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六年,台北。
早上八點五十分,邢凱豔跟藍琳兩位孕婦,一前一後進入辦公室。
「荷蓁,妳今天來得真早。」
「嗯,昨晚沒睡好,就乾脆早一點來公司了。」金荷蓁將及肩的直髮束一馬尾,白皙的臉龐上戴著黑色細框眼鏡,沒有上妝。
平常不出席婚禮的她,在辦公室的打扮是非常樸素的,比起邢凱豔的火辣跟藍琳個性化的穿著打扮,她應該算是三個人當中最不起眼的吧。
不過若將她瞧個仔細,會發現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總是寫著淡然的睿智,她的肌膚清透白皙,五官不特別豔麗深邃,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素雅怡然的味道,她是個很耐看的女人,而且會越看越有味道、越耐人尋味。
「為什麼沒睡好?」邢凱豔似乎嗅到了一絲絲八卦的氣味,她湊向前去,細細打量著。
「嗯,有黑眼圈的痕跡,是想到了什麼而睡不好嗎?」
金荷蓁翻翻白眼。
自從她不小心在微醺之際透露了自己曾有過一段婚姻的八卦以後,邢凱豔跟著藍琳總會有意無意地探她的話,期望她能說出更多。
「沒睡好就是沒睡好,哪有什麼理由啊。」
她實在不願意提起那一段不堪的過去,她知道她們兩個是關心她,但她的心早空了,不再期待愛情跟婚姻。
邢凱豔摸摸她的臉頰。「不僅有黑眼圈,皮膚的狀況也不好。」
她從皮包裡掏出了片面膜。「來,給妳,妳今天早上應該沒有外務吧,好好在辦公室休養一下,我跟藍琳先外出工作,記得晚上的聚餐喔。」
金荷蓁揮揮手跟兩位美麗的孕婦道再見,她看了看手裡的面膜,失笑,邢凱豔不愧是邢凱豔,就算要當媽媽了,還是那麼的愛漂亮。
反正今天早上也沒啥事,就來敷個臉吧,讓自己美美的,心情也美美的,忘記昨天的意外。
那只是一場意外而已。
※※LW※※
老樹越南菜館,在晚餐時刻高朋滿座。
這家店不大,桌位跟桌位間的空間也很狹隘,裝潢佈置也相當普通,但是他們的菜餚非常好吃,也非常道地,會讓吃過的人還想再吃。
尤其是像孕婦這種口味處於非常時期的人,往往她們想吃什麼,就非要吃到不可。
所以儘管「老樹」這地方只適合吃飯,不適合聊天,但她們就非要約在這裡不可。
不過,這樣也好,瞧瞧這人聲鼎沸的,連說話聊天都很困難,如此一來她們就不會趁機想要挖她過去的八卦好滿足她們的好奇心。
邢凱豔跟藍琳要閒話家常可以,但是只要話題是關於她過去的婚姻或愛情的話,她一律左耳進右耳出,裝作沒聽到,自在地吃著她的晚餐。
邢凱豔跟藍琳都拿她沒輒,話題始終繞不到她那裡,兩人只好彼此分享育兒經跟媽媽經,直到餐廳裡高掛在櫃檯前的電視播放著這麼一則新聞——
電視畫面裡是混亂的中正機場,瘋狂的歌迷影迷聚集在出境大廳,有的甚至還傷心到哭了……
然後畫面一轉,一輛頂級豪華的休旅車上下來一位高挺俊帥的男人,一身的黑,黑色亞曼尼襯衫、黑色復古款長褲,戴著黑墨鏡,嘴角掛著迷死人的笑容,讓他的影迷們個個尖叫不已。
他是權玄寬,韓國演藝圈的超級巨星,他甚至紅遍了全亞洲,許多中港台三地知名的大導演都力邀他的演出。
廣告公司的女主管往前遞上一大束香水百合,感謝他這一趟前來拍攝廣告的辛苦,現在他即將離境,前往香港,多少台灣的影歌迷都心碎了,只期望他能早日騰出檔期再度來台。
他笑著跟廣告公司的女主管握手說謝謝,然後出其不意的向前給她一個小小的擁抱,現場的女影迷狂叫,而已經不惑之年的女主管竟然臉紅了,可見權玄寬的魅力果真無人能敵。
新聞SNG連線持續了幾分鐘,直到權玄寬揮手跟他的影迷們說再見,消失在出境大廳裡。
畫面回到了連線女記者身上,女記者「歌功頌德」了權玄寬一番後,終於結束了這一則新聞。
不過新聞雖然結束了,卻換餐桌上的兩個女人開始熱切了起來。
「權玄寬笑起來真的好帥,好迷人喔,連我們這種已婚婦女都抗拒不了,更何況是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小女生。」邢凱豔如此説道。
藍琳贊同地猛點頭。「他不僅帥,戲也演得很棒,歌聲更是出乎意外的好,彷彿是個天生的藝人。」
「對啊,他上一檔韓劇妳有看嗎?他對女主角好深情喔,每次看到他柔情似水的眼神,我的心都跟著融化了。」邢凱豔繼續評論。「我猜在現實生活中,他一定也是一個很深情的男人,要不然不可能會露出那般的神情。」
聽到這,金荷蓁終於從眼前的食物抬起螓首看了邢凱豔一眼,目光怪異,但很快的,她就又低下頭去,沒有任何意見。
