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 洩密者

　　太陽剛剛從海平面上升起，朝霞因為南極星門的關係而呈現出南傾的迷幻色彩，扭曲而斑斕，看起來美輪美奐，卻又透著些許詭異。來自於聖都羅蘭的金色小型戰船在火紅的雲層中穿梭，流雲簇擁的船頭上，站著個英挺俊秀的年輕男子。秘銀精製的頭盔和金屬面罩，手工刺繡的金色長斗篷，還有金絲鑲邊的銀白聖甲，這一切凸顯出他不凡的地位——那是聖殿騎士的戰鬥武裝。但是他的武器和盾牌上並沒有聖殿騎士的專屬刻印，這表示，這個人，恐怕還處於實習階段。

　　年紀輕輕就能混到見習聖殿騎士，這在羅蘭是絕無僅有的是，但是一旁的中年騎士並無多少服氣的模樣，只是看著年輕人意氣風發的模樣，皺了皺眉頭，小聲進言：「閣下，這附近快到樹精靈的領海範圍了，樹精靈不歡迎人類，妄圖闖入，恐怕會有嚴重後果，我們，還是返航吧？」

　　「我們的任務是什麼？」年輕人挑了挑眉頭，趾高氣昂地反問。

　　「追蹤惡魔……」

　　「那我們追到了嗎？」

　　「沒……」

　　「既然如此，繼續追。」

　　「……」

　　中年騎士不再說什麼，滿臉憂鬱看著這一望無際的大海。

　　年輕人舉起望遠鏡，與中年騎士相對的，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猶疑，反倒洋溢著淡淡的笑意，顯得自信而堅定。他是琺瑯．克萊門斯，如今的姓氏被改為科沃特，隱瞞了黑暗姓氏，因此，他才得以留在羅蘭。現在的琺瑯，早已不是過去初出茅廬那個他。被家族和婚姻所拋棄，甚至逃離故土，輾轉的人生使得他懂得審時度勢。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卻很清楚。如今的教皇，並不是真正的教皇，而是金袍主教那個傢伙篡位的。如果不是因為他當時在城外，他恐怕也被洗腦了。

　　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小心翼翼為坎繆爾做事，他和那些迂腐教條的聖騎士不同，他為達目的的不擇手段，甚至懂得給自己的惡行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一點深得坎繆爾賞識，兩人臭味相投，琺瑯很快便被升遷到了見習聖殿騎士的位置。

　　琺瑯明白他在做什麼。坎繆爾有他的目的，因此對他下了死命令。所以，只有琺瑯知道，這一次，他在找的東西對坎繆爾到底有多重要，一旦成功，對方許諾給他的聖殿騎士轉正尚在其次，關鍵是。他能因此獲得要脅坎繆爾的籌碼。

　　所以，這一次，他不會輕易罷手的。

　　琺瑯冷冷地勾起嘴角。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個偽教皇手下的聖殿騎士他才不稀罕！

　　「發現惡魔！」船舷有偵察兵喊道。

　　琺瑯當即把望遠鏡轉了過去，果然，一隊奇美拉正在遠處的海面貼著水面前進，似乎是不想太過招搖。拉近鏡頭，看清了奇美拉背上的惡魔，那些傢伙初具人形，正如坎繆爾所說的那樣，這是他可以應付的對手。

　　琺瑯壓抑住內心的喜悅，追了一晚上的惡魔終於再次現身。還好沒有追丟。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坎繆爾會讓他追蹤這樣一群傢伙，但是他知道，一切的秘密，只有等追到頭了，才能知道。

　　命令戰船在高空尾隨，不要驚動那些惡魔。行進了上千米之後，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條乘風破浪的密閉小艇。船體製作精良，造價不俗，尤其是船身上精湛的魔法工藝，甚至還在弗蘭德之上，琺瑯很清楚這塊大陸的魔法水準，這樣的東西，很顯然出自黑暗聯盟的克里提亞黑魔法學院。

　　「他們的目的，是那條船？」中年騎士有些困惑，為什麼惡魔要追蹤一條黑暗聯盟的小船？

　　這個問題，琺瑯同樣想問，他甚至愈發好奇，這船上有什麼，連坎繆爾也會如此有興趣？

　　緊接著，更加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奇美拉們對著小船一陣酸霧噴吐，滿是防水銘文的戰船並沒有抗腐蝕的能力，很快船板就被侵蝕的千瘡百孔。奇美拉上的惡魔們當即把火焰魔法丟了過去，木質小船很快便被大火吞噬。

