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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提兵點將,五萬大軍分成兩路,浩浩蕩蕩向東而行。
洛謙因為前幾天把賀衍給惹惱了,老老實實地慇勤服侍左右,小心伺候。可是他天生是個坐不住的活潑個性,就算性情乖順,但是一想到出門打仗不必讀書,也不用挨戒尺,簡直如同把猴子放出了籠,暗搓搓的興奮都寫在臉上。
賀衍這幾日倒是比平時更沉默了些,似乎有些心事,時不時蹙眉。
路上行了幾天,洛謙自然注意到了風揚。
風揚年紀十七八歲,氣質超然,風華絕色,一身白衣,長得有些仙風道骨。軍中都是粗野漢子,就連容貌好的比如賀衍,也是堂堂七尺男兒,渾身都是瀟灑利落的男人之氣,哪來這種氣質儒雅的公子?
洛謙騎著馬在賀衍身邊問道:「公子,那個長得有些女氣的年輕人是誰?」
賀衍緩緩道:「京城簡國師的得意門生,風揚。」
「簡國師的門生跟著我們打仗做什麼?」
賀衍瞄了他一眼沒說話。他自己也不敢肯定。
聽說國師善占卜、通陰陽,那麼他的門生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他這幾日來猜測,皇帝下旨五萬大軍追殺一小股流寇,又派這風揚前來督軍,說不定是因為風揚算出那股流寇裡面有什麼人不對勁。
而細細一想,皇帝如此緊張,不顧兵士們的辛苦派遣冬日出征,那股流寇何止不對勁,怕是裡面有什麼重要人物將來會威脅到皇帝。
賀衍知道事關重大,皺眉道:「你離這人遠一點,不要得罪他就好。」
「是,公子。」
「也不要言辭不敬,說他像個女人。」
洛謙吐舌頭,笑著說:「是。」
洛謙一路上陪賀衍說話,插科打諢逗著賀衍微笑,片刻不離左右。夜宿荒野時搭起臨時帳篷,洛謙就在賀衍的床邊打個地鋪。
二十幾天之後,前鋒軍隊的幾千人終於來到當陽的深山老林一帶。
這就是那股幾百人的小勢力的藏匿之處,名叫綠林山。
賀章下令,開灶紮營。
為了不打草驚蛇,賀章早就傳出消息,大軍此番出征是為了長江下游一股上萬人的起義勢力,並不是為了綠林山的這幾百人。
因此除了軍中的將領,大多數兵士都以為現在不過是路過此地,稍作調整休息。
剛剛紮營沒多久,探子來報:「十天前臨近小縣城的糧倉又被人打劫了,聽說已經發展到了一千人,但最近幾日沒有動靜。但是昨夜深山中仍有火光,說明這群人並沒有離開。」
賀章連忙召集將領們連夜部署。
現在天寒地凍,兵士們初來乍到水土不服,大軍先已經失了天時。
綠林山地勢幽深險峻,易守難攻,賀章剛來不久摸不清楚地形,這便是失了地利。
再者,綠林軍殺富濟貧,在附近非常得民心,反觀大軍兵士們,千里迢迢苦不堪言,心中有些怨氣,賀章又失了人和。
大家心裡都清楚,天時、地利、人和一概沒有,這仗可不太好打。況且賀章率領五萬大軍前來,如果不能迅速把綠林軍消滅,也會惹得皇帝不快。
一個將領道:「不如把綠林軍的糧倉給一把火燒了,五萬大軍把深山團團包圍。這時候天寒地凍、糧食難尋,他們又凍又餓,過不了幾天就會投降。」
其他人附議道:「只要抓住幾個綠林兵拷問出糧倉所在地,就能不費一兵一卒把這股勢力給滅個乾淨。」
誰都知道綠林軍神出鬼沒、武藝高強,又佔了天時、地利、人和,想要強硬攻破也要損失幾千人的兵力。賀章覺得這計策比反間、圍剿都要有效得多,便有採納之意。
可惜風揚卻不同意。
他說:「皇上下令,綠林軍中一個人也不能跑,全都要殺光。如果有人跑了該如何,誰來承擔責任?」
賀章心中不快,卻笑著說:「依照風學士的意思,該當如何?」
風揚說:「進入深山圍剿。」
聽了這話,帳中所有的人都靜默不語。
風揚的意思,便是要用兵士們的性命去換綠林軍的性命了。
他們不知道,其實風揚也有些難言之隱。
他此番而來,就是要殺了綠林軍中那個有皇帝命格的人。
有皇帝命格的人順應天意,有天道庇護,極容易逃出生天。現在有個大好機會將他殺了,這次不死,將來隱沒在人群之中,更加難以查找。
他手上有一柄下了咒語的劍,非得用這柄劍將那人穿心而過,否則殺不死他。
賀章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將,現在卻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使喚,心中自然有氣。但是風揚是皇帝親自派來的,眾將領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其中必有隱情,於是誰也不敢亂說話。
賀章忍耐片刻,吩咐道:「先不做定論,明天隨我一起去探探地形再說。」
說完便讓眾人都散了。
晚上洛謙服侍賀衍沐浴睡覺,賀衍隨口問道:「明天我跟父親和將軍們去附近查探地形,你跟著吧。」
洛謙一聽高興道:「是!」
兩人當時都不知道,就因為查探這一趟地形,徹底改變了洛謙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