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樂星，淩家大宅。

　　客廳裡牆壁上的碩大螢幕，正直播著麥肯基地上進行的淩衛將軍的演講。

　　身為將軍的母親，淩夫人也有自己的責任，尤其在今天這樣重大的日子，並不是給兒子們提前做個蛋糕就能應付過去的。

　　當淩家三子離開後，淩夫人就開始接待絡繹不絕前來賀喜和送禮的夫人們，這裡面，大部分都是軍部高官的女眷。

　　當淩衛英氣勃勃的臉在螢幕上出現時，夫人們似乎忘記了桌上精緻的下午茶點，專注在螢幕上。

　　演講結束時，音箱裡傳來基地將士們震耳欲聾的歡呼，連螢幕旁儀態優雅，穿金戴銀的各位高官夫人們，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真是精彩的演講，連我這種不懂軍事的女子，聽了都感到熱血沸騰，想到軍部報名處去註冊當個小兵，何況那些軍人們呢？”

　　“咦？將軍的臉色，似乎有點蒼白。”

　　不用各位夫人提醒，淩夫人也注意到了，螢幕中的淩衛，雖然英姿颯爽，舉手揮舞的動作剛硬有力，可是臉色確實有些蒼白。

　　反倒是陪在他身邊的淩謙，臉上笑得像接連吃了幾頓超級大餐似的。

　　“淩衛他最近比較勞累。”淩夫人說：“看來今晩回來，要燉點補品讓他補補身子了。”

　　“是啊，將軍實在太勞累點，請夫人替我轉告，將軍千萬要保重身體。“

　　“多謝布朗夫人關心。”

　　今天早上一家人吃蛋糕時，似乎也有聽見今天要去的地方很多之類的話。

　　淩夫人不禁有點懊悔。

　　早知道這樣，就不要開口為安樂星總督說情了，自己一開口，就讓兒子跑多了一處地方。

　　別人生日都可以得到一天半天休息，當將軍的人，卻只會比平日更為忙碌，連吃個蛋糕也是匆匆忙忙的。

　　畢竟不是鐵打的身體，這樣馬不停蹄地到處去，而且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精神抖擻，拿出將軍的氣派和威嚴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當年，這孩子的爸爸，也是這樣忙得整天不沾家呀……

　　淩夫人的臉上，隱隱有緬懷之色。

　　但不斷聽到耳邊的酥軟聲音，很快就把那一分突如其來的回憶給打斷了。

　　“夫人，淩將軍真是越來越英偉了，您福氣真好。”

　　“將軍，還有夫人的另外兩位公子，也到娶妻的年齡了吧？”

　　“淩涵中將可是不少軍部高官心目中的佳婿，又能幹又穩重。”

　　“不敢相瞞，淩謙少將那張俊美的臉，早就把小女的一顆心給俘虜了。”

　　“不過，聽說淩將軍的人氣，確實在聯邦少女們的心目中穩居第一呢。”

　　“我也聽說了，有一個什麼新娘團的，說是要為淩將軍挑選新娘子的候選人呢。真是孩子氣，將軍的新娘人選，怎麼可能在那些平民女子中選擇呢？只有高貴的血統，才配得起淩將軍的家庭呀。”

　　在這種時候，早習慣於主持貴婦們下午茶會的淩夫人，總是最好的聆聽者。

　　只是在張中將的夫人說完後，才柔柔地微笑著說了一句，“孩子們都大了，婚事的話，就讓他們自己做主吧。我只是一個不管事的女入而已。不過，說到血統，各位也都知道，淩衛這孩子，就是平民血統。”

　　即使淩夫人的語調輕柔，客廳的氣氛也出現了一絲凝滯。

　　淩家將軍之位，沒有由淩謙、淩涵這兩個將軍血統的人繼承，而是落到平民血統的淩衛身上，眾人一直都以為這是淩家的一大禁忌。

　　從沒有人敢在淩夫人面前提起。

　　出乎意料的是。淩夫人卻主動提起了。

　　張中將的夫人以為自己說錯話了，臉色惶恐，不安地縮了縮身體，正想開口，淩夫人又以令人如沐春風的語氣開口了。

　　“雖然是平民，可這孩子也很優秀，不是嗎？”

　　貴婦人們面面相覷片刻，很快就露出了笑容，開始附和淩夫人的話。

　　“當然，誰敢說淩將軍不優秀呢？”

　　“身先士卒的指揮官，聯邦的戰鬥英雄，淩將軍對聯邦的功勞，可是沒有一點虛假呀。我家那一位，也常常在我面前，感歎淩將軍如此年輕，卻能立下這麼多戰功。”

　　“現在的聯邦，已經不再流行血統論了。”

　　“我們這些不瞭解外面世界的女人，只是仍然活在自己狹小的圈子裡罷了。”

　　“只有和淩夫人多接觸，才能不斷地學習呀。”

　　僕人們進入客廳，又上了新一輪的點心，收拾掉半空的碟子，為每位元尊貴的客人斟滿熱香茶，默默退下。

　　淩夫人端起熱茶，輕啜一口，思索片刻，緩緩地說：“雖然不理會軍部的事，不過住在這裡，也有聽孩子們提起。軍部官員們的兒女婚事，總要考慮對方的血統是否高貴，雙方家庭的背景是否相配。在我看來，並不能說完全不要考慮姻親的家庭背景，但是，如果感情方面的事，僅僅只考慮政治利益的話，目光就未免有些短淺了。張夫人，我說得對嗎？”

　　“啊！”忽然被點名，張夫人身體打了個哆嗦。

　　抬起頭，茫然地看了淩夫人一眼。

　　“哦哦，是的。夫人說得很對，血統並不代表了一切。”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的張夫人，點頭不迭。

　　淩夫人給了她一個充滿鼓勵的笑容，柔聲問：“聽說令千金最近有了喜歡的物件，是個很不錯的年輕軍官，在伍德中將麾下立過不少功勞，很快就要晉升為少將了？”

　　“啊啊……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不過，雖然即將晉升為少將，條件也不差，張夫人卻一直反對女兒和對方交往。

　　平民血統的少將，還不如貴族血統的大校前程光明。

　　戰功是要靠命在前線去拼的，而家族背景夠強大的話，就算只是軍部一個小文書，也可以積攢資歷，步步高升。

　　“叫什麼名字？”

　　“這個人，我其實還沒有見過，只是聽女兒說有認識這樣一個軍官而已。名字嘛，好像是姓葉。”張夫入一邊說著，一邊偷窺淩夫人的臉色。

　　心中暗暗叫苦。

　　你們淩家不在乎平民血統，可是我們張家在乎啊。

　　把女兒嫁給一個三大五粗的平民，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可是，如果是將軍的母親開口的話，這就儼然是軍部的賜婚，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了。

　　一想到要被一個卑賤的平民叫“媽媽”，張夫人心中一陣惡寒。

　　幸運的是，事情並沒有像張夫人想像的那樣發展。

　　淩夫人只是端著茶杯，優雅地啜著茶，漫不經心地轉換了話題，“對了，安樂星上的孤兒院，最近蓋起了新宿舍樓……”各位客人們當然緊緊跟上，話題立即又轉到可愛的孤兒們和慈善捐款上了。

　　客廳氣氛頓時熱絡起來。

　　然而，大家心裡都明白，就在剛才，看似對軍部事務從不理會，其實在夫人們之中擁有極大威信的淩夫人，已經含蓄地表態了。

　　她對淩將軍最近在軍部發表那番驚天動地的抨擊血統論的講話，持絕對的贊成態度。

　　淩家，似乎並沒有如某些野心家暗中揣測的那樣，正從內部分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