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扎與被扎

　　房間裡很黑，沒有一點點亮光。

　　菲莉絲躺在床上，心撲通撲通直跳。

　　這間房間雖然是依著熔岩天然形成的洞穴改造的，但是來自資深貴族的設計讓一切都顯得舒適大方。恰到好處的裝飾和陳設，以及寬敞的空間，還有兩張岩石改造的單人床，看起來和人類世界正常的客房沒什麼太大區別。床面上墊上了厚厚的毛皮墊子和毯子，溫暖而柔和。

　　可是現在菲莉絲躺在上面卻緊張萬分，她渾身緊繃著，顯然不知所措。

　　她怎麼也沒想到，阿爾法的要求，竟然是讓她上床！上床也就罷了，可是，明明有兩張床，為什麼他們一定要擠在一起啊！

　　阿爾法此刻卻就坐在她身後，這本就不是雙人床，待了兩個人，空間自然就變得非常狹小——誰能告訴她，不就是辦點事嘛，為嘛一定要這麼擠在一起呀！

　　罷了，反正遲早都得經歷，難得這傢伙主動提出來，那就速戰速決吧。可是，當那傢伙真的煞有其事坐在她身邊後，她卻總覺得這氣氛頗為古怪。

　　只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聲音，菲莉絲自然知道他在幹什麼。哪怕一片漆黑，卻無法阻止她想入非非，更要命的是，明明有靈魂感知可以用，她卻壓根不敢用，因為在這傢伙面前，她那點可憐的靈魂一點點異動都不可能逃脫他的感知——這一點實在是太要命了！

　　「啪嗒」一聲，襯衣被除去了，丟在一邊，「刷拉」。褲子掛在椅子邊的響聲。

　　越臨近重要關頭，菲莉絲越緊張，她忐忑不安地問：「我也要脫嗎？」她只覺得自己臉上像燒起來一般，乖乖，他們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脫了比較好吧？」那傢伙理所當然回答。

　　果然。她就知道逃不掉！

　　菲莉絲無可奈何拽過毯子，把自己裹起來，然後在裡面折騰了半天。晚禮服這東西是沙曼借給她的，顯然是不能弄壞了。好容易拆下禮服，菲莉絲慶倖熄燈是個好主意。雖然明知道兩人都可以用靈魂感知。但還是踏實了許多。大概是由於思維慣性吧。

　　仔細摸索著將裙子衣物收拾好，折疊整齊放在床頭，她立馬全身縮回被子裡，生怕在外面呆久一刻。結果卻撞到了一個熱乎乎的身體——這床實在太窄了！

　　她驚得當即避開，然後緊緊捲著被子，越發緊張起來，連大氣也不敢喘。

　　鎮定，鎮定。還沒開始呢，不可以慌張，菲莉絲不斷暗示自己。可是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等了好一會兒，背後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只有兩人的呼吸聲，都有些急促。

　　菲莉絲甚至開始後悔，想起即將發生的事，她暗嘆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啊，她為什麼要貪心呢，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或啊！

　　好一會兒，就在菲莉絲開始打退堂鼓的時候，只聽阿爾法小聲說：「準備好了嗎？」

　　果然，還是得辦吧？

　　該來的遲早得來，菲莉絲吞了吞口水，豁出去一般說道：「來吧！」

　　「還記得我說過的步驟？」

　　「嗯……第一步，把尾巴弄出來……」菲莉絲一邊回憶著，一邊緩緩解開無色封印。

　　感受到力量從靈魂深處湧現，渾身充滿力量，菲莉絲知道，先天護甲和尾巴正在隨著肉體的生長而冒出來，這也正是他們必須脫掉衣服的原因，這些借來的衣服，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是會引人懷疑的。

　　菲莉絲早已習慣使用尾巴，駕輕就熟操縱著尾巴在毯子裡向對方延伸過去，敏感的末端很快便碰到了阿爾法的尾巴。

　　細長的，光滑的，頭一次透過尾巴的尖端來感受對方，頗有些古怪。兩人帶著溫度的骨甲彼此摩擦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伴隨著陣陣酥癢的感覺，這種新奇的體驗，讓菲莉絲禁不住心跳加速。

　　沒想到，尾巴還可以這麼玩，一時間，毯子下面此起彼伏。

　　「那麼，我開始了。」阿爾法說，「會有點疼，不要反抗，記住我告訴你的步驟……」

　　「嗯，開始吧！」菲莉絲收斂了玩耍的心情，想起即將到來的疼痛，她咬著嘴唇，手死死抓住床墊，腦子裡反覆回蕩著一句話：不要反抗，千萬不要反抗，千萬不要反抗……

　　果然，如預料那樣，鑽心地疼痛猝然襲來，菲莉絲只覺得眼前一黑——雖然她眼前本來就是黑的，可是這撕裂一般的痛楚，還是差點沒讓她落下淚來。

　　強烈的脫力感湧上腦海，菲莉絲強打精神，她很清楚，這是必經的步驟，她沒有忘記阿爾法告訴她的話，她必須忍耐！

　　感受著自己尾巴末端的觸感，她的尾巴被阿爾法輕握著，然後在他的動作引導下，移動到了一團柔軟的毛髮之下。

　　帶著溫暖的體溫，那裡沒有任何先天護甲保護，阿爾法提醒她：「就是這裡，該你了。」

　　該她了？真的要刺？

　　從幾近暈厥的脫力感中挖掘出自己殘存的意識，菲莉絲想起了阿爾法告訴她的話，他說，是時候把流沙之匙交給她了。但是按照惡魔之間的傳承方式，那件靈魂兵器必須她自己去取，也就是說，她要把自己攝取靈魂的尾巴末端插進阿爾法的腦後，正如當年他對梵所做的那樣。

