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溫玖這一晚上睡的非常的好。
他有很多年都是深夜不眠,一直到白天才能漸漸的有點睡意,伴隨著窗外的陽光和嘈雜的人群聲才會覺得不是那麼的難受。
然後他就會這麼一直睡到晚上,凌晨醒過來的時候,萬物俱寂,卻又更覺得一個人很孤獨。
每次入睡之前他都需要很久的時間,可昨天卻不知道是怎麼了,賀蘭樞就只是在他身邊靜靜的坐著,就好像是能夠為他擋住了一切傷害一樣,幾乎是在他躺下沾到枕頭的一瞬間就有了想要睡過去的感覺。
他再醒來的時候,意識先出籠,都還沒有來得及想好要怎麼面對賀蘭樞,就又突然想起來了,蘭蘭應該已經出生了。
他快速的睜開眼睛,看著床邊正在拉窗簾的小李楞了一下。
「醒啦?」小李笑的很甜,臉上的酒窩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會獨有的味道,「夏姐問了你好幾次了,你收拾一下去看看她吧。」
溫玖沉默著點了點頭,小李也沒有多說什麼,想了一下,出去的時候還是把門給帶上了。
溫玖下床圍著床的位置饒了一圈,最後才確認賀蘭樞是真的走了。
從前賀蘭樞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要是不走,總會留下點什麼東西表達一下訊號,可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連蘇秦都不在。
他又有些喪氣,可隨即又想到,距離他們上輩子復婚的日子,還有兩天的時間呢。
他抿唇對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默默打了打氣,這才用毛巾擦乾淨了臉走出了門。
溫夏那邊只有她自己和在一邊嬰兒床裡面的孩子,溫玖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眼,就看出來了溫家和賀蘭家的人來了之後並沒有帶什麼東西。
蘭蘭身上穿的還是他和張凱歌一起去附近的聯合店裡面買的嬰兒裝,張凱歌慌手慌腳的還不知道要買男買女,反倒是自己一口咬定是女孩兒之後倒讓他有些吃驚。
「姐。」溫玖打開門之後溫夏就看了過來,她臉上還是尚未恢復過來的蒼白,只是神態卻又看著很不錯,並沒有什麼喪氣的感覺。
「阿玖。」溫夏的精神還不錯,此刻正笑眯眯的靠在被支起來的床上拿著平板看電視劇,溫玖湊過去看了一眼就沒什麼性質的坐到了一邊。
溫夏把平板收了起來,伸手摸了摸溫玖的額頭,見他不再發燒了才放下了心,「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我沒事。」溫玖把她的手挪了下去,起身走到了一邊看了看搖籃裡面還沒有長開的蘭蘭。
雖然是足月的孩子,但是剛出生沒多久並沒有長開,此刻還紅通通的像是個猴子一樣,頭上只有雜毛兩三根。
溫玖不由得想到了前世他偶爾幾次見到蘭蘭時候的樣子,她一點都沒有自己印象之中女孩子該有的溫婉聽話,但凡是幾次見到她的時候,不是在院子的樹上抓蟲子就是和一幫的男孩子和泥巴當摔炮玩,噴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泥點。
此刻還沒長開的孩子蜷著小手睡的香噴噴的,嘴巴時不時的會做出吮吸的動作來,溫玖看著就笑了起來,不由自主的說道:「蘭……姐,她取名字了嗎?」
「還沒有。」溫夏抿唇輕輕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一樣,耳邊的頭髮微微垂落下來了一點,更顯得有些病弱。
這個話題讓室內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溫玖走到門邊上了鎖,才輕輕的開口問道:「你沒有生出男孩子,賀蘭紹很不開心嗎。」
「你怎麼……」溫夏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隨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和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這樣也難怪。」
只是苦了孩子了。
溫玖即便是知道賀蘭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終究以他現在的身份也說不出讓溫夏和賀蘭紹離婚的話。
事情還遠遠不到那一步,溫夏上一世生蘭蘭的時候就難產,之後身體一直就不好,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在車禍醒了之後把她給誤傷推到了地上導致的原因。
可現在沒有發生過那一幕,這一次也是順產,所以即便是以後溫夏有了和賀蘭紹離婚的念頭,溫夏也不會再因為自己身體可能會照顧不好蘭蘭的原因而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溫玖思緒變得快,常年不開口的結果就是他有很多話在說出口的時候總會在心中轉上幾圈,於是他笑了一下,「先給孩子取個名字吧。我聽人家說,女孩子叫疊字的話會更加的惹人疼。」
