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次醒來的時候,訓練室裡異常安靜。
不久前這裡還進行著沸騰灼人的狂歡,現在卻如跌入了另一個荒蕪的世界,如果不是空氣中仍飄蕩著淫靡的氣味,甚至會令人懷疑剛才瘋狂的做愛是否發生在夢中。
淩衛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看清楚床前的身影。
“佩堂?”瞧見這傢伙,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圈,還是有點渾渾噩噩,難以集中精力思考。
不過,他依舊記起佩堂給自己戴了一個怎麼也搞不下來的項圈,甚至利用各種機會給它更新換代。
最新一款已經具有隱形功能,按下以寶石裝飾的按鈕後,除非用手直接撫摸,否則不會讓人發覺頂圈的存在。
“淩謙和淩涵呢?我弟弟在哪裡? ”淩衛從床上坐起來。
忽然改變姿勢,血往頭上湧,讓他一陣目眩。
“你因為過度刺激暈過去了,不過只暈了幾分鐘就醒過來了。放心,這裡是科學部,我能保征你的身體不出現任何問題。你兩個弟弟在外面等著。”
淩衛感到驚訝。
沒有調侃、沒有諷刺、沒有奚落…… ,
佩堂甚至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這完全不像他所認識的佩堂,那個玩世不恭、永遠看不透摸不著,又總能在關鍵時刻讓人不痛快的修羅將軍。
“你今天的樣子很奇怪,但我不想問原因,麻煩你把淩謙和淩涵叫進來,現在我只想見他們……”話說到一半,淩衛就被壓回了床上。
身體陷入柔軟的床墊,肩膀承受男人的力量,危機感驟然竄上脊背。
淩衛瞪著出現在頭頂上方的俊臉和燦爛金髮,“你到底想……”
“藥效就快過了,你以為我為什麼允許那兩隻傢伙踏進學部和你鬼混?我掌管的是科學部,又不軍部廉價的一夜情酒店。”佩堂沉聲說:“我這樣做,只是想親自證實—些事。”
“證實什麼?”
“事頭上,給你注射的不是一星級的威爾泰精神劑,而是四星級的肯尼斯精神劑,對你這種從未接受過抗藥性訓練的人來說,能讓你喪失任何組織謊言的能力。藥效期間,你說的話都是真實的。包括你說的那些,被淩涵抱著感到溫暖,喜歡被淩謙插,淩涵不要出去,這些都是你內心裡真正的想法。”
“你一直在偷聽?!”淩衛渾身一震,泛起毛骨驚然之感。
“科學部的訓練室有監控系統,這有什麼可奇怪的?”佩堂毫不在意地說,話鋒陡轉,“可是,最後那些不要,好難受,說的也是真話吧?”
淩衛羞憤萬分,在床上猛然揮拳。
男人動作更快,抓住他的手腕,居高臨下地按在床頭,像按住一條巨大的扭動的魚。
“和他捫兩個做時,你哭叫著說不要,央求他們停下。”
直接的描述讓淩衛羞恥得滿臉通紅,臉狼狽地狠狠轉到―側。
佩堂擰住他的下巴,用力轉回來,逼他和自己對視。
雖然說的是淩及的羞恥之事,但沒有佩堂一貫的風度翩翩的輕挑戲謔。
佩堂的語氣很沉著,目光很執著,總是輕輕挑起,不屑一顧的眉,此時執拗地緊皺,彷彿只要舒展開來,就有很久之前的傷口在內部破裂,有撕心裂肺的痛從深處湧出。
“他們沒有理會你的哀求,不顧你的感受,把你做到暈過去。為什麼你酲來後首先想到的……還是他們?”
“為什麼你還想見他們?”
“為什麼你不憎恨他們?”
“為什麼?”
佩堂低吼。
聲音從他嗡嗡震動的胸腔裡傳出,像什麼曾經碎裂在那裡,那些碎片一直存在,以致於他不得不低聲咆哮,如受傷野獸般嘶啞低沉。
淩衛被他吼得發愣,愣過片刻,誠實地回答:“我愛他們。”
“可笑,”佩堂鄙夷地冷笑,“就算你愛他們,可他們傷害了你。被傷害就會憎恨,這是人的本能。”
“可笑,”淩衛回以冷笑,“你懂得什麼叫人的本能?人的本能是愛。我愛淩謙和淩涵,就愛他們對待我的方式。就算我不愛他們對待我的方式,我還是愛他們。不管我愛不愛他一舉一動,但是,只要是他們,我就可以接受,我就願意去愛。這沒有什麼為什麼,根本就是我愛誰和不愛誰的區別。就算他們同時和我做會痛,就算是會把我做到暈過去的雙龍,但只要是他們,我就心甘情願,我就愛他們這樣不顧一切地愛我!我就是不顧一切地愛他們!”
這段話反反復複地愛、愛、愛,繞來繞去,明顯缺了點縝密的邏輯。
但實在夠坦誠的。
佩堂打量著忽然之間戰意高漲的淩衛,半胸說:“淩衛,精神劑讓你的腦子完全糊塗了。”
“嗯啊,很可能。“淩衛陽光燦爛地笑起來,眼神迷離。
房裡寂靜下來。
佩堂的手放輕了力度,不再像在壓制淩衛,反而像在用掌心感覺他的存在。
掌心移動著,從肩膀移到脖子,脖子上的頂圈已經隠形,但觸碰還是可以摸到。佩堂慢慢摸著他親自設計的頂圈的輪廓,如此小心翼翼,像要沿著這線條,重歸曾走岔的命運的軌跡。
不過命運,從不給人回頭的機會。
被偏離的軌跡,縱使耗盡整個科學部,整個聯邦軍部,整個宇宙的力量,也難以回歸。
“為什麼淩衛被傷害了,卻可以原諒他愛的人?”
“為什麼你不能?”
“如果你愛我,原諒我一次,只要一次。”
“哪怕,給我一次機會也好啊。”
“小葉,你要我生不如死。”
“我只能,生不如死……”
淩衛迷離的視線中,似乎出現了幻覺。
幻覺中,臉上永遠掛著漫不經心的邪魅笑容的花花公子,竟然滿臉哀傷。
眸中隱有淚光。
淩衛不敢相信地晃晃腦袋,定睛一看,佩堂眼裡的濕氣已經看不見了。他的臉忽然在視野中放大,讓淩衛吃了一驚,正打算避開,佩堂的唇已經不打招呼地印下來。
吻,沒有落在唇上。
落在眉心。
不能想像這來自佩堂。
這仗著有好家世好相貌,喜歡在外面拓花惹草,在宴會上挑逗貴族小姐們,引發過無數爭風吃醋豔事的修羅將軍,怎可能有這樣純潔無瑕的吻。
小心翼翼,像在親吻—顆即將消逝的露珠。
因為不可挽留,所以珍惜至此,深情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