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蔣小媛盯著那閃亮到刺眼的「東西」，正常人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反應知道那是什麼，但她不理解的是，為何這「東西」會「附屬」在早餐裡，由管家送了上來。

　「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我會補償你的。」

　蔣小媛站在餐桌旁偏著螓首仔細回想了一下。

　昨晚他似乎真有提到「補償」兩字，但當時她不引以為意，沒擱在心頭。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補償——鑽石項鏈跟避孕藥擱在銀制餐盤上。

　這算別出心裁嗎？

　蔣小媛盯著鑽石項鏈許久，剛睡醒的臉龐表情說不上是雀躍。

　「不喜歡？」藍斯喝了口咖啡，問道。

　低吟片刻，蔣小媛決定說「實話」，「很不喜歡。」

　「喔，我以為女人看到鑽石都會雙眼發亮。」或是故做矯情之姿，蔣小媛到底是哪一種呢？藍斯在心頭忖度。

　「的確沒有女人看到鑽石還無動於衷的，但你送的這種……」整條都是鑽石鑲成，閃到讓人眼花撩亂。一點都不適合她。

　「你的意思是我的品味很差？」藍斯不禁莞爾。

　從來沒有女人在收到鑽石項鏈當禮物時，還敢指責他的品味很差。蔣小媛是沒有說出口，不過她的表情應該是這意思沒錯。

　藍斯看了鑽石項鏈一眼，對於送女人的禮物他從來不費心，只是一個交代下去，下頭自然有人會幫他打點好。如今被蔣小媛一嫌棄，他不免花點心思多瞧了一眼。

　項鏈設計得很精致繁瑣，鑽石更是絢爛奪目，但……的確不適合蔣小媛。

　藍斯要管家將鑽石項鏈收走，決定這話題到此為止。

　「今天由你作主，想想要帶我到哪兒走走。」難得他今天沒有排定行程跟會客。

　他表面上說是來臺灣度假探親，私底下是正好利用這機會聯絡許多無法搬上臺面的朋友，他凡事都小心謹慎，現在是關鍵時刻，他不能讓老巫婆抓到把柄，否則會功虧一簣。

　蔣小媛一邊享受著早餐跟陽光，一邊杵著下顎很認真的想。

　「真的完全由我做決定？」藍斯的控制欲望很強，他真的允許，不管做什麼？

　藍斯頷首。

　「我說去哪里，做什麼，你都會陪同？」蔣小媛心頭已有盤算。

　「嗯。」

　蔣小媛雙眸一亮。

　藍斯對望她神彩飛揚的表情，覺得自己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她該不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主意吧？

　蔣小媛的主意不算糟，對一般人，尤其是一家人，可是非常好的娛樂活動——去河濱公園放風箏。

　當藍斯穿著高級訂制皮鞋踏下賓士車，踩在河濱公園的草坪上時，他瞇起眼，那一腳略帶遲疑。

　「出門前我有提醒過你喔。」蔣小媛穿著輕松的帶帽棉衫，配上牛仔褲及粉色的平底雪靴，一派悠閑模樣。

　藍斯眉一揚，他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不過是穿高級手工西裝放風箏罷了，他只是沒料到蔣小媛會有這無厘頭的行程安排。