「疊字?」溫夏也來了興趣,真的開始仔細想了想,開玩笑一樣的道:「賀蘭家是複姓,要是疊字的話,乾脆叫賀蘭蘭好了。」
她現在說出來真的只是一句玩笑,卻沒想到名字真的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溫玖在醫院又觀察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才被真的准許辦了出院手續。
溫夏還不能下床,為了讓她放心,溫玖特意找了張凱歌來接自己,只是沒想到居然整個宿舍的人全都過來了。
張凱歌是寢室長,手裡還拿著很多的東西,到了醫院之後就直直的朝著病房去了,並沒有多管在一邊沉默著像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的溫玖。
「老六,你小子行啊,這麼大的事兒連說都不說一聲。」說話的是站在一邊的黃毛,名字叫嚴郎,和溫玖其實算得上是一起長大,他們自高中之後就在一個學校,只不過他的成績一向都不怎麼好。
嚴郎為人一向熱情,溫玖初初適應還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寢室的三個人,其實是他最好的幾個朋友了,可他上輩子被豬油蒙了心,真心對待他的幾個兄弟都因為賀蘭紹而被自己漸漸的算計疏遠。
余典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警告一樣的扯了扯嚴郎還在胡拍的手,拉著他衣服的後領道:「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再過兩天開學,你是回學校住還是……」
他們宿舍一共有四個人,按照歲數排的,張凱歌是農村的孩子,比他們都要晚上兩年,為人又憨厚老實,雖然有時候太過愚鈍又不會說話,但是卻是很受他們喜歡的老大。
余典是老二,是他們這個宿舍裡面分數最高的一個,聽說還是系裡的第一,平時不愛多說話,但是有事需要幫忙的時候也是會默默地做的那種人。
嚴郎……比較沒心沒肺的,打小就是個闖禍精,這一次能考到z大本身就是走了狗屎運了。
在他們這個算是溫馨的小集體裡面,張凱歌是老大,因為老二和老三不太好聽,所以余典就叫老四,嚴郎排老五,溫玖就是老六。
溫玖聞言想了想,雖然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但就連他自己都不能真的確定結果會是什麼。
「還是留著床位吧……」這話說的他自己都沒有什麼底氣,溫玖抿抿唇,眯著眼睛看了一下午後燦爛的陽光和樹下斑駁的陰影,說著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話,「說不定呢。」
幾個人沒聽清他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看溫玖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麼重要的話,於是幫他收拾了一下東西,又上去和溫夏問了好,就分別幫他拿著東西打算離開了。
嚴郎是開著車來的,雖然不是什麼很名貴的車,但是他考到駕照之後第一輛車,難免有點炫耀的意思,嘿嘿嘿的笑著跑前跑後的衝著他們顯擺。
他們商量著溫玖剛出院怕他暈車,所以讓他坐到了前面,溫玖面上帶笑的看著身邊笑容一副燦爛的嚴郎和後面兩個在討論開學論文的兩個人,心裡想著,自己究竟是有多麼的蠢,上一世才能被賀蘭紹騙到那種地步,為了他甚至不惜欺騙嚴郎,弄得他和余典一起落得一個犯罪在逃,一個在監獄度過了後半生的下場。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上輩子他醒悟的太晚又無能為力,這一次一切都還在可以挽回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溫玖想著,說話還是遲鈍了一下,「我的手機……在哪?」
嚴郎畢竟是個新手,騷包歸騷包,開車的時候卻也還是十二萬分小心的,車速開的也並不快,而且很穩當。
聽溫玖問了一句,他瞟了一眼就連忙把心思放到了前面,「在余典那呢,你讓他給你找找,大張說你手機碎了,這不你生日我也沒送你什麼東西,我乾脆給你買了個手機,卡都給你弄好了,你試一下。」
溫玖眨眨眼,從縫隙中接過了余典遞過來的手機。
他用的很不順手,十幾年都沒有接觸過電子的東西,摸了半天才找到開屏幕的地方。
嚴郎急的抓耳撓腮的想指點他又不敢分心,眉毛皺的都快要夾死一隻蒼蠅了。
他們貼心的還把電話簿給自己一一的恢復了,溫玖笑了一下,慢慢摸索著找到了賀蘭樞的手機號,猶豫到底是回去之後給他打電話還是發短信,身邊的嚴郎就突然急剎了一下,溫玖的手一抖,就按下了撥號鍵。
他慌的連拿都沒拿住,手機在手裡面彈了幾下摔倒地上,後蓋被摔開之後,溫玖緊張兮兮的看著屏幕滅了下去,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
嚴郎剎車業務不熟練,遇到紅燈手忙腳亂的了,余典在後面看不下去了,讓他找了個地方停車,兩個人換了一下。
溫玖重新開了機,猶豫半天,終於顫顫巍巍的在手機上面敲下了一行字,由於緊張還敲出了幾個錯別字。
溫玖:明天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