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提醒
安怡當然看出來了,叩真子是真的不行了,別看她活蹦亂跳的,其實只要輕輕一推,她就會倒地不起,所以肖伐也好,吳菁也好,這莊子裡的人也好,全都由著她折騰。安怡之所以不說,那是因為顧及到吳菁的心情。
說起叩真子的病情,師徒倆都沉默下來,直到僕婦進來點燈,吳菁才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笑道:「聽說你受了傷,讓我瞧瞧。」見安怡脫臼的那隻手還有些腫痛,便替她施針診治。
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真好,安怡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在昌黎時的快樂時光,一邊享受著來自吳菁的疼愛,一邊向吳菁請教疑難,問得最多的當屬鄭王妃的病情。
吳菁一一耐心作了解答,趁著四下裡無人,輕聲道:「你這是認準他了?」
安怡並不否認:「既然師父看出來了,我也不瞞您,他今天和我父親提親了,只等皇后娘娘的喪事過了,就要入宮向太后娘娘求恩典,再請媒人上門。他母親也沒表示反對。」
「當初是真沒想到你們還能有這麼一段緣分。」吳菁感嘆一回,真心實意地替安怡歡喜:「既然遇到了真心喜歡的,就忘了從前好好過日子吧。」
安怡聲音響亮地回答:「我會聽師父的話好好過日子。」但從前是忘不掉的,惡人不除,她此生不安。何況她和張欣與田均的恩怨已經不止是糾結於從前了,目前的局面已經是不死不休。
吳菁見她避重就輕,也不多勸,起身道:「走吧,該吃飯了,去得晚了你師叔祖又要吵鬧不休。」
次日一大早,安保良帶了肖伐回京,安怡就此在莊子裡住下。每日早睡早起,或是陪著吳菁一起整理典籍探討病症方子,或是給叩真子做吃食陪她散心,或是趁著風和日麗的時候,一起往獅子山上去走一走。
叩真子其實已經病重虛空,不太走得動路了,吳菁和安怡也就只隨她的興頭,走到哪兒算哪兒,在山石間摘幾朵秋菊,在清幽的小道旁掬一捧清泉也覺得很好,過得悠哉樂哉。算來,這段日子竟然是安怡重生以來過得最悠閒愉快的。
這一日早晨,三人又結伴去了獅子山,走到山腳下叩真子就撒賴坐在地上不動,藉口說是早膳時的荷包蛋被安怡多占了一個,她沒吃飽,所以走不動了。安怡和吳菁都知道其實她是病重走不動了,卻也不戳穿她,由著她去撒賴。
叩真子伸出手要安怡背,笑得沒臉沒皮的:「道爺最喜歡漂亮小姑娘了,小安安過來給道爺蹂躪蹂躪。」
安怡好脾氣地蹲下去將叩真子背起來,一背之下,心酸難耐,每天都吃那麼多下去,人卻瘦得輕飄飄的,就連稍微壯實點的孩子都不如。
叩真子安靜地趴在安怡的背上,半點聲息全無。若不是還能感覺到她輕微的呼吸聲,安怡幾乎都要以為她已經逝去了。走到一片楓林邊時,叩真子突地笑了起來:「小安,你將來打算怎麼辦呢?」
安怡沒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我答應過師父要好好過日子的。」想到自己那夜做的那個亂夢,便試探著問叩真子:「師叔祖覺著,我是個有福氣的人吧?」
叩真子笑道:「若沒福氣你又怎會死而復生?你這幾年做的事我很滿意,算是聽話的好孩子。」生怕安怡再追問的樣子,急匆匆地道:「別再問了啊,師叔祖還沒吃夠天下美味,還不想死呢。」
安怡笑了笑。
叩真子咂吧咂吧嘴,陶醉地道:「我記得,有一年無意中嘗到了一種果子,實在是很好吃,可惜只有小半個,還沒嘗到味道就已經下了肚子。」用力揪了揪安怡的頭髮,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丫頭,你讓謝滿棠給我找找?」
安怡好脾氣地點點頭:「我一準兒和他說。師叔祖說的這種果子是什麼樣的啊?叫什麼名字?」
叩真子道:「我要知道名字早就自己去找了,我只記得,這東西長得奇形怪狀的,就像一隻拳頭,紅裡透黑……真是好吃啊,又清甜又脆嫩。咦,那是誰?」
謝滿棠長身玉立,獨自一人站在楓樹下,素白的袍子上落了一片火紅的楓葉,竟然是別樣的肅穆清淡。
安怡停下來朝他微微一笑,謝滿棠慢悠悠地走過來迎上她三人,撩起袍子蹲下去:「安怡做事不著調,指不定下一刻就摔著師叔祖您了,讓我來背您吧。」
「謊話連篇!」叩真子不屑地撇撇嘴,「小安,看見沒有,這男人慣常的口是心非,謊話連篇,他的話裡十句有八句是假的,剩下兩句你還要反著聽。」
謝滿棠神色不善地抬起頭瞥了叩真子一眼。
叩真子驚恐地拍著胸道:「哎呀,好嚇人啊,小美男是還想拿劍砍死我嗎?雞骨頭香不香啊?」竟然是提起了謝滿棠幼年時的窘事。
謝滿棠的臉上浮起一層薄紅,眼睛卻黑如曜石,安怡見狀不好,忙將叩真子放了下來,笑道:「師叔祖最喜歡和人開玩笑了。」
謝滿棠不高興地把臉轉了開去,簡直不想多看叩真子一眼。
叩真子趴在安怡耳邊輕聲道:「我看你印堂發黑,這些日子要小心點。」
這話說得不算小聲,吳菁和謝滿棠都聽見了。吳菁擔憂地看向安怡,謝滿棠則黑了臉冷冷地道:「真人的印堂的確有點發黑,是該小心點才是。」
叩真子笑笑,將手遞給吳菁:「走吧,別戳人眼睛了,好歹吃了他那麼多山珍海味,還是別惹他生氣了。」
叩真子沒說過假話,因此一定意有所指。安怡的心裡緊緊縮成一團,有些慌亂地看向謝滿棠,他如果知道了,會怎樣?
「別理這神棍!你看她就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謝滿棠以為她被叩真子嚇著了,伸手出去緊緊握住她的手,然後發現她的掌心裡全是冷汗,不由皺眉道:「至於麼?」
安怡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