　「快來，這里有人賣風箏。」蔣小媛拉著藍斯快走，神情興奮。

　因為是非假日時間，河濱公園的玩客不多，賣風箏的攤販生意並不好，看到有穿西裝的客人上門，雖然覺得怪異，但還是大力推銷。

　「老板，我要這個。」蔣小媛挑了一款樣式最簡單的菱形風箏。

　「小姐，那是小朋友在玩的啦，你們兩個要玩這種的才有挑戰性。」老板亮出「本店」招牌，一只美艷的鳳凰，鳳凰浴火的尾部至少拉了好幾公尺長。

　「哇，好漂亮！」蔣小媛雙眸發亮。可惜……她看看藍斯，唉，搖頭，活到這麼大把年紀，他搞不好還不曾摸過風箏。

　「這是什麼鬼東西？」藍斯瞪著「鳳凰」喃喃自語。

　果然……蔣小媛不意外。「國外沒有風箏嗎？」

　「有，但不是長成這副怪模樣。」

　蔣小媛懶得跟他解釋「鳳凰」是中國吉祥的神物之一。

　「老板，這個不行，「他」沒辦法。」蔣小媛對老板比比藍斯。

　「他長得這麼高大，竟然連個風箏都放不起來喔！」老板瞄了瞄人高馬大又俊美的藍斯。唉，可惜推銷不出去最貴的風箏。

　藍斯難忍老板似有若無的輕蔑眼神。還有剛剛蔣小媛那一句「他沒辦法」，那就好像她同人說「他不行」一樣屈辱。

　他掏出皮夾，掏出千元大鈔。「我買了。」

　誰說他不行，他是何許人也，絕對沒有他不行的事情。

　「餵餵，你別逞強啦。」蔣小媛追著拿了風箏就走的藍斯。

　他回眸瞠瞪。「我可以！」

　蔣小媛噗嗤一笑。唉喔，連激都不能激，還真像個小孩子。「首先，要測風向，你用手指沾口水然後……」

　藍斯瞪她。

　蔣小媛趕緊住口，低頭猛笑。

　被抓包了，藍斯知道她在糊弄他。

　「咳咳，好，重新來過。」蔣小媛正正臉色。「首先，我們要把線拉長十公尺左右，然後逆風，我在後頭，你負責握線，等風一來，你要輕拉叫我放開，然後繼續往前跑，邊跑邊放線。這樣的說明0K嗎？」

　「嗯。」藍斯瞪著他眼中認為很畸形的風箏，仿佛在警告它，若不乖乖聽話，就會被碎屍萬段。

　「那我就拉了喔。」蔣小媛拿著風箏拉開距離。

　藍斯拉著H型的捆線，等待風勢……風起。他輕拉要蔣小媛放掉風箏，往前跑……第一次。失敗。

　重來。

　第二次，風箏還沒離地三公尺就墜落，再度失敗。

　重來。

　第三次，風箏依舊不聽話，又失敗。

　藍斯脫掉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手丟在草地上，不死心再試一次。

　一次又一次……風又起。放，助跑，風箏隨著風勢揚高……高、高，又高……啊！瞬間墜地！

　慘敗。

　蔣小媛來到他身邊看著落地的鳳凰。「這難度太高，很少人第一次就上手。」

　她勸他放棄。

　藍斯向來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他意誌之堅定，鮮少人能比得上。

　他解開領口跟袖口的鈕扣，挽起袖子，踢掉皮鞋。

　「再試一次。」他說。表情堅定。

　他們再次就位，選擇風勢，輕拉、放，跑……鳳凰隨著風展開她美麗的翅膀，像極了火紅的花朝天揚起。

　這一回鳳凰不再墜地，她高高的飛上、再上，到達藍天之間。

　「成功了！成功了！」蔣小媛又叫又跳，不敢相信。

　看著鳳凰拖曳的長尾巴被風舞弄著，蔣小媛興奮極了，她沖到藍斯身邊。「你做到了，太棒了！」

　要不是他正在操控風箏，她還真想跳上去環住他的腰給他一個熱情的吻。

　藍斯的嘴角驕傲的揚起，蔣小媛的稱贊他全盤接受。

　「高點、再高一點……」她繞在他身旁轉著，下巴仰得好高好高。他們的鳳凰已經快登入雲霄。

　藍斯被她的興奮感染，從原本嘴角微揚的笑逐漸擴大。然後咧著嘴微笑。最後也跟著大笑出聲。

　好快樂，好快樂啊！

　第一次，他放開禁錮在自己身上的枷鎖，真心的放聲大笑。

　只不過是放個風箏罷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值得他開心？這種對他而言完全無獲利的事情，他卻笑得很滿足！原來把一切束縛短暫的拋棄是這麼的開心。

　蔣小媛溫暖的笑聲感染了他。本來他是嚴肅冷漠的，跟她在一塊卻可以感受到另一個自己。

　「哇——我好想像風箏一樣。飛得高高的，什麼煩惱都沒有。」蔣小媛張開雙臂。高聲吶喊著。

　「你也有煩惱？」

　「我當然有煩惱，雖然跟你比起來很微不足道。」蔣小媛用手撐著眉角往額頭方向一拉。「你不笑的時候好像地獄來的使者，肩上抗有莫大的壓力。」

　她豪邁的拍拍他的肩。「開心點，我的夥伴，雖然你很高，但天塌下來還是有比你更高的人撐住，要不然，作個弊，蹲下來裝死也好。」

　好一句「作個弊，蹲下來裝死也好」藍斯聞言，笑得更開懷。

　他現在不就是在作弊嗎？拋掉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沈重，在河濱公園赤著腳放風箏。

　這美好的時刻，他會永遠藏在心中最深處的角落。若有一天老了，忘記怎麼笑了，他會把它翻出來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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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濱公園開心的玩了一整個早上，中午由蔣小媛「做東」請藍斯到「知名餐館」享受大餐。

