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個讓人覺得格外熟悉的山谷，正是上一世的時候，小石頭與仲道南相遇的地方，也是他們最終分離的地方。若說這裡與上一世有何不同，大概就是這裡沒有仲道南所建的那個小屋，而且還多了一個蛙先生。

　蛙先生此刻蹲在潭水中央的石台上，兩隻眼睛微微合著，一副非常舒服的樣子。

　半臥在小石頭一點點給他搭起來的簡陋小窩前，垂眸看著小石頭給他做好的魚湯，心魔的指尖動了動，並末端起拿碗魚湯，而是將視線轉向了不遠處背對著他忙忙碌碌的小石頭身上。

　小石頭的手上拿著從周圍的山林中找來的木頭，正在想辦法處理它們。他沒有辦法像是阿南一樣隨手變出一個房子，可也舍不得如今受傷的阿南為他忙這些事情。

　雖然小石頭沒有辦法做得很好，但他也想要儘可能的為阿南遮風擋雨。

　只是希望這幾天的天空能夠依舊晴朗，不要突然變天給他看，他的小木屋還沒有搭好呢。

　小石頭一邊忙著手中的動作，一邊偷偷轉了半邊身子往心魔的方向看去，結果就看見他給心魔做好的那一碗魚湯竟然還是好好的擺在那裡沒有喝。

　小石頭抿了抿嘴巴，氣哼哼的轉回去，處理木頭的雙手更加用力，背對著心魔的背影上幾乎把「我很生氣」四個大字全都寫了出來。

　若是往常，小石頭早已就跑去跟他的阿南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都說了出來，但是現在的小石頭確實在生「阿南」的氣，故而在心魔醒來後，幾乎沒有跟他說上幾句話。

　雖然真的很生氣，可小石頭所做的那些事情，卻都是為了他的「阿南」。

　心魔看著小石頭氣呼呼的背影，彎了彎唇角輕聲喚道：「小石頭。」

　小石頭不會也不搭理，好像自己沒有聽見。心魔也不介意，只是繼續喚著，「小石頭……」

　小石頭……小石頭小石頭……小石頭…………

　一聲聲的呼喚，只讓小石頭更加生氣，同時又不高興的想著，魚湯不喝一直喊他做什麼，他現在還在生阿南的氣，所以就是不想理阿南。

　「小石頭我的傷口裂開了。」

　正想著，小石頭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話。心中一痛，小石頭立刻就扔了手裡的東西轉身往心魔的方向沖了去，那張臉上哪裡還有生氣的模樣，全都是滿滿的擔心，「怎麼了？傷口怎麼裂開了？在哪裡？」

　小石頭盯著心魔的身體不停詢問，眼看著就是想要把心魔的衣服扒下來看呢。

　心魔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聲音中也帶上了淡淡的委屈，他坐直了身體將左臂的衣袖往上挽起露出胳膊肘子說：「這裡有些疼。」

　小石頭定睛望去，就看見胳膊那一片的皮膚竟然全都變成了紫色，本來離開的皮膚現在看起來都好像變成了死肉，沒有絲毫彈性。

　小石頭一想到剛才心魔半臥的姿勢，就大概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小石頭幾乎是氣急敗壞的說：「阿南你是大笨蛋嗎？！」

　「嗯，阿南是個大笨蛋。」心魔絲毫不生氣，還順著小石頭的話這麼說，眼中有著淡淡溫和的笑意。

　這模樣在平常，正是小石頭會喜歡的模樣，但在現在這樣的場景中，小石頭只覺得更加生氣，氣的他根本不知道該要怎麼辦。最後只得一下子閉上了嘴巴，沉默的從乾坤囊中拿出傷藥和自制的繃帶，開始為心魔包紮。

　這樣的包紮，在心魔的整個身體上，到處都是。

　心魔垂眸看著再次噤聲的小石頭，看著小石頭白著一張臉，用略微顫抖的手強作鎮定的為他包紮，看著小石頭的眼中止不住的難過。原本只是想想要逗弄小石頭的心魔，心中突然就煩躁了起來，他放軟了聲音說，「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小石頭閉著嘴巴不說話，在給心魔包紮好後，抬手就去拿放在旁邊那碗快要涼下來的魚湯。

　心魔見了，立刻伸手握住了小石頭的手腕，「別拿……我還沒有喝呢。」

　「你還喝？」紅著眼睛的小石頭從喉嚨裡憋出這三個字，同時用懷疑的眼神看向心魔，直到看見心魔點了頭，才把自己被心魔抓住的手掙脫開來，再次沉默的去處理那些木頭了。

　一邊處理著那些木頭，背著心魔的小石頭還在一邊掉眼淚。

　遠處的蛙先生略微睜開眼睛看了眼小石頭往地上掉的小石頭，略微搖了搖頭又再次合上了眼睛，而終於喝了雞湯的心魔心裡頭卻更加難受了。

　明明知道小石頭是多麼敏感，又是多麼在乎「阿南」，他卻還這般逗弄……

　結果現在小石頭真的傷心了，他的心裡只覺得比小石頭還要難受。

　「小石頭……」心魔終於放軟了聲音，收起了所有晦暗的表情與情緒，只是像是上輩子那個仲道南，也像是這輩子的仲道南那般，輕輕的溫柔的說，「是我錯了小石頭……別哭了……」

