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 尊重

　　核心深淵中巨大的烈焰峽谷中屹立著一座巨大的城堡，這裡終年被藍色的火焰所包圍著，生人勿近，這裡是青焰魔王普羅米的宮殿。

　　與萊亞那座被眾多衛星城堡包圍的花園式宮殿不同，普羅米的宮殿顯得冷清了許多，這一整座深淵都是他的居所，而且，只有他自己。唯一能踏入這裡的，只有被他邀請的對象，以及他的「兒子」烈炎。

　　由於大部分魔王的本體都非常巨大，所以一座深淵哪怕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對他們來說卻並不寬敞。於是普羅米也很少待在他的宮殿裡，那座高達千米的建築雖然已經很高大了，對他而言卻依舊狹小。不過為了顯示君主的威嚴，議事之時，普羅米還是會在宮殿中現身。

　　魔王級惡魔都有恐怖的靈魂干擾，除非他們願意主動收斂，一般情況下無人可以輕易窺視他們。普羅米顯然是個戒心極重的傢伙，青色的火焰包裹著他的龐大身軀，看起來就是一團烈焰，根本無法看清他的模樣。

　　而在他對面懸浮著的，則是一個小火人——塞恩。作為普羅米的靈魂兵器，雖然塞恩暫時被交給了菲莉絲，卻依舊可以被普羅米隨時召回。

　　「說說吧，那個小東西最近在做什麼？」烈焰之中，傳來普羅米的聲音。

　　「人類嘛，除了吃就是睡，然後變著方兒的玩。」塞恩漫不經心地說。

　　習慣塞恩的臭脾氣，普羅米繼續問道：「他們吃什麼，玩什麼？」

　　「美味的宴席，盛大的舞會。」塞恩說道，「萊亞似乎很喜歡他們的習俗，最近和這些人類走得很近。」

　　「哦？萊亞也被吸引了？」普羅米提起精神來。

　　「人類的服飾，舞蹈和歌聲，萊亞都很有興趣。她已經搬進人類的城堡了，和那些人類的女人住在一起。學習她們的生活方式。」塞恩說，「女人嘛，尤其還是愛美的女人，喜歡這些很正常。」

　　「愛美的女人？萊亞？」普羅米似乎不怎麼相信。一個頗有野心的女人，怎麼會沉迷於這些無聊的東西？

　　「石板有線索了嗎？」普羅米問道。

　　「沒有啊。」塞恩嘆道，「這些女人整天就是談論衣著服飾，還有怎麼勾引男人，根本沒談過正事。我覺得我繼續待下去根本就是浪費時間——那個小姑娘，你看走眼了啊！」

　　「我知道了！」普羅米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耐，「你繼續觀察。退下吧！」

　　塞恩很快便消失在了普羅米的宮殿裡，緊接著，他又出現在了菲莉絲面前。誰曾想到，菲莉絲此刻正和愛琳克夫人圍坐在一起，學著繡花，萊亞赫然便在旁邊。幾個人正專注地瞄著圖樣，以及愛琳克夫人的針法，很難想像。這位大嬸根本就是個生活全能。醜陋黯啞的植物纖維經過她的搭配，居然可以變成雅致的花樣和蕾絲，令從未見識過的深淵惡魔萊亞怦然心動。這分明是神奇的魔法啊！

　　注意到萊亞興致盎然的模樣，菲莉絲正合心意，直到塞恩離開了普羅米的召喚，再次返回這裡。這傢伙一露面就抱怨個不停：「那個老混球，把人叫來叫去的，居然吝嗇到一點點能量也不給，不知道遠端穿梭很耗能量的嗎！」它說著看了眼菲莉絲，「被你說中了，這混蛋真的不打算把我收回去，他想耗乾我。讓我主動求他！做夢！」

　　菲莉絲微微一笑，從戒指裡摸出一顆液態魂精丟給它，塞恩當即了樂滋滋圍了上去，像修爾特那樣，突然大嘴一張，把那魂精吞了下去。

　　「沒有惡魔喜歡有思想的兵器。」萊亞淡淡地說了句。似乎對此司空見慣，頭也不抬，只是忙著手裡的活計。

　　「有思想？這是我的錯嗎？這是我的錯嗎？」塞恩咆哮起來，以至於整個人像一個小火把，就那樣在菲莉絲的肩頭跳來跳去。

　　「有思想的話，就不再是兵器了，那是人。」菲莉絲說著，伸出手，讓塞恩站到她的手上，她凝視著它，說道，「你不想做人嗎？實體化一副身軀，就像修爾特那樣，和其他人一起享受人的生活，而不用再受制於別人的命令，這樣不好嗎？」

　　聽到這話，萊亞抬起頭來，望著菲莉絲，看了片刻，又低頭忙活起來，卻說了一句：「勸你放棄，這傢伙如果背叛你，把你的話轉告給普羅米，你就死定了。」

　　「我才沒那麼容易死。」菲莉絲篤定地說，「很多人曾經想殺我，我還是活到現在了。我會回去的，我答應過杜門斯他們。」她看了眼神情激動地愛琳克夫人，又看了眼塞恩，「而且，它不會說出去的，我相信它。」