倒是藍琳附和得很起勁。「我只看他演的韓劇,因為我覺得他不是一個空有長相的演員,而是真的有實力。」
於是餐桌上形成一個有趣的畫面,跟金荷蓁坐在同一列的邢凱豔跟對面的藍琳持續討論讚頌著權玄寬,而金荷蓁卻是一直埋頭猛吃。
終於藍琳說話了,她搶下金荷蓁手中的筷子。
「妳再繼續吃下去,我會懷疑其實懷孕的不是我們,而是妳。真的有這麼餓嗎?就算想迴避話題也不必這樣,現在我跟凱豔談論的是完全跟我們不相干,八竿子也打不著的權玄寬,不是要試探挖掘關於妳的過去,所以可不可以麻煩妳說說話呢?」
金荷蓁愣了愣,對於藍琳的抗議只能在心裡頭苦笑。
權玄寬就是她的過去,不過她們並不知道。
她聳聳肩。「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不喜歡權玄寬。」這是實話。
「不可能!」邢凱豔跟藍琳異口同聲。「妳沒看過他演的韓劇跟電影?染聽過他唱的歌?」怎麼可能?
有,她看過也聽過,甚至他曾經在她的耳邊唱了一整晚的情歌,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她都遺忘了。
「天啊!妳還是個女人嗎?」
「不對、不對,我記得妳很愛看電視,下了班一回家不是看電視,就是看書,妳怎麼可能會沒看過權玄寬所演的韓劇?」
因為她都會刻意跳過啊。
「我不喜歡看愛情劇,愛來愛去卻又痛苦的愛情只會讓人覺得好笑。」
邢凱豔跟藍琳互覷了彼此一眼,了然於心。
她們同時感到心疼,金荷蓁那一段不願意談起的婚姻,肯定帶給她很大的傷害,讓她從此對於愛情完全心死。
也許她們兩個不該再打著關心的旗幟,拼命挖她一直想埋葬的過去。
邢凱豔突然說:「唉呀,吃完飯後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啊,最近有一部迪士尼出品的動畫片,好像很好看耶。」藍琳率先贊同。
金荷蓁一臉狐疑地盯著兩位孕婦。「不好吧,妳們該早一點回家休息,要不然妳們的老公會擔心的。」
詹騰欣跟長谷川徹可是對懷孕的老婆大人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就深怕她們有一絲絲的不舒服跟疲倦。
「沒關係,看動畫片開懷大笑,這也算是胎教吧,我老公他不會介意的。」說完,邢凱豔便打電話給她親愛的老公,藍琳也跟著打了電話。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金荷蓁頗為苦惱。
算了,孕婦最大,她只好作陪。
※※LW※※
就在權玄寬離開台灣的三天後,金荷蓁總算稍稍聳乍見到他的驚駭當中平復了。
而且邢凱豔跟藍琳也不知道吃錯什麼藥,竟然不再挖她的祕密了。
總而言之,她又恢復了跟以往一樣的平靜生活,工作忙歸忙,但下班後,她就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裡,看看電視、看看書,偶爾煮一頓豐盛的晚餐搞賞自己。
她不需要愛情,也不需要婚姻,那只會讓她更寂寞而已。
就算她只是一個人,她也會過得很好的。
像今天,在回家前她特地到大賣場補了一些家用品,也順便買了一些菜,準備自己下廚。
走出捷運站後,發現天空開始飄下綿綿細雨,她沒手可撐傘,只能加快步伐趕回公寓。
她低著頭注意路況,卻在公寓前被一個頭戴棒球帽,卻刻意壓低帽沿的高大男子給擋了下來。
金荷蓁嚇了好大一跳,下意識地趕忙退開,沒想到對方卻伸出手來抓住了她,她發出尖叫,用手上的購物袋擊向他。
對方被她擊中腹部,發出悶哼,但他仍然沒有放開手。
金荷蓁只好掄起另一只購物袋繼續攻擊他。
「蓁蓁,住手,是我、是我……」對方連忙出聲,以防被打得更慘。
剎時聽見韓語,金荷蓁著實愣了好一會兒,住了手。
權玄寬趁這時機,連忙拿掉棒球帽,雙手箝住金荷蓁的手臂說:「蓁蓁,是我,別怕。」
金荷蓁是真的傻眼了,一張小嘴開了老半天,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肯定是的,要不然權玄寬怎麼會出現在台北,出現在這裡,出現在她眼前……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不敢相信。
但他真的就在她的眼前,不是幻影,沒有消失。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以他目前走紅的程度,行程肯定被排得滿滿的,三天前他離開台灣的新聞裡不是說他正要前往香港宣傳嗎?
