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福伯，這小孩哪裡來的呀？」夏添跟卡列坐在一起，頗有興致的打量著坐在對面那個緊緊拽著福本斯的袖子，低著頭不說話的小男孩。

　　　「少爺。」福本斯語氣有些嚴厲，像是在教訓夏添沒有禮貌。

　　　夏添上一世跟著海盜們浪蕩慣了，貴族禮儀什麼的也忘得差不多了，聽到福本斯這熟悉的語氣還愣了一下，隨後才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擺出一副『我知道錯了』的樣子。

　　　輕輕搖了搖頭，福本斯在心裡嘆了口氣，少爺還是太小，很多事情都沒有來得及教導，如果老主人還在的話，自己應該還是跟在他們二人身邊吧。如果不是自己真的護不住少爺，又怎麼會把那麼小的少爺嫁去費裡德斯家族呢？唉，現在也不能時時陪在少爺身邊，萬一少爺受委屈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這麼一想，福本斯就有些後悔了。

　　　突然小孩扯了扯福本斯的袖子，把福本斯的思緒扯了回來，「小凱斯，怎麼了？」彎下腰，福本斯直視著小男孩，輕聲說道。

　　　小男孩的聲音有些小，除了離他最近的福本斯外，坐在對面的卡列和夏添都沒有聽到。

　　　「是的，所以你勇敢一些，去跟他打招呼好嗎？」福本斯輕聲鼓勵著小凱斯，並且溫柔的摸了摸凱斯的小腦袋，隨後抬起頭來，笑著跟夏添和卡列說，「這孩子有些害羞。」

　　　夏添還是那副我很乖的樣子，對著福本斯點了點頭，多說多錯，他決定不說話，不然惹福伯不開心就不好了。在福伯眼裡他可是個尊老...嗯，也愛幼的好孩子。

　　　一直低著頭的小凱斯突然從沙發上爬了下來，抬起他的小腦袋，一臉的堅定，向著夏添走來。

　　　正當夏添思考著這小娃娃是要做什麼的時候，小凱斯轉了一個身子，定定的站到卡列面前，用著他最大的聲音對著卡列說，「您是費裡德斯中將嗎？」

　　　卡列面無表情的看著小凱斯，在那冰冷的眼神的直視下，小凱斯覺得眼前這個大英雄肯定是不喜歡自己的，就在小凱斯快要把勇氣用完準備把腦袋縮起來的時候，卡列說話了。

　　　「是的，我是。」

　　　一瞬間，小凱斯那黑不溜秋的眼睛變得有神采起來，小眼珠裡面全部都是炸開的火光。似乎是有些緊張，小凱斯的兩隻手放在身前，手指相互不停撥動著，「中將大人，我，我可以，跟你說一些悄悄話嗎？」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更是低下了頭，像是害怕聽到卡列的拒絕。

　　　「可以。」卡列沒有猶豫，一個可愛的小傢伙的請求，他怎麼會拒絕。

　　　小腦袋抬起來，一臉的驚喜擋也擋不住，小凱斯左右打量了一下，想著要帶卡列去哪裡說悄悄話。走上剛前想牽起卡列的手，又想到卡列可能會不喜歡，就把手放下了。

　　　大手拉過凱斯那小小的手，凱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大手，大英雄看上去雖然冷冰冰的，可是好像是個很好的人呢。凱斯一邊想，一邊把卡列帶出客廳。

　　　等到客廳裡完全看不到卡列的身影，夏添才把目光收回來。這小孩把卡列帶走了，還要說什麼悄悄話，他真的很想知道是什麼悄悄話。

　　　「少爺看上去很喜歡上將，連目光都舍不得離開上將。」福本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夏添身邊，用帶著笑意的聲音打趣著夏添。

　　　什麼？他不是目光捨不得離開卡列好嗎？他只是很想知道那小傢伙到底要跟卡列說什麼而已。夏添趕緊說，「沒有，福伯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小...小凱斯想要跟卡列說什麼。」

　　　福本斯笑了笑，想多和想少都沒有什麼區別，「你要懂事一點了，福伯不在身邊，不能護著你了，萬一你受欺負了怎麼辦，不要總是一副小孩子脾氣。而且一定要懂禮儀，你看看，你這樣子，哪裡還記得以前福伯教過的那些禮儀？」