　「他們家的薯條超好吃，要趁熱吃。」蔣小媛將兩大包的薯條通通倒在餐盤上，還擠了好幾包的番茄醬。

　他們坐在知名快餐店二樓，面對大馬路的長條桌旁，開心的分食著。

　「這就是你所謂的「知名餐館」？」家境優渥的藍斯從來不吃這種油炸快餐。

　「沒錯。你想想看，他們在全球有多少家連鎖店。而且打從三歲到九十三歲，沒有人看到他的黃色大M喊不出他的店名的。」

　這根本是謬論，藍斯無言。「那大餐呢？」

　「我幫你點了雙層加料的漢堡，這不就是大餐了。」

　藍斯看了看手中的漢堡，再看看蔣小媛那個只有單層的漢堡……呃，好吧，跟她的比起來，他手中的確實是「大餐」。藍斯接受了她的謬論。

　「吃完午餐後的行程呢？」

　蔣小媛大口爽快的咬著手中的漢堡，她的腮幫子鼓鼓的，搖頭。

　藍斯不懂。

　待蔣小媛咀嚼吞咽後，她才說：「沒有，下午沒有行程。」

　「你這地陪未免太混，那我們整個下午要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就坐在這里發呆，看過路的行人。」蔣小媛笑著說：「人生啊，偶爾也要停下腳步發發呆，不要一直趕路，那是很累的。」

　對藍斯而言，發呆是最浪費生命的一件事了。他不太能忍受自己的腦袋放空超過三十秒。

　「你難道不想去逛街？購物？」藍斯開口確認。

　蔣小媛搖頭。「發呆曬太陽觀察人群有趣多了。」

　「有趣在哪里？」

　「你瞧瞧現在站在路口抽煙的那名男子，從他的穿著看來應該是個業務，不過業績想必不太好，他抽煙的模樣太焦慮了；還有那對從咖啡店剛走出來的情侶，我敢打賭他們才剛談戀愛不超過三個月。」

　藍斯揪起眉，「你會算命看相？」

　「不，瞧他們就連走路都巴不得揉進對方的身子裡就可以知道。至於正在等公車的那個學生……」

　「怎樣？」藍斯不信她還能再說出些什麼。

　「那個死小孩肯定是蹺課了。」

　藍斯瞇起眼，本來還要開口問「你怎麼知道？」但隨即想想，現在是一般上班上學日的中午，學生理當在校園裡吃著營養午餐，而此時背著書包在外頭亂晃的，肯定是蹺課了。沒錯！

　「差點被你騙了。」他說。

　蔣小媛捂著嘴偷笑。

　兩個人你來我往，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一整個下午還真的都沒有離開快餐店，這對藍斯而言實在是三十多歲的生命裡頭很難得的一天。

　晚上九點半他們回到飯店，在進房間前，藍斯對蔣小媛說：「今天還有最後一個行程，是臨時安排的。」

　「什麼？」

　「逛街。」

　蔣小媛看看手表，也差不多是百貨公司關門的時間了。

　「來不及了，明天吧。」

　「來得及。」藍斯保持神秘。

　他帶蔣小媛來到飯店一樓的名牌精品街。

　「你看，都打烊了。」都只剩下招牌燈亮著。

　「不，還有沒打烊的。」藍斯指著位於最角落的一家店面，那是一家世界知名品牌的飾品店。其中又以鑽石最為聞名。「他們特地為你延長營業時間，你慢慢挑，別急。」

　若她記得沒錯，他今天早上送的鑽石項鏈就是這個品牌。「我說過，我不需要補償。」

　「不是補償，是禮物，要謝謝你，給我快樂的一天。」藍斯牽著她的柔荑步入店內。店裡包含主管共五位店員都還列隊在門口等候貴客。

　「可是……」

　藍斯用食指抵住她又想開口說出拒絕話語的唇。「別拒絕我的心意。」

　她在他的藍眸中看見真誠，拒絕不了。「既然這樣，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我挑中什麼，你都要即刻買單不能反悔或遲疑。」

　她的話聽起來像個貪婪的拜金女。

　「OK。」藍斯馬上答應。錢對他來講，從來不是問題。

　於是蔣小媛進入店裡在店員的介紹下開始挑起禮物……

　「我要這個。」蔣小媛挑中一對樣式簡單的鑽石耳環，價格大概是鑽石項鏈的十分之一不到。

　藍斯皺超眉還想說些什麼。

　「你答應過會馬上買單的。」她趕緊說。

　藍斯在此時才知道自己中計了，看來他的小綿羊也是很有心機的。

　他簽單買下耳環，蔣小媛開心的收下禮物。

　「這是我送過單價最低的一份禮物，你破了我的紀錄。」以前那些女人貪婪的嘴臉在此刻回想起來頗令人惡心。

　「啥，這是我收過單價最高的一份禮物，你也破了我的紀錄，彼此彼此。」蔣小媛俏皮的堵他話。

　「看來今天把你慣壞了，變得很會回嘴了。」藍斯氣定神閑的說：「待會兒上樓，我會把你的嘴堵住，讓你回不了……」

　藍斯忽地把話題轉到十八禁上頭，害蔣小媛俏臉一紅，小口微張又無措的闔上。

　瞧她可愛的模樣，藍斯巴不得電梯上升的速度快點，他現在可是非常的想「欺負」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