她想不透。
好吧,就算他的香港宣傳已經結束,他也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到香港機場以後,拿著護照又搭了飛機回到台灣,然後跟我的台灣朋友聯絡,請他幫我調查有關於妳的資料,然後我得到了妳的住址,我就來了。」
金荷蓁覺得自己可能在下一秒就要昏了。
「你在這裡,你的經紀人知道嗎?」她艱澀地吞了吞口水。
「當然不知道,要是她知道的話,我現在怎麼可能站在這裡。」他的行程可是被排得滿滿的,香港之後,是大陸上海、北京、日本,再回到韓國。
但因為他在台灣又見到了金荷蓁,原本以為結束的緣分在剎那間又被牽起,他認為這是上天給他的旨意,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再回到台灣、再回到金荷蓁的身邊。
「你、你逃跑?」
權玄寬竟然咧嘴一笑。
「對啊,很驚險,不過我還是順利搭上了飛機。」
他笑得越開心,金荷蓁的頭皮就更發麻。
「這三天你都在哪裡?」
「在我台灣朋友的家裡,他讓我躲著,然後又請徵信社幫我查出妳的相關資料。」
「喔,那你朋友呢?」
「他今天早上出國拍片去了。」
顯然他的朋友大概也是台灣某位明星,很好,那位大明星不僅收留了他這個大麻煩,還給她製造了更大的麻煩,現在卻屁股拍拍出國去了,非常好。
她實在無力再問,不懂中文的他是如何來到這兒的?她現在只想趕快擺脫掉他這個大麻煩。
當驚駭的成分退去,有八成的理智回到金荷蓁的腦子裡——既然他有辦法找到她,那麼他肯定有辦法再回到他朋友那兒。
金荷蓁拾起落在地上的購物袋,冷淡地說:「我不曉得你丟下工作跑來台灣做什麼,但我沒興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接著她冷酷地輕吐一句:「不送。」連再見都免了。
權玄寬傻眼,連忙跟上金荷蓁的步伐,連忙解釋道:「蓁蓁,我來台灣當然是來找妳的,我想乞求妳的原諒,蓁蓁……」
金荷蓁不想理他,加快步伐,把他的聲音當成是蒼蠅嗡嗡在叫。
「蓁蓁,妳聽我說……」
不聽、不聽,她不想聽!
「是我對不起妳,我求妳再給我一次機會,我……」
不要、不要,她不想再給他機會,一次的傷害已經很痛,很痛了。
金荷蓁實在很想忽略他的存在,不過兩個人在街道上拉拉扯扯,已經開始引來路人的注意。
權玄寬不在意,但金荷蓁注意到了。
開玩笑,他再這麼死纏下去,他大明星的身份肯定會曝光,而她肯定會成為明天全台灣新聞頭版的女主角。
金荷蓁忽地停住步伐,她動手搶了權玄寬手上的棒球帽,將之戴回他的頭上,然後拽起他的手,快步且粗魯地拉他回自己的公寓。
※※LW※※
一回到家,關上門,金荷蓁忍了好些年的悲憤在這一刻爆發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好不容易已經將你埋在記憶的最深處,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再想起,可是為什麼你還要一再地來擾亂我?」
淚水控制不住地奔流,眼眶溢滿傷心,臉頰滿是脆弱的淚。
「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再看到你……」看到他只會讓她想起那一段傷心悲痛的感情,還有因為她的疏忽而來不及來到這世上的小寶寶……金荷蓁心痛得抱著自己的肚子,哭到不能自己。
「蓁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權玄寬想伸出手去擁抱她,但卻不敢,因為惹她如此傷心的人正是他啊!