　　惡魔們都是炎族，並不畏懼火焰，見狀一個個向火焰中撲過去，很快就爬了滿船。他們在火焰中拆卸著船板，似乎在尋找什麼。

　　戰船上，琺瑯等人看得疑惑，而同樣為此而驚訝的，還有幾百米外的荒島上，埋伏在岩石下的一行人。

　　幾顆腦袋從岩石的陰影中探出來，居然是本該在船上的菲莉絲一行。

　　「我們的行蹤，果然被洩露了……」莫德希爾對於菲莉絲的判斷心服口服。

　　樹精靈緊盯著歐米伽，口裡一個勁念叨著：「是惡魔啊，是惡魔在追著我們啊，這個洩密者會是誰呢？」

　　被他這麼一提醒，安東尼他們也轉向歐米伽，這裡唯一的一隻惡魔，還是襲擊過瓦卡奇洛城的，無疑，他的嫌疑最大。

　　「不是我……」阿爾法無辜地說，那麼廢柴的惡魔，也不可能是從深淵來的，深淵中能到這個世界來的惡魔可是經過層層選拔的，至少也是個小領主級別的。

　　「別吵，這件事很奇怪。」菲莉絲打斷這些人，目光依舊注視著海上，話音未落，一連串的聖光炮彈打到了小船上，爆炸接連響起，聲勢驚人。

　　當惡魔被炸開花之後，金色的戰船才從雲中顯出形體，在初升的照樣下金光閃閃，格外醒目。

　　爆炸引起的大浪鋪天蓋地，待稍稍平復後，菲莉絲才從岩石下探出頭來，望著那戰船歎道：「真是高調的出場啊。」

　　由於距離戰船太近，這些人都不敢用護盾，以免被發現，於是都被水淋成了落湯雞。這一次，莫德希爾等人狼狽不堪，又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了休格爾：「居然是教廷的正規軍——他們怎麼會在這！」

　　休格爾頭上濕漉漉的，卻眉頭緊鎖，果決地說道：「我不知道！」

　　安東尼在一邊幫腔：「真的不是我們，我對卡利姆發誓！」

　　作為一個多疑的黑暗中人，莫德希爾抱著胳膊看著他倆，明擺著不信。

　　海上依舊波濤洶湧，餘波未定，眼見著戰船緩緩下降，船舷邊有人聚集，似乎打算下船查看那條被炸掉的小船，更遠的地方，居然傳來一聲尖嘯。

　　「唔——啊——」

　　菲莉絲不由地捂住耳朵，這聲音穿透力驚人，直入靈魂深處，靈魂能量稍差的人恐怕會直接暈厥吧？再一看，莫德希爾和休格爾也抱著頭，臉上寫滿驚恐，看來，他們也被這聲響嚇了一跳。伊斯多維爾的臉色最為難看，只有使魔歐米伽像個沒事人一樣，望向聲源的位置，看起來有些好奇，小亞歷克不知何時已經縮到他身邊去了，這小傢伙倒是懂得趨利避害。

　　光明教的軍隊就沒這麼好運了，那條船上倒了一大片人，還站著的人也渾身顫抖著，似乎極為勉強。只有個別人似乎不受影響，顯然已經達到了天階。

　　但無疑，控船者受到了不小的損傷，船身因此而傾斜，看起來岌岌可危。

　　就在這時候，新的能量從同樣的方向湧來，又是一聲尖嘯：「嗚——哇——」

　　這一次聲音更大，菲莉絲趕緊死死捂住耳朵，其他人看起來更加緊張，唯獨歐米伽，完全不為所動。菲莉絲心中疑惑，這發出聲音的是何方神聖，還有歐米伽這傢伙，到底又藏著多少秘密？能夠抵抗這樣的靈魂攻擊，只能說明，他的靈魂等級足夠高吧？

　　然而，這一回，戰船上卻突然打開了金色護盾，硬生生接下了這聲波。「轟」一聲，靈魂能量衝撞的餘波湧現出來，連海面也被壓出了一個大坑，緊接著，驚濤駭浪頓時鋪天蓋地而來。

　　菲莉絲等人立即後撤到了岩石洞窟裡，眼見著之前的落腳地被砸得四分五裂，岩石亂飛，若是跑得稍慢一步，恐怕就會不得不張開靈魂護盾而暴露自己。

　　這裡無論是被驅逐的樹精靈，被剝削職位的光明教主教，還是在大白天外出的死靈法師莫德希爾，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同時面對一條教廷戰船，和一個不知名的靈魂攻擊高手。

　　「尼爾瓦拉在上，這該死的聲音，到底是哪裡來的！」莫德希爾開始抱怨了。

　　「絕望之歌，屬於生命魔法。」菲莉絲說道，「我曾有幸聽過一次……」只是，那是只有艾露娜才會的高級生命魔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艾露娜。」伊斯多維爾突然開了口，「剛才的爆炸激怒了艾露娜，所以，那個女人開始報復了。」

　　「艾……露娜？」對於這個名字，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你說那是生命女神艾露娜？」

　　菲莉絲蹙起眉頭，如果真是那個月光妖精，她總覺得那小東西雖然很神棍，卻沒這麼無聊攻擊人類。至於莫德希爾和休格爾，則完全被嚇到了。

　　「你的意思是，剛才那是神在親自動手？」休格爾驚呼。

　　伊斯多維爾點點頭：「那正是艾露娜，那是個神經質的瘋子，她就是喜歡這麼幹！擅闖希多科雅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