　　「這樣做對你來說恐怕很有難度。」阿爾法那樣告訴她，「我會把流沙之匙的傳承印記推送到最外側，但是，因為我們之間靈魂等級的差距，如果你不小心，很可能會被反噬，傳承會失敗。因為惡魔之間傳承靈魂兵器，通常是通過吃掉對方來實現的，也就是說，被傳承者往往比傳承者要強大……雖然現在我身上帶著衰弱之印。你的成功率會高很多，但是這還是不夠……不過，我有一個辦法，你敢試試嗎？」

　　阿爾法所說的辦法，就是由他先把菲莉絲的一部分靈魂能量抽出來。從而提高她的飢渴程度，以激發惡魔的進食本能，這樣吞噬靈魂的引力會大很多。

　　聽起來兇險萬分。可是菲莉絲知道，阿爾法會選擇這樣做，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一隻惡魔都能讓她用尾巴去扎自己後腦了。她還有什麼顧慮的？她相信他。於是她答應了。

　　雖然首先被扎的那個是她，雖然過去也被冰妖扎過，可是這一次，顯然被抽走更多靈魂能量。阿爾法本身吸取靈魂的引力可比冰妖強多了，哪怕他已經有所克制，但這種如墜深淵的無力感，依舊讓菲莉絲惶恐不已。

　　感受到來自於身體深處的飢渴，菲莉絲腦子裡漸漸只剩下一個聲音——她要靈魂！很多靈魂！

　　她開始掙扎。手腳亂抓，卻被大力狠狠壓住，反抗不了。她的尾巴末端不由自主張開來。像張開大口的蟒蛇一般尋找著可以下口的東西，可明明有誘人的靈魂在眼前。卻找不到刺入的位置——直到猛然傳來一股推力正砸在尾巴末端，「唰」的一下，那百合狀的結構似乎刺入了哪裡。

　　菲莉絲知道這種感覺！

　　「加把勁！」阿爾法的聲音傳來。

　　那帶有一絲顫抖的熟悉嗓音，突然菲莉絲讓變得清醒了。老天，她在幹什麼——她把尾巴插進了阿爾法的後腦？雖然知道這是傳承！可是那一刻，她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一顆心頓時揪成了一團，她幾乎呼吸不能！

　　不，她做不到！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幾乎一瞬間，她猛然抽離了尾巴，也就在那一刻，阿爾法也放開了她，失去的靈魂能量立刻返回了身體裡。

　　飢渴感頃刻間被撐飽了的嘔吐感所代替，菲莉絲強忍著發脹的腦袋，脖子後面濕漉漉的感覺傳來。她知道，剛剛被扎破的傷口正處於高級惡魔自身的肌體修復之中，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新肉生出的麻癢滋味。

　　想起剛才那一幕，菲莉絲一陣後怕，那時候，自己彷彿不是自己了，她只知道要獲取食物，哪怕她傷害的是阿爾法！雖然這一切還處於對方的控制之中，雖然這辦法是他自己提出的，但是菲莉絲徹底被嚇到了！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隱藏的自己！她深深認識到了惡魔本能的可怕！

　　「只差一點……」阿爾法的聲音幽幽傳來。

　　那傢伙古井無波，稍帶了些遺憾的語氣，更讓菲莉絲火大。

　　「我做不到！」她的嗓音因為聲嘶力竭而有了些不穩，甚至帶了點哭腔。

　　對方的呼吸一滯，似乎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隨之而來的是死一般的靜謐。

　　「我答應過他……」半晌，阿爾法又冒出來一句，這一次，明顯心虛了很多。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我做不到！」菲莉絲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強調。

　　這一回，阿爾法不說話了，那傢伙居然默不作聲，就那樣靠在她背後，一動不動。

　　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菲莉絲只覺得眼眶發脹，她一個勁吸著鼻子，克制住想哭的欲望，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會如此不受控制。

　　「為什麼哭了，疼？」阿爾法微微扭頭，問她。

　　「唔……不……」菲莉絲搖頭。

　　尾巴再次碰在一起，無聲地纏繞，互相摩擦著，彷彿一隻溫和的手在輕柔地撫摸一般，兩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終於，菲莉絲理清了自己的情緒，她緩緩說道：「我不要傳承了，可以嗎。」

　　「不要？」顯然，阿爾法有些意外。

　　「我不要了，我把它送給你了。」菲莉絲抹了把不爭氣的眼淚，重複著，「梵的意思，應該是想讓你替他陪著我吧？所以，我不要了，既然你帶著它，就得一直陪著我——很過分的要求吧？」

　　「他不是這麼說的……」阿爾法說，「流沙之匙有自己的意識……」

　　沒想到，菲莉絲卻突然站了起來，就那樣站在床上，以至於兩人的尾巴緊緊一扯，繃在了一起。

　　「我說了不要！」她提高了聲音，強調，「如果流沙之匙真的有意識，就應該聽聽我的意見，老老實實待在你那裡，這就是我的決定！」

　　她說著，猛然蹲下，一把捧住了阿爾法的腦袋，雖然一片漆黑，但是她能感受到阿爾法身子一繃，顯然感到意外。她大膽地伸出手，摸向他的後頸，果然，傷口雖然開始癒合了，但殘留的血跡並沒有乾涸——這個傷口，是她造成的！

　　「帶著流沙之匙，和我待在一起，不要拒絕我。」菲莉絲堅定地說，「答應我！」

　　阿爾法伸出雙手，抓住她的手腕，卻並沒有拉開她。兩人四目相對，雖然看不清臉，但是黑暗中，明亮的眼眸像是閃爍的星星一般光彩熠熠。

　　「好吧……」

　　兩根尾巴緊緊糾纏在了一起，白亮的尾巴尖好奇地探著頭，調皮地搖晃著……