頭,扔下他孤兒寡母兩個,日子實在難熬。咱們大豐朝的規矩都是子孫減一等承爵的,何況鄭王殿下當時遭了先帝厭棄,死時就連爵位也未得,你可以想見他們母子日子有多難了。直到今上繼位,偶然遇著了謝滿棠,答對之間很是滿意,這才想起早夭的幼弟,追封了鄭王,謝滿棠也封了國公。」
安怡點點頭,那和她猜測的差不離啊。韋庶人她知道,其實是先帝的寵妃韋貴妃,還是她祖父和人一起想辦法弄塌台的呢,但這位鄭王,她卻從沒聽說過,可見是如何寂寂無聞的一個人。至於謝滿棠,雖是今上親侄,還封了國公,吃的不過是死餉,更無幫襯之人,想要人前風光不被人磋磨,再日子富足不為柴米油鹽擔憂,可不是得豁出去麼?如此,倒是可以理解謝滿棠為何如此年輕卻這般狠辣膽大了。
黃昭冷嗤一聲,頗有些大逆不道地笑道:「瞧瞧,就是因為投了個好胎,什麼都沒做呢就做了國公,走到哪裡前呼後擁的。別人想一見龍顏難如登天,他卻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若是差事辦得好了,敕封個郡王也不是不能。似異姓人等,想要封個公侯,那是何等艱難的事?」
如此狂傲不作任何掩飾,難怪龍椅上的那位看他們黃家不順眼。安怡細聲細氣地提醒他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龍子鳳孫,生來就高人一等,封爵食祿,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黃昭明白她不過是委婉地提醒他,這樣大逆不道的語言還是少說為妙。他瞪了安怡一眼,眼神卻沒之前那樣兇狠了:「誰和你扯這個?我是要告訴你,他短短幾年間就能聲名鵲起,就是因為他鑽營逐利、無所不為、冷血無情,他便是此刻高看你一眼,也不過是居心叵測,想要利用你而已。你別被他那副臭皮囊給騙了,過後哭哭啼啼的沒人可憐你。你要知道,似他這樣的人,將來的親事非公爵之家難配。他現在遲遲不肯成親,不過是待價而沽。」
安怡抿唇一笑:「這個我都清楚。」她看定了黃昭,十分認真地道:「包括公子您在內,非三品以上官宦之家的小姐也是配不上的。」所以你也別總來找我麻煩,在我面前製造曖昧了,不然你們就是一丘之貉,誰也別說誰。
黃昭被她那雙黑亮清冷的眼睛看得有些難堪,粗魯地推了她一把,粗聲粗氣地道:「別拿我和他比,我和他不一樣!我……」他想說他對安怡是有幾分真心的,他即便就是娶了名門望族的妻子,也絕不會負了她,但他本能地知道,最落魄困苦時的安怡可以拒絕他,現在的安怡就更會拒絕他,說出來不過是自討沒趣而已,他便改了口風,道:「我問你,你還記得曾說過一句話,你欠我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