　　一聽這話，塞恩的火焰頓時一滯。

　　「你很奇怪。」萊亞抬起頭來，重新凝視著她，「人類都很奇怪，不知道你們的無畏來自於哪裡，你們不怕死嗎？」

　　「人類的生命很短暫，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活著的時候沒有盡興。」菲莉絲說，「短短的生命稍縱即逝，我們只想在這段時間經歷更多樂趣。」

　　「你們是為了樂趣而活……」萊亞輕嘆，然後看著手裡的刺繡發呆。

　　愛琳克夫人笑盈盈地誇讚道：「很漂亮啊，您的手真巧。」

　　「真的嗎？」萊亞回過神來。

　　「當然是真的，給我三天時間，我幫您把這些花邊和刺繡做到裙子上去，您會看到它們有多漂亮。」

　　萊亞淡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期待的表情：「三天，我記得我訂做的三條裙子都是那天完工……只是，不知道普羅米會不會給我們這麼多時間……」

　　「這兩天，烈炎會到這裡來。」塞恩突然開口說道，顯然，這是來自於普羅米的最新動向，「普羅米有些不耐煩了，他想要石板。」

　　菲莉絲和萊亞兩人面面相覷。

　　「他還在懷疑我。」萊亞憂鬱地說，「我沒有那東西，但是他不會相信的，你們應該也不相信……」

　　「我相信你。」菲莉絲靜靜看著萊亞，說道，「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有野心的女人，但是現在我知道，事實不是那樣的。你只是想要活得更自由一些罷了，在深淵這個地方，弱小只會任人宰割——可惜，普羅米，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君主。」

　　「沒想到，你會這麼說……」萊亞感慨。

　　「我相信，如果你想要石板，落到你手裡的就不止一塊，而應該是三塊！」菲莉絲說，「也就是說，偷走石板的人，並非為了湊齊三塊石板，而是為了讓它們湊不齊！」

　　「我真想掰開你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塞恩叫起來，「你怎麼會想到這一點的！」

　　「別急著拍馬屁。」菲莉絲瞟了塞恩一眼，「我不就給了你幾個液態魂精嘛，不用那麼激動，記住，你是自由的，就算有人對你有所恩惠，你也應該有自己的主見。」

　　塞恩頓時像吃了什麼似的一下子噎住了，連火焰也顫了顫。

　　「不過，作為交換，看在那些魂精的份兒上，我需要一些資訊。」菲莉絲再次把塞恩捧到面前，「我想知道，普羅米集齊石板是為了什麼，只有這樣才能推測，是什麼人故意拿走了第三塊石板。」

　　「他的目的，我也是不清楚的。」萊亞自顧自地說，「以普羅米的性格，當他知道匹格尤斯背著他召喚到了青焰的原初之血烈炎的時候，我以為他一定會殺了烈炎吃掉。可是普羅米沒這麼做，只是讓我秘密處決了匹格尤斯。他自己卻隱瞞真相把烈炎撫養長大，以我對他的瞭解，烈炎一定還有別的用處。」

　　萊亞說罷，卻又看向塞恩：「我想，知道普羅米真實想法的，只有你了。」

　　塞恩並沒有否認這一點：「如果知道他的目的，你們會後悔的。即便是這樣，也要我說出來嗎？」

　　無論是菲莉絲，還是萊亞，以及愛琳克夫人，都點了點頭。

　　「是你們逼我說的，不要後悔噢，不可以後悔啊！」塞恩又一次強調。

　　「說吧說吧，無論他想做什麼，只要你跟我一天，我還是會區別對待你們倆的。」菲莉絲笑道，「不會吃了你的。」

　　塞恩火焰一竄：「哼，吃了我？就憑你？」

　　「如果她想吃，我不介意幫一下忙。」萊亞輕飄飄地說，「算是裙子的回禮。」

　　菲莉絲意外地看著萊亞，沒想到這位還懂得知恩圖報啊。

　　塞恩當即縮了縮脖子：「我說出來了，你們可一定不能透露出去，否則，我也許會被重鑄……」

　　「重鑄？」菲莉絲不明所以。

　　「惡魔如果對自己的靈魂兵器不滿意，是可以自己吃掉它，然後重新煉成一把的。」萊亞說，「雖然會有一些損失，但是總比被背叛好。不過這種事很少發生，因為能夠出現獨立意識的靈魂兵器，本來就非常罕見。但是，塞恩，如果你真的把普羅米最大的秘密說出來了，他一旦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

　　「那你還是別說了。」菲莉絲打斷他們，「塞恩，我需要活的你。」

　　塞恩當時就傻了，它旋即激動地大叫：「是你自己讓我不說的！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別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