　　　「沒有人會欺負我的，福伯你就別擔心了。」夏添笑了笑，想把禮儀那件事帶過去。這些所謂的禮儀他都忘了一百多年，除了最基礎那些，其他時候不把海盜那些流裡流氣的習慣帶出來都不錯了。

　　　「你這孩子。」福本斯在心裡嘆了口氣，自從老主人去世後，少爺就變了許多，像是突然長大似的。心境變得淡然了，很多事情都不去計較不去爭取。想來一定是少爺想要自己放心，卻不知道這樣的少爺更讓他放心不下，「就算你現在已經去到了費裡德斯家族，可你也不能忘記那些禮儀，作為上將的伴侶、費裡德斯家族的一員，很多時候你都會代表著他們的形象。」

　　　卸下管家的職位後，面對著夏添，福本斯就像一個長輩一樣，仔細的叮囑著眼前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雖然夏添現在看上去像是仔細的聽著他的話，可是熟悉夏添的福本斯知道，他的少爺根本沒有聽進去，只是哄著他，讓他安心而已。無奈的，福本斯在心裡嘆了一口又一口的氣。

　　　夏添一邊點頭，一邊等著福本斯講完，等到福本斯終於停下來，夏添才開口說道，「我知道的，福伯，不用擔心我，我有分寸的。對了，那個小男孩是誰家的孩子呀？」

　　　貴族就是麻煩，禮儀什麼的也麻煩。他在聯邦最多呆幾年，不會給卡列和費裡德斯家族丟臉的...很有可能，等他回到『沿石』都沒幾個人知道自己跟卡列在過一起呢。

　　　「那孩子很堅強。」福本斯如願讓夏添轉移了話題，既然少爺不想聽，那他在背後多做一些就好了，雖然他現在能做的也不多了。

　　　「堅強？」想到剛剛在門口看到小凱斯那怯生生的樣子，以及後面那鼓起勇氣跟卡列打招呼的模樣，這些都沒辦法讓夏添聯想到堅強兩個字。

　　　福本斯也知道夏添肯定是不相信的，又繼續說，「凱斯的父親在他出生兩年後就跟著部隊巡視邊緣星系，剛好就在那年犧牲了。他的爸爸得知了這個消息，悲痛不已，但還是決定獨自把凱斯撫養長大。不過幸運女神並沒有眷顧他們，在一次出行中，他們的飛行器出了故障，最後凱斯的爸爸只能把睡著的凱斯護在身下。」

　　　悲劇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著，在垃圾星上生活多年的夏添早就聽過各種各樣的悲劇，現在聽到這個，夏添只能說一聲，真心疼，其他的他什麼都做不到。難道他還能讓死去的人復活嗎？這麼多年，夏添學會的就是把一切都樂觀的去對待。因為有些事真的是糟糕透了，而你卻無法改變事實，只能改變自己的態度。

　　　「凱斯真的很堅強，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爸爸的懷裡，而他的爸爸渾身都是血跡，這時候的凱斯還能平靜的用自己的兒童光腦發出求救信號。所幸，之前凱斯的爸爸就已經提前發出了信號，他們也很快得救了。可惜，凱斯的爸爸沒有熬下來，最後還是留下了小凱斯一個人。」

　　　聽完一大段的話，夏添的關注點詭異的在『小凱斯為什麼睡著了沒醒過來』這個奇怪的地方。不過夏添還是挺佩服這個小傢伙的，看上去小傢伙才四五歲的樣子，如果是他自己在這個歲數，估計只會記得抹眼淚的哭了。

　　　看著夏添很想聽下文的樣子，福本斯再次在心裡感慨著，少爺真的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聯邦的撫養權的條件非常嚴格，而凱斯的父母雙方都沒什麼親人，剛好凱斯的父親是我的的堂侄，而所有的人裡，只有我比較符合撫養的條件。」

　　　心滿意足的把這件事聽完，夏添點了點頭，有個小傢伙陪著福本斯也好，這樣福本斯就不會覺得寂寞了，而小傢伙也能得到很好的教育，只要那個小傢伙可以忍受福伯嘮叨和嚴格。

　　　沒過多久，卡列跟拉著小凱斯走了回來。夏添看著那場景，特別想笑！小傢伙才到卡列的膝蓋，而卡列還要盡力彎下腰拉下小傢伙的手，這真是...果然，長得高也是件痛苦的事。

　　　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福本斯就走去準備午餐了。

　　　留下夏添和卡列對著小傢伙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一會兒，小傢伙『噠噠噠』的跑到夏添面前，有些害羞的問道，「少爺哥哥，你是卡列叔叔的男朋友嗎？」

