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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第1276章
一千二百七十六:伐黃嵩,東慶一統(十八)

  花淵說完這話,聶洵面露倦怠之色,雙眸沉沉半闔,蓋住眼底湧動的異色。

  二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空氣近乎凝滯,周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似無聲的較量。

  「學生十分敬仰聶軍師,聽聞軍師遭遇,心下憤慨難平啊。」半晌之後,花淵倏地展顏笑道,「聞名不如見面,軍師性命垂危之時還記掛主公和家眷,這般高潔品性,實乃吾輩楷模。」

  聶洵神色淡定地打著太極,「洵不過是籍籍無名之輩,受不起這般讚譽。」

  花淵笑了笑,自來熟般上前幾步,徑直坐在聶洵床榻旁,二人距離不過三兩步。

  他壓低聲音道,「倘若軍師也算籍籍無名之輩,天下多少英才要羞慚掩面?」

  聶洵不理會,自顧自維持著仰躺姿勢,雙目直視上方,目光放空。

  花淵繼續道,「軍師算計人心的本事,學生便自嘆弗如了。」

  聶洵目光動了動,神色未變但內心已經湧起了些許殺意。

  「什麼算計人心?」

  「聽聞——軍師與將軍矛盾重重,爭鋒相對已久。」花淵道,「將軍不顧軍師勸諫,反而一意孤行要對敵軍用兵,最後落得個折損萬餘兵馬的下場。不思反省,陣前對軍師用刀,險些讓軍師命喪黃泉,這兩樁事情要是傳到主公耳中,將軍輕則被貶斥奪權,重則被軍法處置。」

  花淵對原信提的建議,聶洵都說過,但原信沒有相信後者,反而信了前者。

  原信怎麼會輕易相信一個臨時工的話?

  僅僅是因為時機場合不一樣,說話的人不一樣。

  一來,聶洵勸諫原信的時候,原信還未遭受挫敗,反而有些穩坐釣魚台的悠然愜意和自信。

  二來,聶洵和原信好不容易改善的關係又一次惡化,令原信對聶洵更加反感和懷疑,從而產生了逆反心理。聶洵還被風瑾坑了一把,讓原信對聶洵建議的含金量持極大的質疑態度。

  輪到花淵的時候,原信已經急得跳腳。

  表面上看著還是那麼自負,內心卻是急得不行。

  他迫切需要勝利和功勞彌補先前的過錯和損失,順便還要讓主公原諒他誤傷聶洵這事兒。

  倘若原信立了大功,那麼黃嵩看在他立功的份上也不好深究,更沒辦法給聶洵撐腰。

  退一萬步說,即使原信給聶洵撐腰了,原信也能逃了死罪,頂多來個降職罰薪的懲罰。

  除此之外,原信也不覺得一個落拓的窮士子能算計到他,所以勉勉強強用了花淵的建議。

  「將軍深知其中利害,他想免於責難,唯有將功抵過。在此之前,他是不會讓主公知曉他做了什麼的。」花淵笑道,「軍師深知這點,所以才挑這個時候給家中妻女寫了『遺書』,讓她們投靠身處丸州的岳家。因為將軍非但不會將『遺書』告訴主公,反而會幫著軍師隱瞞。」

  若是讓黃嵩知道聶洵給妻子寫的「遺書」,原信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只要避開黃嵩,原信又因為心虛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聶洵妻女就能安全離開此處。

  從頭到尾,聶洵將原信算計得死死的,原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聶洵手中的刀。

  花淵笑著問道,「聽聞軍師幾度欲死,那般情形下還能算計得如此精準,學生能不欽佩?」

  聶洵眼底閃過幾縷實質性的殺意,但說話的語調卻十分平和寡淡。

  「洵不懂你說什麼,送走妻女,為她們後半輩子謀劃,那只是為人夫、為人父的本能和職責。」聶洵唇角勾起一絲苦澀,「那般傷勢,洵都不知自己能不能活著,自然要做好最壞打算。」

  花淵道,「準確來說,應該是雙重打算吧?」

  聶洵蓋放在身側的手猛地一緊,險些扯動正在癒合的傷口。

  「倘若軍師不幸罹難,貴夫人和女郎有岳家保護,後半生自然無恙。倘若軍師僥倖生還,送走她們……」花淵笑吟吟地看著聶洵,漆黑的眸光令人不寒而慄,好似一眼寒潭,深幽而冰冷,「軍師便徹底沒了後顧之憂!依學生之見,軍師並非寬和良善之人,真能嚥下這口氣?」

  這個時代的文人,別的沒有,唯獨骨頭硬、脾氣大、性格傲、行事烈。

  佛系?

  不存在的!

  哪怕衛慈風瑾這些公認的好脾氣,表面上看著謙和有禮、溫潤如玉,真要觸了他們的底線,誰都不會是善茬。哪怕聶洵看著沒有危險性,花淵敏銳嗅到平靜表象下隱藏的凶險暗流。

  聶洵和原信這事兒不會善了。

  「洵與原信將軍同為主公帳下,偶有摩擦齟齬,但也算不上大事兒。」聶洵扭頭望向花淵,似笑非笑地問道,「莫非你以為洵會不顧大局,鬧出文武內訌的醜聞,最後讓主公難堪?」

  花淵聽後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聶洵會這麼回答。

  他這話的意思是忍下這口氣,不計較原信的過錯?

  「洵與原信將軍雖有矛盾,但是非公正該由主公評斷。將軍再有過錯,只有主公能定他的罪行。」聶洵平淡道,「妻女投奔岳家,這個時節的確會惹來非議。待洵身子骨稍好,戰局稍定,自會想辦法將她們接回來。這事兒,洵心中已經有打算了,不勞你來操心——」

  說到這裡,聶洵的口氣略顯不善,彷彿很不滿花淵的挑撥離間。說白了,聶洵根本不認識花淵,連對方姓甚名誰表字什麼都不知道,花淵一上來就胡亂猜測管閒事,擱別人也會生氣。

  花淵神色一變,連忙作揖致歉。

  「學生莽撞無度,還請軍師見諒。」

  他彎著嘴角,眼底卻沒有染上絲毫笑意。

  聶洵眼睛微闔,平淡地下了逐客令,花淵從善如流地退下。

  等他離開,聶洵神色掙扎。

  他在決定要不要取了花淵這條命!

  天底下不缺聰明人,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聰明人往往活不長久。

  沒過多久,原信便知道花淵去看聶洵了,看似隨意地問道,「你去看他做什麼?」

  花淵道,「有些東西不甚明白,學生去請教軍師——」

  「那人只是個徒有其表的花架子,還不如你這窮士子——」原信撇嘴道,「他恢復怎麼樣?」

  花淵思忖一番,軍醫估計也是原信的人,聶洵的身體狀況瞞不住原信。

  於是——

  花淵道,「軍師氣色蒼白,但精神似乎還行。」

  原信冷冷一笑,嗤道,「命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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