　他廢力的起身，想要過去將小石頭抱在懷中，可是正在掉眼淚的小石頭一聽聲音，轉身就衝了過來，一臉著急的把他按了回去，並且不高興的說：「起來做什麼！你還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嗎？！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起來！」

　心魔看著小石頭氣呼呼的面頰，於是笑著坐了回去，那隻手還拉著小石頭的手腕，「那你答應我不要再生氣了好嗎？是我錯了。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要不跟我說話好不好？你一直不跟我說話，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

　這句話沒有說謊，他真的無法忍受。

　在仲道南的面前，心魔可以完全放開，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坦白，但是在面對小石頭的時候，心魔卻不敢放任自己的陰狠、瘋狂還有可怕的獨佔欲。

　只是因為，他不願意失去他的小石頭。

　所以他願意忍耐。

　正是因為如此，仲道南才一直沉默著，畢竟……他的這些想法，也正是仲道南本身的想法，他的一切，都來自於仲道南的另一面，那些被他強行埋葬的另一面。就連他，也是仲道南的一部分啊……

　心魔放軟了聲音與小石頭說了許多話，小石頭終於不再堅持不跟心魔說話，而是道：「你保證嗎？保證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再把自己弄得滿身傷痕？」

　心魔沒有立刻回答，而他的遲疑讓小石頭再次生起起來。

　不過這一次，心魔在小石頭氣得想要轉身離去的時候，一把將小石頭抱了回來。

　兩個人一起躺在軟綿綿的小窩裡，心魔說：「我不能夠完全保證……但是我會儘量……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讓你感到傷心啊。」

　「……阿南真是一個大笨蛋。」小石頭在良久的沉默後，轉身抱著心魔，小聲的、悶悶的說。

　心魔如此，終於放下心來。

　小石頭可算是理會他了。

　兩人在一起溫存了一會後，小石頭小心的避免讓自己壓到心魔，他抬起自己依舊紅著的眼眶問，「阿南……你還沒有說，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這個問題是小石頭在心魔醒來後便問了的，只是當時的心魔避開了這個問題沒有回答，又因為心魔對自己的「不珍惜」，使得小石頭直接跟他進入了接連幾天的冷戰。

　現在好不容易好了，心魔可不願意再變成之前那樣。

　但是這個問題……

　心魔在思考了一會後，跟小石頭說：「……我來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故事跟阿南變成這個樣子有關？」小石頭奇怪的問。

　「稍微……有一些關係吧。」

　然後小石頭就聽到了一個關於另外一個石頭精的故事，一個很慘的石頭精。

　剛下山的時候就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後來好不容易逃到了山裡，然後遇見了一個修真者。

　這個修真者跟其他人稍微有些不同，他很喜歡這個石頭精，非常照顧他，那個石頭精就喜歡上了那個修真者。非常幸運的是，那個修真者也喜歡他。

　只是這個石頭精的運氣著實不太好，原來這個石頭精的本體是一個對修真者極為有益的天材地寶，修真者們全都想要得到它。

　也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情傳了出去，石頭精跟他的道侶，也就是那個修真者一同開始了逃亡。

　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很多的危險、出賣、艱苦的事情，最後……

　為了保護自己的道侶，那個石頭精死掉了。

　追逐他們的修真者們只想要得到石頭精的本體而已，就算死了也沒有關係，但是死掉的石頭精卻把自己融入了道侶的身體中。

　他的道侶變得特別厲害，那些追殺他們的人都不再是道侶的對手了。

　可是……

　「失去了道侶的修真者非常痛苦，他殺光了所有追殺他和石頭精的人，但是……失去的，永遠都回不來了……」

　小石頭聽得兩條眉頭皺在一起，抬手摀住胸口。

　總覺得聽著這個被簡略過的故事，他的心口卻一陣又一陣的疼，好像那些事情他也經歷過一般，不過他可比那個石頭精幸運很多呢。

　「那個石頭精死的好慘啊……那最後，它的愛人也死掉了嗎？」小石頭悶悶的問。

　心魔把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全都收了起來，他看著小石頭良久道：「……小石頭，若你是那個活下來的愛人，你會怎麼做呢？」

　「嗯？」

　「如果你獲得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的話，你會怎麼做呢？面對那些在未來，依舊會覬覦石頭精的人，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