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二十三:斬草除根(一)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就別殺我,求求你們,你們要多少金銀珠寶,我都給你啊——」
「你們要什麼都給你,只求別殺我——」
萬般求饒,眼前的死神也無動於衷。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人崩潰了,情緒失控。
「柳羲——你不得好死——」
「柳賊!咒你生生世世難以善終,生女為娼,生男為盜——我們會在地獄看著的——」
「阿母,我好怕啊,我不想死啊,阿母——」
「阿父,阿父你在哪裡呀——我好怕——」
……
聲聲淒厲的毒咒傳入符望耳中,分明已經走遠了,但總覺得有人在耳邊幽咽哭泣。
若是普通人,如今怕是會心裡難受,符望卻面色如常。
「唉——將軍,你說主公這麼做會不會太——」
跟隨符望執行屠殺命令的副將面露不忍之色,他的心境遠沒有符望那麼強大冷硬。
不怪他心軟,北疆蠻人是死有餘辜,殺幾個他都不眨眼的。
不過,那些老弱婦孺應該是無辜的啊,他甚至還看到不滿月的孩子和懷孕數月的婦女。
縱然同情,奈何軍令如山,他不得不下令弓箭亂射,將人全部處死。
處死之後還要一具一具屍體檢查一番,沒嚥氣的再補上一刀。
做完這些,副將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符望冷嗤一笑,冷漠問,「如果你的妻子被北疆蠻族殲汙,女兒被人折辱而死,老邁的母親難逃魔爪,父兄被人砍斷頭顱和雙足,親緣血緣僅剩你一人——你會覺得那些是無辜的?」
副將面露錯愕,似乎沒想到這種可能。
「若、若是這樣——自然是恨不得讓北疆上下全部陪葬——」
符望說,「這不就行了,你同情氾濫做什麼?你覺得北疆的孩童是無辜的,可在本將軍看來,他們卻是最不無辜的。寧願放過十個成人,斷然不能放過一個流淌北疆貴冑血脈的孩童。」
「為何?」副將不贊同地搖頭,「孩子還小,什麼都不知道,這怎麼能一樣——」
符望抬手將手中長斧插入地面,依靠著營寨的欄杆,長吁一口氣。
「亂世不同於盛世,亂世下的人,根本沒有年長和年幼的區分。」符望哂笑一聲,他說,「年幼的孩童遠比成人有威脅性。成人麼,是龍是蟲基本定性,掀不起大浪。不過,孩子不一樣。誰知道這個孩子以後會成為怎樣的人?正因為是孩子,所以更容易被人利用——我們終究是要老的,若是北疆遺少是個了不得的苗子,豈不是給後人留下動亂的隱患?」
別看符望外表粗獷,性情魯莽桀驁,實則心細如塵。
他有著野狼一般的直覺,還有一雙能看穿迷霧、直透真相的眼睛。
「不過——那只是些許可能罷了——」
副將是個老好人,憨厚忠誠,所幸不會耽誤軍機大事,符望也沒去刻意糾正。
「一點可能都不允許有——」符望斜了眼,餘光瞥了一眼慘叫漸歇的地方,冷漠地道,「主公想給天下帶來盛世太平,那麼她便不允許有絲毫威脅盛世太平的隱患存在。你以為主公為何要屠光北疆貴冑,連他們的親眷都不肯放過?因為北疆貴冑擁有的人脈、財力高於普通百姓,他們可以輕易做到百姓做不到的事情,他們的威脅性也比普通百姓大,所以容不得。」
北疆雖是蠻荒之地,但貴冑階層也有聰明人的。將貴冑比喻為大腦,普通牧民比喻為身體四肢,那麼只要摘掉了大腦,軀幹四肢沒了大腦指揮,最後能發揮出多少戰鬥力?
「若是留著這些人,最遲二十年,北疆便能恢復元氣,變成心腹大患。到時候,新仇舊恨相加,你猜猜會死多少無辜的人?絕對不止一萬五。」符望篤定地道,「戰爭不僅會傷害中原百姓,對北疆百姓而言也是負擔。如果能用這些人的死換取未來更多人的生,他們死得其所。」
副將聽了,怔在原地良久。
半晌過後,他羞慚地道,「將軍境界超然,末將慚愧。」
符望老實地道,「什麼境界超然?唬你罷了。」
副將懵逼臉:「……」
符望抬手將武器拔了出來,撇嘴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是擱在叢林,哪頭狼會因為獵物懷著孕不吃它?不吃獵物,餓死的是自己。真不知道你怎麼有那麼多同情心——」
副將:「……」
畢竟是姜芃姬交代下來的事情,符望仔細對照每一具屍體的身份年紀,再三檢查。
不上心不行啊——
若是有漏網之魚十八年後跑來復仇,挑起蠻族和中原戰爭,那該死多少人?
符望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讓人仔細幹活。
未免有人動惻隱之心,符望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一個賽一個冷酷無情。
哪怕犯人中有國色天香的美人,他們也會眨也不眨地捅上好幾刀,直至把人捅嚥氣。
「衛軍師?」
符望正在忙碌,不曾想軍帳來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昨日夜觀天象,慈發現夜空星象詭異,北疆氣數未盡,似有中興之主藏匿——」
符望驚得什麼睡意都沒了。
「什麼?中興之主?」符望錯愕,「衛軍師莫不是開玩笑吧?」
衛慈垂眸道,「若是不信,符將軍不妨去查一查。」
符望問,「查?怎麼查?」
「左相年輕時候參加篝火夜會,曾與一名牧女媾和誕下一名女嬰。這名女嬰被左相暗中撫養起來,後來成了皇室落魄旁支的嫡妻。此女所生之子,便是未來中興北疆之人。」
符望聽得一怔一怔,「北疆左相是——」
「兀力拔。」
「兀力拔?」符望連忙查了查名冊,找到兀力拔一家老小這一頁,但並沒有衛慈所說的私生女,更別說什麼「中興之主」了,「等等——我派人去查一查——衛軍師稍等片刻——」
衛慈也不急,靜靜等著,他的思緒卻回到了前世。
天下初定,眾臣為子嗣煩憂,陛下想立長女長生為儲君,屢屢遭到言官阻撓。
沒過兩年,陛下二度有孕,便是後來的福壽。
誕下福壽的時候,紅蓮教餘孽在一人的率領下死灰復燃,甚至將教義傳入官員後宅。
這人利用朝臣和陛下因為儲君問題起爭端的機會,見縫插針,從官員後院入手,預謀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