　　　少爺哥哥，這是怎麼樣詭異的名詞？卡列叔叔，不行了，夏添憋不住了，他覺得他要笑起來了。哥哥和叔叔差了一個輩分，這小孩太好玩了。

　　　夏添把小孩抱到卡列和自己的中間，順帶讓了讓位置，以便小凱斯可以舒服的坐下，「我不是少爺哥哥噢，要叫我夏添哥哥。還有你怎麼把卡列叫叔叔呢？」

　　　還有些害羞的小凱斯軟軟的開口叫了聲，「夏添哥哥。」然後思考了一下，才接著說，「因為爸爸說叫叔叔可以顯得比較親密，凱斯想跟卡列叔叔親密一些。」說完小臉還有些通紅。

　　　「那叫哥哥就不顯得親密了呢。」夏添裝出傷心的樣子，還把頭扭開，像是不想理會小傢伙。

　　　小傢伙馬上急了，「不是的，不是的，那是因為夏添哥哥看上去比較漂亮，爸爸說長得漂亮的都要叫哥哥姐姐。」

　　　看著夏添在一旁逗著小孩，卡列的思緒有些漂浮，如果他們也有這樣一個軟軟的小傢伙，應該不錯吧。長得跟小添一個樣，頭髮是金色的，眸子是水藍的，肯定很漂亮，很可愛，到時候還會軟軟的叫自己......

　　　「哎，你在想什麼，吃飯了。」夏添突然用力一拍卡列的肩膀，同一時間卡列眼睛睜大，轉頭有些疑惑的看向夏添。

　　　「哈哈哈，吃飯了，快去吃飯。」

　　　夏添被卡列那懵逼的神情引得笑個不停，原來卡列除了一本正經的面癱，還可以一本正經的懵逼。

　　　在福本斯家呆了整整一天，夏添不是在和小凱斯打鬧，就是去跟福本斯閒聊。而卡列一直在一旁安靜的看著，並用舉動表示，小添開心就好，他看著開心的小添就很開心了。快到傍晚的時候卡列和夏添才打算離開，家裡還有一個老人等著他們吃飯呢。

　　　院子裡，小凱斯抱著夏添的大腿，「夏添哥哥，吃了晚飯再回家吧。」

　　　一天的時間，就足夠夏添俘獲一個小傢伙的心，不過夏添並不打算為此負責。小孩子是最單純的，往往最能感受出一個人的對他的善意以及惡意。

　　　蹲下來，夏添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我要跟卡列回家吃飯，這次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下次再來陪你玩吧。」

　　　「真的嗎？」小凱斯戀戀不捨的看著夏添，這裡雖然很好，福本斯爺爺也很好，可是爺爺也還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也不是經常有時間陪他，今天這個大哥哥跟他玩得很開心呢。

　　　「真的，有空我就會過來的。」

　　　夏添了站起來，小凱斯也放開抓著夏添褲腿的手。

　　　「我走咯，拜拜。」已經走遠的夏添突然回頭，對著福本斯和小凱斯揮揮手。

　　　小凱斯也激動地揮著自己的小手，一直到飛行器沒有了影子才放了下來。

　　　「我們回去吧。」福本斯把小凱斯抱起來，往屋子裡走去。

　　　「夏添哥哥和卡列叔叔他們很幸福呢。」小凱斯抬頭看向福本斯，眨著眼睛，說著不明不白的一句話。他的爸爸以前經常說，擁有美好的笑容的人都很幸福，凱斯也會是幸福的一個人。夏添哥哥笑得很好看，一定是個幸福的人。雖然卡列叔叔沒有笑，可是他就是知道其實卡列叔叔一直在看著夏添哥哥呢。

　　　福本斯也笑了，「對啊，他們很幸福。」一定會很幸福的，他也看到卡列上將對少爺的態度了，這個選擇，他沒有做錯，但願沒有做錯。

　　　街上的落葉比早上多了些許，枯黃的模樣使得這原本就看上去溫馨的小鎮變得更加溫馨，即便是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也讓這些泛黃落葉帶來一陣陣的暖意。不知是那個小屋裡傳來悠悠的的旋律迴響在小街的上空，一聲接著一聲猶如前幾個世紀的炊煙，緩緩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