他只能毫無意義地一直說著他的歉意。
只是他的歉意大概永遠都彌補不了他所帶給她的傷痛。
他錯了,而且錯得太離譜了。
當初踏入演藝圈嚐到走紅滋味的他,總以為可以獲得她的諒解,她一直是最支持他的人,可是他卻傷了她、冷落了她,她會放棄他們之間的愛情跟婚姻而遠離韓國,他是可以理解的。
在她剛離開的那一年,他總是告訴自己,這樣也好,畢竟他無法在忙於演藝工作的當會兒,分心於她,若她不能適應跟體諒,兩人分開了也好。
現在想想,當初他的念頭真是自私的可以。
為了自己的前途,他犧牲了她、犧牲了他們之間的愛情跟婚姻,成就了自己。
而如今,他嚐到了苦果。
在他已然踏上成功的顛峰時,他終於體會了什麼叫寂寞——儘管你擁了全世界,但失去了最愛的人,心是空的。
直到再見到金荷蓁,他的心才又開始鼓動,所以他才會拋下以往認為最重要的工作,不管他帶給工作人員多大的麻煩,他的心就只想停留在她的身旁,哪兒也不想去了。
權玄寬的眼裡寫滿了痛楚跟後悔。
「我不會求妳現在就原諒我,可是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一直乞求妳的原諒……」
金荷蓁滿眼傷心地瞅著他,她是看見了他的悔恨跟乞求,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錯誤已在多年前發生,傷痛埋在心裡最深處,就算現在被他挖掘了,想起那段過去,只是更痛而已。
事到如今,還不止痛而已,而是更多的不信任——對他的不信任、對愛情的不信任、對婚姻的不信任。
而最大的傷痛,則是無緣來到這世上的小寶貝,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緊緊地環住自己的肚子,在心裡默默說著:對不起,小寶貝,媽咪對不起你。
「你根本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你永遠無法體會……」
「對不起……」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悲痛,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她的悲痛在瞬間拉拔到最高點,她歇斯底里地搥打著他,哭叫著,失去孩子的痛在多年以後被殘忍地揭開。
當初她在病床上甦醒,從父親口中得知孩子已經沒了,她沒有流下任何眼淚,只是呆著,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而她外表看似平淡無波,但心裡卻是在那一刻被活生生給掏空了,直到今天,傷痛又再被挖了出來。
「你只會說對不起,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發狠似地搥打著他,隱忍多年的痛跟恨,在這一刻發狂似地發洩。
金荷蓁一直重複的話語,終於讓權玄寬感到一絲絲不對勁的地方。
他一直以為她會離開,放棄他們的婚姻,是因為他忙於演藝工作,疏忽了她,難道內情不只如此?
「蓁蓁!」他捉住金荷蓁的手臂,正色地問她:「蓁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要告訴我,跟我說,讓我知道……」
金荷蓁一直哭著,雙手捧著自己的小腹,哭到不可遏抑。
「孩子……」她哭得傷心欲絕。「孩子不見了,我們那可憐的孩子……」
權玄寬頓時頭皮發麻,他寧願沒有聽懂金荷蓁所說的話。
「妳是說,我們曾經有個孩子,可是他……」
「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可是我聯絡不上你,你一直不在我身邊,我的心很不安,一定是這樣的,寶寶也感受到我的不安,所以他離開了,都是我不好,寶寶他才會不要我這個媽媽……」
沈重的自責讓金荷蓁無助地攀住了權玄寬,像尋求救命的浮木般。
而乍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權玄寬的心受到嚴重的打擊跟震撼。
他的心彷彿也被掏空了,自責跟內疚充滿其中。
為了成就自己,他犧牲了多少啊?一個他愛的女人,還有……那沒有緣份的小孩。
他終於明白,為何金荷蓁不願意再看到他,也不願意原諒他,因為現在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權玄寬流出懊悔的淚水……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就算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取得妳的諒解,也是我應得的報應……」
他的淚水驚動了金荷蓁,頓時,所有的不原諒也被原諒了。
她看見了他的悔恨跟深切的自責,她環抱住他的頭,兩人的傷心共鳴,哭成了淚人兒。
※※LW※※
也不知過了多久,是金荷蓁先止住了淚。
她抱著仍然滿臉淚水的權玄寬,像慈祥的母親抱著親愛的孩子般,她溫柔的擦拭著他臉龐上的淚水,親吻著他、安撫著他……
在看到他流下傷心淚水的那一刻,她放下心中的仇恨跟不諒解。
原來她一直怨著,怨著她失去孩子的傷痛,怨著他始終顧及自己的事業,而忘了她,讓她獨自承受。但在這麼多年之後,才讓他知道真相,知道他曾經失去自己的小孩、失去當父親的機會。這樣的悔恨在今天才揭曉,對他而言,該是比她更大的傷痛吧。
所有的不諒解好似在一秒之間都煙消雲散了,現在他們只是一對曾經痛失愛兒的父母親。
她主動地親吻著他……吻著他的眼、他的額、他的鼻,舉止間充滿了諒解跟體恤。
他止住了淚,深切地跟她相擁。
他們在互相的擁抱當中,得到了救贖、得到了對彼此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